阿來的肚子越來越大,看上去很快就要生了。阿丟每天寸步不離地守在它身邊,好像生怕有什麽閃失。花兒也打聽了生小狗具體該準備些什麽,狗子這幾天也在想生下來的小狗該叫什麽名字。


    花兒正在給阿來準備好吃的,突然門外來了兩個人,“篤篤”地敲了兩下門。


    “你們是?”花兒不認識這兩個人。


    “姑娘,不好意思打擾你啦,我們是來找狗的。”這兩個人約摸六七十歲,看上去是對老夫妻。


    “找狗?你們是說?”花兒回頭看了看正在狗窩裏打盹兒的阿來,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是的,狗,我們的狗,它叫‘多多’,已經丟了幾個月了,我們一直在找呐。打聽了很久,聽說你們家撿到一隻狗,跟多多長得很像,所以想來看看。 ”老夫妻倆看著很著急的樣子,不像是騙人。


    “你們的狗……你們是說它嗎?”花兒帶著他倆去狗窩邊看了看。


    阿丟很警惕地攔在前麵,花兒示意它讓開。老奶奶一看,激動地說:“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她拉起花兒的手說:“姑娘,真不知道咋感謝你才好?這是多多,這就是多多!它怎麽跑這兒來了?”


    阿來聽到老奶奶的聲音,突然坐了起來,好像真的認識她。


    “你看!是它,就是它,它認得我!可找死我了,還好還好,它好好地在這兒。”老奶奶情緒有些激動。


    “你們……是想帶它走嗎?”花兒試探地問道。


    老爺爺這時走上前,說:“姑娘,是這樣的。我們老兩口本來有個兒子,前些年生病走了。唉,這條狗是他養的,也是我們唯一的念想了。前陣子我老伴兒出門,好久都沒回來,我出去找她,發現她暈倒在路上了。緩了好久我倆才回去,回去就找不到它了。多多肯定是看我們一直沒回去,就跑出去了。”


    老奶奶在一旁點著頭,反複說:“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這是我兒的狗啊,我要是找不到,怎麽跟他交代呀?”阿來從狗窩裏走了出來,讓老奶奶溫柔地撫摸著。老奶奶抱著它,用臉貼著它,阿來也舔著老奶奶臉上的淚水。


    花兒被這一幕打動了,但她心裏也很矛盾,這可怎麽辦呢?讓阿來跟他們走嗎?其實她舍不得,而且那阿丟怎麽辦呢?花兒回頭看著阿丟,阿丟傻愣愣地站在那兒,表情落寞。


    “姑娘,你把多多還給我們吧,你花了多少錢養它?我們雙倍還你。辛苦你這段時間照顧它了,你就同情同情我們兩個,還給我吧。這是我兒子留下來的啊……”老奶奶說著說著,又抽泣了起來。


    老爺爺拍著老奶奶的肩膀說:“別急別急,這不正商量著嗎?別哭了。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花兒看著這對老夫妻,聽說了他們兒子的事,心裏非常同情,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奶奶,你知道嗎?你看阿來,它懷著小狗呢,應該是它的種。”花兒指了指一旁傻站著的阿丟。


    阿丟可憐巴巴地看著老夫妻倆,顯得不知所措的樣子。


    “爺爺奶奶,它是阿丟。之前阿來,也就是你們說的多多剛跑出來的時候,可能吃了不少苦,膽子又很小,都是阿丟在照顧它,每天給它送吃的、保護它。我們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的。後來我們看它可憐,就把它帶回來了,和阿丟一起養著,而且也發現它好像懷孕了,肚子裏有了小狗狗。你們能找到它,我也很高興。”花兒把阿來的事情講給老夫妻倆聽。


    老奶奶聽了,輕輕摸了摸阿來的肚子,“心肝兒啊,你懷小狗啦?你受苦了。沒事兒沒事兒,咱好好生下來啊。”


    “爺爺奶奶,你們看要不等我們商量一下,行嗎?”花兒覺得這事兒還是要跟狗子說說。


    “那好吧,我看你也是個善良的孩子,那我們明天再來。希望你們一定要還給我,它是我兒子的,你們要是覺得養了它很久,那我們給多少錢都行。”老奶奶說著說著,又要流眼淚了。


    “好了好了,人家姑娘都這麽說了,咱們就給她點兒時間,明天再來吧。你看多多的樣子,被養得挺好的,我們也不用擔心。給他們點兒時間吧。”老爺爺勸道。


    老夫妻倆離開的時候,一步一回頭。阿來也出來給他們送到了大門口。花兒看了,心裏也大概有個數了。


    晚上狗子一回來,花兒就拉著他坐下,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狗子在感動之餘,也有一點兒不舍。


    “要我說,咱們還是得把阿來還給他們。老兩口現在無子無女,就這點兒念想了。我知道你舍不得阿來,我也是,可是比起老兩口,他們還是比我們更需要它。”狗子非常理智,他知道花兒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我也這麽想,可是真的有點兒舍不得。而且你看啊,阿丟已經悶悶不樂一下午了,本來找了個老婆,現在連老婆帶孩子都得回自己家去了,不知道他心裏有多難過呢。”花兒也心疼阿丟。


    “是啊,咱和它好好聊聊吧。”狗子拉著花兒來到院子裏,看著趴在地上一蹶不振的阿丟。


    狗子蹲下來說:“阿丟,好兄弟,我知道你啥都懂,你心裏一定很難過。這是你的老婆孩子,但它有它的家人,而且老夫妻倆無依無靠,就靠著它想兒子呢。咱把它送回去吧,好嗎?”


    阿丟把頭轉到另一邊,悶不吭聲,從鼻子裏歎了口氣。


    花兒看阿丟這個樣子,也於心不忍,用手輕輕摸著它的頭說:“阿丟,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狗子。前些年我還小的時候,老被人欺負,從來沒有人幫過我,你是第一個!你當時比狗子還衝在前麵呢,對不?在我心裏,你是最仗義的!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難過、很舍不得,我也是,可我們還是得為阿來想想。阿來一定也是個重情重義的狗子,它應該沒辦法放下那對老夫妻、踏踏實實地跟著我們的。你說對嗎?”


    阿丟聽到花兒的話,把頭轉了回來,輕輕地“嗯”了一聲。


    “看我們阿丟,多懂事兒!沒關係,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看阿來,還有你的小狗崽子們。小狗崽子跟著你沒奶吃,跟著娘才幸福呢。以後你就多去看看它們,它們永遠是你的老婆孩子,對不對?”花兒真的心疼阿丟,阿丟實際上別無選擇。


    “花兒說得對,你是最仗義的!要不是你護著我,我也活不到這麽大。你放心,以後我們一起保護阿來和你的崽子們。就讓它們陪著老爺爺、老奶奶吧。”狗子安慰阿丟,想讓它盡快接受現實。


    阿丟站了起來,進了狗窩,睡在阿來的旁邊。阿來趴在那兒輕輕喘著氣,一動不動,它應該也舍不得阿丟吧。


    第二天一大早,老夫妻倆就站在門口了,老奶奶手裏挎著一個竹籃子,籃子裏還鋪著折好的舊棉布。


    “阿來,走吧!”狗子和花兒看著阿來,阿丟也站在一邊,一起送阿來走。


    老奶奶欣慰地笑著,把阿來輕輕抱進了籃子裏。“乖,好多多、乖多多,我們這就回家,回家生寶寶。生了我們帶來給阿丟看看,好不好?”


    老奶奶說完,大夥兒都一起“哈哈哈”地笑了。


    老爺爺抱著籃子,老奶奶用手托著,他們向著晨光離開了。狗子、花兒和阿丟走到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


    陽光有些刺眼,但卻很溫暖。阿丟又跟上去,往前走了兩步,“汪汪”叫了幾聲,仿佛在說“再見,我們很快就再見”。


    為了安慰阿丟,花兒今天買了它最愛的鹵雞爪和烤鴨。“阿丟,來吃呀!你最喜歡的,買了好多呢!”


    “是啊,快來吃!香著呢!”狗子跟著說。


    阿丟湊過去聞了聞,看了看,低下頭走進了狗窩,趴著一動不動,就好像它愛吃的東西再也不香了。


    “給它一點兒時間吧,讓它適應適應。”狗子對花兒說。


    “嗯。”花兒看著狗子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屋。


    夜深了。狗子走到院子裏,在台階上坐下來。他回頭看了看阿丟,還是趴在狗窩裏一動不動。狗子並沒有叫它,看著夜空的繁星,讀了一首詩。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阿丟,你知道最後一句啥意思嗎?”狗子像是自言自語。


    “如果我有幸活著,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也會永遠想你。你知道嗎?阿來一定也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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