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夜裏還是一樣睡不踏實,肚子裏的苗苗也不知道是咋了,一直動來動去,不得消停。花兒把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拍了拍苗苗,“苗苗快睡啊,你這樣媽媽沒法休息啦。真是個調皮的孩子。”花兒醒了好一會兒,還是無法繼續入睡,她決定還是先起來上個廁所,回來再試試看。


    花兒披上外套,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她的肚子大大地挺在前麵,都不好把握身體的平衡,所以她總是小心翼翼地護著肚子,肚子裏的小生命,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花兒看了看一旁熟睡著的豆豆,幫她理了理小被子。豆豆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像個小蘋果。花兒笑了笑,輕手輕腳地向廁所走去。


    花兒費勁地挺著大肚子,走進廁所。如廁時,她小心翼翼,生怕擠到了肚子,傷到了苗苗。突然,她感到肚子裏一陣疼痛。她趕緊站了起來,害怕是自己擠到了苗苗,苗苗肯定是不舒服了。過了一會兒,花兒突然感覺到身下一股暖流,花兒一下子慌了,因為她知道,這股暖流不是別的,因為她一點兒也控製不住它。


    “狗子!狗子!”花兒也顧不上夜裏吵不吵了,她驚慌失措地大喊著狗子。


    狗子在睡夢中突然被驚醒,他腦袋懵懵的,有點兒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他又仔細聽了聽,轉頭一看,花兒確實不在床邊。他嚇得一骨碌爬起來,也顧不上穿衣服了,光著腳,就尋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咋了,花兒!”狗子衝進廁所喊道。


    “我……我……好像是羊水破了。”花兒害怕地說。


    “別怕!我先帶你回去躺著,我再去喊人!”狗子趕緊幫花兒穿好衣服,花兒害怕地全身發抖,渾身都使不上勁。狗子沒有經驗,自己心裏其實也很慌,但還是扶著她慢慢走回了臥室。


    “這是要生了嗎?我記得生的日子還早啊。”狗子慌張地說。


    “還有兩三個月才到生的時間呢,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就是去上了個廁所,我也很注意,應該沒擠到肚子啊,怎麽突然就羊水破了。我聽別人說過的,應該就是羊水破了,還流了不少,怎麽辦,這是不是快生了?”花兒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別急別急,這樣,你先好好躺著,我去找醫生!”狗子一邊慌張地穿衣服,一邊結結巴巴地說。


    豆豆也被吵醒了,正趴在小床上睜著一雙大眼睛默默觀察。


    “豆豆,你陪著媽媽,不要亂跑,我馬上找醫生回來!聽話啊!”狗子說完就跑了出去。


    阿丟和小狗們也被吵醒了,阿丟陪著狗子一起跑出去了,四隻小狗一起蹲在門口,安靜地守著花兒和豆豆。


    花兒感到肚皮越來越發緊,一陣陣隱隱作痛,她心裏很害怕,但她又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慌!她強忍著情緒,微笑看著豆豆,“豆豆別怕,苗苗可能就要提前出來見你了,你就在這乖乖等著啊。”


    花兒能感覺到,肚子裏的羊水還在往外流,不住地流。她往身邊看了看,伸手抓住了狗子的枕頭,努力扯過來墊在自己腰下,靜靜地平躺著,閉上眼睛,心裏一直默念著:深呼吸,深呼吸,不要害怕,不要緊張,是苗苗要來了,我們就要見麵了。


    狗子在外麵沿街奔跑著,把能找的醫院都跑了一遍,結果不是夜裏沒有醫生,就是醫生在忙別的病人,都沒有辦法跟他回去。狗子內疚極了,他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花兒,花兒情況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他怕耽誤了時間,不僅苗苗會不好,花兒也會很危險。


    狗子扯著自己的頭發,不知所措,焦急萬分。阿丟對著他“汪汪汪”叫了幾聲,好像想跟狗子說什麽。


    “對!張嬸兒!”狗子突然想到張嬸兒應該有經驗,這時候隻能去找她幫忙了。狗子和阿丟一路狂奔,沒一會就到了小賣鋪門口。狗子顧不得別的了,衝上去就急促地敲著木板門。


    “張嬸兒!張嬸兒!救命啊!花兒要生了!”狗子的喊叫聲帶著哭腔,急得六神無主。


    張嬸兒在睡夢中被驚醒,仔細聽了聽,發現是狗子的聲音,趕緊穿上衣服,起身開了門。


    “咋的了狗子!這大晚上的!”張嬸兒嚇了一大跳,她想這麽晚一定是有什麽急事。


    “嬸兒!快救救花兒啊,她好像要生了!”狗子急得直跳腳。


    “啥?!我記得還沒到日子啊,咋的了摔著了嗎?”張嬸兒問。


    “沒有摔著,花兒說是上廁所的時候羊水突然破了,現在在家裏床上等著呢,我實在是找不到醫生了!”狗子著急地說。


    “咋不送去醫院啊?這多危險啊!”張嬸兒說。


    “她渾身發軟沒力氣,走不了路。我也不敢背著她,怕壓著她肚子。”狗子說。


    “行行行,現在就走!”張嬸兒說完就立刻關了門,跟著狗子和阿丟一起往回趕。


    張嬸兒跑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狗子一路上攙扶著,急得要命。


    終於,他們到了。阿丟第一個衝上前,還叫了幾聲。花兒在裏屋聽見了,知道狗子他們已經回來了。


    張嬸兒一進屋,看見花兒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說:“狗子,我是看過別人接生,但是也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的情況。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就敢幫你們。”張嬸兒看著狗子,希望他考慮清楚其中的風險。


    狗子聽了,心裏也拿不定主意,他轉頭看著花兒。花兒對著狗子微微點了點頭,額頭上全是汗珠。


    “嬸兒,我們信你!”狗子看到了花兒的態度,心裏也踏實了很多。


    張嬸兒立馬脫掉了外衣,擼起了衣袖,走近花兒,小聲對著她說,“花兒,不怕,有狗子和嬸兒在呢,一定沒事的!我來給你看看,你別緊張啊。”


    花兒點了點頭,已經沒有力氣說什麽話了。


    張嬸兒掀開被子檢查了一番,“狗子,這是真要生了!趕緊去準備開水,還有幹淨的布和剪刀、蠟燭,快去!”


    狗子原本站在一邊,也幫不上啥忙,他都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在“咚咚咚”地亂跳,大腦裏一片空白。聽到張嬸兒的話,狗子一下腦子都清醒了,立馬轉身就去準備東西。


    “花兒,聽嬸兒的,我保證你生得快!你現在保留著體力,等一會兒肚子疼的時候,就使勁用力,就像拉屎那樣用力,知道了嗎?”張嬸兒看著花兒的眼睛說。


    花兒點點頭,深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來了來了!都準備好了!”狗子趕緊把準備好的東西送了進來。


    “好,你就放這兒。你先出去吧!這場合,男人不適合在這待著,快出去。”張嬸兒用眼神示意狗子把豆豆也一起帶出去,以免豆豆幼小的心靈接受不了這樣血腥的場麵。


    狗子拉著豆豆站在門外,聽著花兒一陣陣撕心裂肺地慘叫聲。阿丟和小狗們安靜地守在門口,呆呆地往裏望著。


    “爸爸,媽媽她怎麽了?”豆豆癟著嘴問。這場麵對於一個小孩兒來說,確實太難以接受了。


    “豆豆別擔心,媽媽在生苗苗呢。等苗苗生出來以後,豆豆就有伴兒啦。”狗子蹲下來看著豆豆說。


    “可是媽媽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她會不會死……”豆豆問完,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了。


    狗子連忙用衣袖幫豆豆擦掉了眼淚,“不會的,放心吧,實際上每個媽媽都是這樣把小寶寶生出來的。咱們隻需要在這兒安靜等著就好了,不給她們添亂就行。


    “快,用力!”狗子聽見張嬸兒在裏屋和花兒說。


    接著就是花兒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狗子呆呆地站在門外等著,聽著花兒的聲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的心顫顫巍巍,跟著花兒一起,一陣一陣地疼。


    “看見頭了!加把勁!”張嬸兒激動地喊著。


    狗子在外麵定住了神,集中注意力聽著裏麵的一切動靜。


    終於,伴隨著花兒的一聲歎息,嬰兒微弱的啼哭聲也傳了出來。


    “生了生了!花兒生了個千金!”張嬸兒喜悅地喊道。


    狗子在外麵焦急萬分,“可以進去了嗎?可以進去看看嗎?”


    張嬸兒抱著繈褓走了出來,她眉開眼笑,小聲地和狗子說:“看!這就是你的小千金,長得多俊啊!像你!”


    狗子趕緊伸長了脖子,仔細端詳著這個粉粉嫩嫩的小人兒。眼睛和鼻子長得像狗子,嘴巴和下巴長得像花兒。


    “豆豆,你看啊,媽媽給你生了個小妹妹呢!和你一樣漂亮!”張嬸兒把小嬰兒湊到豆豆麵前給她看。


    豆豆睜大了眼睛,笑嗬嗬地看著這個小嬰兒,也就是苗苗。“苗苗,歡迎你,我是你的姐姐!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呢!哈哈!”豆豆可太喜歡這個小苗苗了,實在是太可愛了。


    “我現在能進去看花兒嗎?”狗子問張嬸兒。


    “去吧去吧,快去心疼心疼她!花兒受罪了……”張嬸兒抱著苗苗,眼睛都離不開了,開心極了。


    狗子一進屋,看到花兒用盡了力氣的樣子,虛弱地躺在床上。


    “花兒……你受苦了。”狗子趴在床邊,摸著花兒的額頭,握著花兒的手。


    花兒沒力氣說話,隻是輕輕搖搖頭,看著狗子感動地笑了。


    張嬸兒抱著苗苗也進來了,“你倆這孩子是早產兒,所以長得很瘦小,看著也很虛弱,就怕不好養活啊。你們給她好好養著,要是長大了、長胖了,也就好了。”


    狗子和花兒對視了一眼,都很擔心苗苗的身體情況。


    “不過,俗話說,七活八不活,所以你們也不要太著急,好好養著她。等天亮了,還是要帶去醫院好好看看。”張嬸兒把苗苗抱給狗子,讓他抱抱自己的小閨女兒。


    狗子好像渾身僵住了一樣,他把苗苗抱在懷裏,絲毫不敢動彈。他看著這個隻有像小貓一樣大的小生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傷害到了她。


    狗子把苗苗抱到床前,離花兒更近了一點。花兒側著頭看了一眼,苗苗那麽小,那麽弱,花兒沒忍住,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哎!別哭啊,你可不能激動,不能哭,不然容易大出血的!你們娘倆都要好好養著,我一會兒回去,給你燉個雞湯,要好好補補身子。”張嬸兒趕緊說。


    “張嬸兒,要不,你先回去吧,這也折騰了你大半宿了……”狗子心裏覺得很不好意思,張嬸兒年紀也不小了,還這麽辛苦來幫他。


    誰料張嬸兒對狗子說:“我不回去!你這兒都沒人啊,就你一個人,我哪能走啊?我就在這兒,沒事兒!明早送她倆去醫院看看,之後我再回去吧!”


    “那您的小賣鋪……”狗子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張嬸兒了。


    “沒事兒!一天不開門,也不礙事兒,多開一天,我也發不了財啊,哈哈!”張嬸兒笑道。“對了,你去給花兒蒸點兒雞蛋羹吧,先給她補一補體力!”


    “嬸兒,你看,我不會帶孩子,也照顧不好花兒……嬸兒,我真是太謝謝您了。我當年就是您照顧的,現在您又來照顧我閨女……”狗子突然朝著張嬸兒,“撲通”一聲跪下了,“嬸兒!你是我一輩子的恩人,我想要認您做幹媽!請受兒子一拜!”


    張嬸兒愣了一下,說:“這世上哪有兒子跟媽媽這麽客氣的!傻孩子,你和花兒都好好的,幹媽心裏也踏實。這不,又得了一個乖孫女兒了嘛!快起來吧!”張嬸兒抱著苗苗,示意狗子去忙。


    “哎!”狗子抹掉了眼淚,趕緊去廚房蒸雞蛋羹。


    狗子在廚房攪著雞蛋,攪著攪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他的堅強與韌性,從來都不是他自己憑空而有的特質,而是在人生的每個階段,他都幸運地遇到了給他溫暖的人。這些人一直守護著他,照亮了他,讓他對這個世界又重新有了期待和動力。


    狗子暗下決心,他這輩子也要做這樣的人,把受到的溫暖和光明再次傳出去,讓世界上不那麽幸運的人,都一個個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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