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雙嘴裏含著一根狗尾巴草,嚼了嚼。


    “你怎麽吃草啊?”豆豆皺著眉頭問大雙。


    “你沒嚐過草嗎?甜的,草根是甜的。”大雙瞪大了眼睛看著豆豆。


    “啥?甜的?”豆豆驚訝地問。


    “嗯!不信你嚐嚐?”大雙隨手在旁邊的草叢裏又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遞給豆豆,“還有一種紅色的小花兒,那也很甜,像蜜一樣的味道,下次我看見了,摘一點兒帶給你嚐嚐!”


    豆豆接過狗尾巴草,想了想,還是無從下嘴。她隱約記得前幾天,小寶在那個位置尿過尿。“你還是別吃了,怪髒的……”豆豆把大雙手裏的狗尾巴草奪過來扔了。


    “髒啥?不就是有點兒灰塵嗎?哪兒都有灰塵啊,而且,我剛用袖子擦過了。”大雙無所謂地說。


    “反正,你還是別吃了……聽我的沒錯。”豆豆不想把小寶在這兒尿尿的事兒告訴大雙,要是說了,估計小寶又少不了挨一頓揍。“你以後千萬別再吃就是了。”豆豆又囑咐大雙。


    “好吧,我覺得你奇奇怪怪的,真講究……”大雙覺得這樣挺沒意思,還想找點兒別的東西來玩玩。“哎?對了,你家今天人多嗎?我能不能放學去你家玩兒?”大雙主動問。


    “可以呀!太好了!放學我跟我爸爸說一聲兒,我們一起走!”豆豆高興極了。“本來前陣子就要叫你的,但是不巧,我家的阿丟前幾天生病了,得了腹水,肚子裏好多水,剛放了一半兒,還沒完全好呢,所以,就暫時沒叫你去玩兒。”


    “啊?阿丟?就是你說的那隻聰明機智的狗嗎?它怎麽生病了?那現在好了嗎?”大雙早就想見見這隻神奇的狗了,可沒想到,它竟然生病了。


    “對,就是它。也不知道為什麽,它就得腹水了,可能是年紀大了吧。大夫說,它的年紀像一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兒,那麽老了,所以生病也是很正常的。不過阿丟現在已經好一些了,就是還得慢慢養著。下午你去我家,就可以見到它啦。”豆豆說。


    “太好了!太好了!我聽你說了那些阿丟的事兒,我覺得它簡直就是個英雄,做了好多連人都做不了的事兒。我這個人,最崇拜英雄了!我一定要去好好會會它!”大雙激動地站了起來,唾沫橫飛地說著。


    “嗬嗬嗬嗬……”豆豆看大雙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大雙就是這樣,除了讀書的時候提不起勁兒來,其他的時候都可精神了,就好像從來都不會累一樣。


    “對了,你晚上跟我們一起回去玩兒,你爸爸媽媽不會著急嗎?”豆豆問。


    “不會的,他們今天去走親戚了,早跟我打了招呼,讓我今天自己好好待著。我奶奶從來不管我,我就是不回家,她也不會著急的,她可能巴不得我死在外麵呢……所以沒事兒的,放心吧。”大雙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


    豆豆看大雙總是笑嘻嘻的,但反而覺得她很可憐,連放學不回家都沒人管、沒人問。“沒關係,你去我家,他們肯定都很高興,他們早就想見你了!我爸爸、媽媽、奶奶、妹妹,還有那幾隻狗,都歡迎你!”


    “哈哈,真是太高興了!我現在就想去!”大雙已經不想再上課了,她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豆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你。”大雙的表情突然認真了起來。


    “羨慕我?為什麽?”豆豆滿臉疑惑。


    “我羨慕你有個熱熱鬧鬧的家,而且,在這個家裏麵,每個人都愛你。”大雙說,“不像我,感覺他們好像有我沒我都無所謂,所以,我現在覺得有沒有他們也無所謂,反正也沒什麽區別……”大雙說著,就撅起了嘴。這樣看起來,她還是像個孩子的。


    “我聽我媽媽說過,每個人的表達方式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愛你,都在說的話裏,有的人愛你,都在做的事兒裏,有的人愛你,可能隻偷偷埋在心裏。我媽媽說,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可能,他們的方式你還沒有感覺到吧。”豆豆想著,這樣說可能大雙心裏會舒服一些。


    “狗屁!我又不是傻子!他們要是真愛我,哪怕嘴上不說,手上不做,隻要心裏有我,我還能感覺不到嗎?我就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們心裏根本沒有我。要一定說心裏有我的話,那可能也隻有我媽有那麽一丁點兒吧,畢竟我是她生的……唉,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大雙雖然年紀小,但實際上心思也很敏銳,很多事情,隻是嘴上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豆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大雙,因為她也在想,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在哪裏。豆豆已經越來越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了,她記不清父母是誰,記不清回家的路,更記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如果剛才自己說的那番話是對的,父母都是愛孩子的,那他們為什麽把自己的孩子弄丟了之後,這麽長時間又不來找呢?豆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也不打算再繼續說服大雙了。


    “走吧,大雙,馬上要上課了。放學咱們一起回家!”豆豆笑著說。


    “嗯!走!”大雙答應著。


    豆豆一出教室門,就看見狗子站在學堂門外等著她。


    “大雙,走!咱倆一起,這次可別再逃跑了,哈哈!”豆豆想起上次大雙看見狗子落荒而逃的事情。


    “哎呀!你可別提了,真是怪丟人的!今天不會逃跑啦,今天我一定要去你家玩兒!”大雙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衣角,準備好了滿臉的笑容。


    “爸爸!”豆豆拉著大雙的手,朝狗子跑了過去。


    “哎?這……是大雙?”狗子問。


    “嗯,是!她就是大雙。她今天跟我們一起回家玩兒,好嗎?她爸爸媽媽今天正好不在家,她隻有自己一個人。”豆豆說。


    “那行啊,太好了!哎呀,可終於盼到你了,你是豆豆的好朋友,也幫助過她,咱們全家人都等你來做客呢!前些日子啊,有點事兒耽誤了。大雙啊,你可別見怪!”狗子沒把大雙當成個孩子,而是把她當成個朋友,對她很是尊重。


    大雙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哪個大人對她用這樣的態度說話,如此尊重她。大雙心裏又高興、又羨慕。


    “沒關係,叔叔,反正這都是遲早的事兒,我跟豆豆是好朋友,我遲早都會來你們家玩兒的。”大雙聲音洪亮地回答道。


    “哎呦!好,真精神!那咱一塊兒走吧。”狗子高興地護著兩個孩子往家裏走去。


    “花兒!秦媽!快出來看啊!看這是誰來啦!”剛一進院兒,狗子就高聲喊著,連阿丟都被驚動了。


    阿丟從狗窩裏探出了頭,大雙一下子就發現了它,直奔它跑去。“阿丟!你是阿丟?你好啊,阿丟!”大雙一點兒也不見外,上去就摸阿丟的頭,跟它打著招呼,絲毫也不害怕。阿丟起初還有些驚訝,很快也就適應了,因為它知道,這是狗子和豆豆帶回來的小女孩兒,那就一定也是個好人。


    花兒抱著苗苗趕緊出來了,秦媽也緊緊跟在後麵。


    “喲!這是?”花兒看了狗子一眼,兩人眼神交匯著,“這是大雙?”花兒很快就猜到了。


    “你看,我說他們都盼著你吧?”狗子對大雙說。“你猜對咯!花兒,這就是大雙,她今天來咱家裏做客,我就一起給接回來了。”


    “哎呀!歡迎你呀,大雙,奶奶也早就久仰了你的大名啦!你可終於來了!快來快來!快進屋,奶奶給你和豆豆找點兒好吃的。”秦媽激動地捧著大雙的臉,十分熱情。


    大雙從沒有感受到過被奶奶疼愛的感覺,這一下子,身上就像過了電一樣!她直直地愣住了,但不得不承認,心裏是十分享受的,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熱起來了一樣,隻是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腦瓜子都有點兒嗡嗡的。


    還沒等大雙反應過來,秦媽拉著她就往屋裏走。“來來來,你先坐下歇一歇,我給你和豆豆找點兒好吃好喝的,你們先嚐嚐!一會兒啊,晚上我多做幾個菜,你也好好嚐嚐奶奶的手藝!”


    大雙被秦媽這樣的熱情驚呆了,她回頭看了看豆豆,不可思議的眼神裏,暴露出了內心的受寵若驚。


    豆豆捂著嘴,“咯咯咯”地偷笑著,她也很少看到大雙這樣不知所措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大雙被秦媽按著坐了下來,秦媽把一大盤桃酥放在了桌上。“哎呀!不知道你要來,沒有來得及親手做點心!這是今天在外麵剛買的新鮮桃酥!又甜又香,你使勁兒吃!別客氣!”


    大雙抬頭看著笑出了滿臉褶子的秦媽,覺得她的樣子又喜慶、又暖人,以至於忘了道謝。


    “那你們先玩兒!我趕緊去廚房,多做幾個拿手菜,有事兒就喊我啊!”秦媽說完,趕緊進了廚房,看上去,是準備大幹一番了。


    花兒說:“你倆別愣著了,快嚐嚐吧!”花兒抱著苗苗,倆人一起笑嘻嘻地看著大雙。


    大雙被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們……你們也一起吃,你們都這樣看著我,我還怪不好意思的……嗬嗬……”大雙竟然害羞了起來。


    “豆豆,來!你跟大雙坐一起,你帶著她,陪著她,一起吃啊,別光愣在那兒。”花兒對豆豆說。


    “哦,好。”豆豆坐到了大雙旁邊,看著大雙,忍著笑,眼看著就要笑出來了。


    “你幹啥?你笑什麽?”大雙故作鎮定地問。


    “沒有笑什麽?吃吧吃吧!”豆豆給大雙挑了一塊兒最大、最完整的桃酥,自己拿了塊兒小的,倆人一起邊笑邊吃起來。


    “你倆到底傻笑啥呢?”花兒問。


    大雙和豆豆相互看了看,結果笑得更厲害了。她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啥,就是覺得心裏很高興。看到自己的朋友高興,心裏也就更高興了。


    大雙笑著笑著,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好像她心裏原本有一塊兒地方,她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但現在那扇緊鎖的門似乎已經自己打開了。大雙心裏想:原來,我心裏還有這樣秘密的地方。


    一頓吃喝結束之後,豆豆帶著大雙去院裏玩兒,大雙依然對阿丟很是感興趣。倆人一直蹲在阿丟身旁,咕咕叨叨地說了半天的話。


    “聽說,你病了?你現在還好嗎?你要加油啊!等你好了以後,我和豆豆一起帶你出去玩兒,怎麽樣?我還認識其他的狗呢,大的、小的,什麽樣兒的狗都有!”大雙認真地說。


    大雙和豆豆倆人一起給阿丟摸摸背,捏捏爪子,阿丟舒服地躺在那兒,眯縫著眼睛,就快要昏昏欲睡了。


    “阿丟,我聽豆豆說,你是個英雄!你真厲害!我以後也要當個英雄,當個女英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行俠仗義!怎麽樣?”大雙認真地問阿丟。


    困意來襲的阿丟張了張嘴,哼唧了一聲。


    “哎?阿丟答應我了!它真的答應我了!豆豆你聽到了嗎?”大雙激動地問豆豆,“它真能聽得懂人話!你沒騙我!”


    “是啊,阿丟它隻是不會說話而已,我們平常說的話,它都能聽得懂!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嘛,真的沒騙你。阿丟它很聰明的!”豆豆一臉正經地說,自豪的樣子,就好像父母在誇讚自家的小孩兒一樣。


    “狗子,你看,大雙好像跟阿丟很熟絡似的,一點兒也不生分啊。”花兒對狗子說。


    “哈哈,是啊!看上去,阿丟也挺喜歡大雙的。這孩子真好!”狗子見到大雙沒多久,但已經覺得這孩子性格直來直去,而且心思純良。“你別說,咱們見到大雙也就這麽一小會兒,但我還真覺得,跟她有些熟悉,就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


    花兒看著狗子,微微一笑。“是不是就像見到了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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