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雙!”豆豆剛進學堂,老遠就看到了大雙,高興地喊她,背著小書包顛兒顛兒地跑了過去。


    大雙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豆豆,笑得有些不自然。


    “大雙,等等我,我們一起進去。”豆豆走近才發現,大雙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兒,“你怎麽了?怎麽好像不太高興啊?”


    “沒有!我好著呢!”大雙拉著豆豆,“走吧!快上課了!”


    “啊?明明還早啊,急什麽……”豆豆話還沒說完,就被大雙拉進了教室裏。


    豆豆發現,大雙今天一反常態,竟變得有些少言寡語了。她往大雙身邊湊了湊,“大雙姐姐?”


    大雙看著豆豆,沒有說話。


    “大雙姐姐?你到底怎麽了?”豆豆趴在桌上,睜大眼睛看著大雙的臉,小聲地問道。


    大雙張了張嘴,但又趕緊閉上了。“沒什麽,豆豆,我就是今天有點兒不舒服,過一會兒就好了。”


    “哦……”豆豆知道,大雙在撒謊,她剛才明明已經準備說了,卻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突然又不肯說了。豆豆決定不再問了,她想給大雙一點空間,隻想盡量逗逗她,好讓她高興一點。


    “大雙,請你來回答一下。”傅老師在課堂上突然點了大雙的名兒。


    大雙猛地回過神,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她根本不知道傅老師在上麵講什麽。豆豆在一旁小聲提醒著她,但她卻直接說:“對不起傅老師,我不知道剛才你在說什麽。”教室裏頓時一片嘩然。


    “好,那你先坐下。”傅老師說完,又請別的同學回答,並沒有為難大雙。


    大雙坐下後,滿臉通紅。豆豆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這可不像大雙原來的樣子,原來的大雙,就算是答不出來,也不會有這樣的反應的。大雙好像突然不那麽灑脫了。


    好不容易,大雙熬過了這一節課。誰知,傅老師拿著書慢慢走了過來,輕輕地點了點大雙的桌麵,“大雙,請你跟我出來一下。”


    大雙呆呆地抬起頭,隻好站起身,跟著傅老師走了。


    傅老師和大雙兩人站在走廊的盡頭,不知在說些什麽。豆豆遠遠地看著,傅老師把書背在身後,表情嚴肅,大雙就一直低著頭。整個課間,豆豆哪兒也沒去,她想在這裏等著大雙,等她回來就好好陪著她。結果,一直等到上課鈴兒又被另一位老師敲響,大雙也沒回來。


    豆豆慢慢往教室裏走,回頭看著走廊盡頭的大雙,傅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終於讓她回來了。豆豆故意慢慢走,等著大雙一起進了教室。哪怕是這一小會兒的陪伴,豆豆也想讓大雙知道,無論如何,也一直會等著她、陪著她。


    課堂上,大雙還是一反常態的安靜。豆豆借著翻書的動作,偷偷瞥了一眼大雙的臉,隻見大雙表情落寞,眼睛也紅紅腫腫的。豆豆心想,大雙哭了?剛才她和傅老師在走廊那邊,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大雙今天怎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呢?


    狗子買了兩根糖葫蘆兒,站在學堂門口高高地舉著,伸頭等著豆豆和大雙放學。那糖葫蘆兒裹著晶瑩剔透的糖漿,在夕陽的照射下透紅透紅地閃著光,看著誘人極了。狗子已經等不及看到她倆高興的樣子了。


    “爸爸!”豆豆跑著出來了,但狗子看好像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哎呦!豆豆,放學啦!今天累不累?”狗子抱著豆豆問,“大雙呢?爸爸還給你倆買了糖葫蘆!看!”狗子把糖葫蘆拿到豆豆眼前。


    “哇!”豆豆舔了舔嘴唇,又湊到狗子耳邊小聲地說:“爸爸,大雙在後麵,馬上出來。今天她好像很不開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傅老師也找她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大雙好像還哭了!”


    “哭了?”狗子說著,正好看見大雙無精打采地從教室裏出來了。


    “大雙!看!幹爸給你買的糖葫蘆!你和豆豆一人一個!快吃吧!不然一會兒該化了!”狗子把糖葫蘆遞到大雙麵前,想看見她的笑臉。


    大雙站在那兒,好半天才伸出手,把糖葫蘆接了過去。“謝謝幹爸。”


    “喲,咋了,大閨女兒不高興啦?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幹爸幫你報仇!”狗子逗她說。


    “沒有人欺負我,幹爸。”大雙為了讓狗子放心,硬是擠出了笑容。


    “那走!去幹爸家吃飯!一起去玩一會兒!”狗子提議道。


    大雙放下了笑容,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今天家裏還有事兒,我下次再去吧,幹爸。”


    狗子想了想,說:“那行,啥時候想來,就直接來!我們隨時都歡迎你!大家都想你呢!”


    大雙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背著那個心愛的新書包,隻留下落寞的背影,自己一個人拿著糖葫蘆回家了。


    狗子抱著豆豆,倆人一起看著大雙漸漸走遠。狗子也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顯然大雙是有心事兒,但她不想說,所以狗子也沒有追問。“走!咱也回家吧!”狗子親了豆豆一口。


    豆豆在狗子懷裏啃著糖葫蘆,但今天的糖葫蘆,吃起來好像沒有那麽甜。


    大雙一個人慢慢往家裏走著,糖漿漸漸在夕陽下融化,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手背上。她舔了舔手上的糖漿,小聲自言自語道:“嗯,真甜!”但她不舍得吃,她想帶回去,讓媽媽也高興高興。她記得,媽媽也喜歡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大雙知道,同樣的糖葫蘆,可能豆豆看起來覺得很平常,但她卻視之如珍寶。她和豆豆雖然各有各的苦,但畢竟也是不同的命運,有著不同的境遇。她知道豆豆一家都是好人,幹爸、幹媽、幹奶奶,都是頂好的好人,他們對自己沒有冷眼旁觀,而是傾盡全力,想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但無法否認的是,這個世上,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隻有自己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大雙不想把這些不愉快帶給大家,讓大家跟著一起苦惱,也不想讓大家對她和媽媽另眼相看。她心裏太清楚了,這事兒,誰也幫不了她,所以她選擇把這件事埋在心裏。今天在學堂的走廊上,大雙對善良細心的傅老師,也沒有完全說實話,隻敢說因為父母關係不好、家裏氛圍很差,導致自己的情緒也不好,再多的,她也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和豆豆送大雙回去的時候,路上大家還有說有笑的呢,一切都很正常啊!所以,一定是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狗子到家以後,把大雙的事兒,跟花兒和秦媽都說了。


    “唉……我實在是不忍心,大雙這才高興了沒幾天,就又變成了這副樣子……大雙這孩子,命可真苦……”花兒心疼地說。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幫大雙一把!要不……我明天去大雙家一趟?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把這孩子折磨成這樣。”狗子決心要去大雙家裏一探究竟。


    “這……我們會不會管得有點兒太寬了?我們是認了大雙做幹閨女兒,但她家裏的事兒……我們好像也不適合摻和太多啊。”花兒提醒狗子,“這事兒啊,咱們本來是要做好事的,但要是失了分寸,可就不占理兒了。”


    秦媽在一旁聽著,心裏也憤憤不平。“我有個主意!”她突然站起來說。


    “你說你說!秦媽你見識多!我們聽你的!”狗子推著秦媽說。


    “咱們準備點兒好吃好喝的,趁大雙家裏有人時,借口去她家看看。有沒有事兒,一看便知!”秦媽說,“但就記著一點,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這我看行!這樣,咱們大家一起去,你們也幫著看看,到底咋回事兒,我總覺得這事兒太蹊蹺了。”狗子說。


    “行啊,那個老妖婆交給我!”秦媽信心滿滿,想要專門對付大雙的奶奶。


    “你……你想……”狗子和花兒迷惑地看著秦媽。


    “放心!我自有分寸,絕對是客客氣氣地懟死她、氣死她!”秦媽咬牙切齒地說。


    第二天傍晚,狗子帶著一大家子,按照大家一起計劃的那樣,一起上了大雙家的門。狗子吸了一口氣,先走上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啊?”好像是大雙媽媽在裏麵問。


    “是我!豆豆爸爸!我們正好從這兒路過,想著,給你們帶點兒好吃的來,給你們嚐嚐!”狗子故作鎮定地說。


    “來了來了!”大雙媽媽趕緊跑過來,打開了門。“哎呀!我不知道你們今天要來,快進屋快進屋!”


    “這位是?”大雙媽媽看到了秦媽抱著苗苗跟在後麵。


    “哦!這是秦媽,是咱們家裏的‘大管家’,哈哈!”花兒開著玩笑說,“這個小的是苗苗,就是我上次來時說到的那個小閨女兒。”


    “哦!秦媽好!小苗苗,你好啊!”大雙媽媽笑嗬嗬地逗著苗苗。


    “今天啊,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出去,釣了好些魚,自己家也吃不完,就想著,給你們也送一點兒!”狗子一邊說,一邊把拎著的一桶魚和幾袋水果,放在了堂屋的地上。


    “還真是!都這麽大的魚!哎呀,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親自送來,這一大家子都特地來了,我也沒什麽準備……”大雙媽媽著急地左看右看,想找找家裏還有沒有什麽好東西,能拿出來招待招待大家。


    “哎呀!大雙媽媽,你不用忙活啦!我們不在這兒吃飯,咱們坐坐就走了。讓豆豆和大雙再玩一會兒,我們就走了,我們也得趕緊回家呢。”花兒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大雙媽媽的穿著,大熱天的,她竟然穿得嚴嚴實實的。


    秦媽雖然還沒說話,其實也一直沒閑著,她抱著苗苗,眼睛四處打量著這個屋子,突然,眼尖地發現,大雙的奶奶,正躲在自己屋裏,透著門縫往外看他們呢!


    “哎呦!這是誰呀?”秦媽故意大聲地問。


    大雙媽媽回頭一看,大雙奶奶正陰森森地看著她,嚇得渾身一哆嗦!“哦!那……那是我婆婆媽!”


    大雙奶奶這才緩緩打開房門,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我是大雙奶奶,不對,現在不是了,她不已經是你們家裏人了嗎?你們就趕緊把她帶走吧!”她唾沫橫飛地說。


    “媽!你別這麽說……這是豆豆一家人,他們是路過來看我們的,還給帶了好多魚和水果……”大雙媽媽尷尬地趕緊過去拉她的胳膊,誰知竟被她一把推開,差點兒摔了一跤。


    花兒見狀,立馬起身抓住大雙媽媽的衣服,一把扶住了她。就在這時,那胳膊上的累累傷痕,恰好被暴露了出來。


    大雙媽媽緊張地扯扯袖子,“沒事兒沒事兒!是我不小心,沒站穩……”


    那傷痕大家都親眼看見了,讓人觸目驚心,但在大雙奶奶麵前,卻隻能裝作沒看見,繼續交談。


    “可以啊,我們歡迎大雙來,但就是怕您舍不得啊。”狗子半開玩笑地說,他心想,隻要大雙家裏人願意鬆口,他今天就把大雙給帶回去!


    “哎呀,大雙奶奶,話可不能這麽說啊,他倆是認了大雙做幹閨女兒,那畢竟還是要你們同意不是?再說了,她可是您的親孫女兒啊!他們哪能比得上您親啊!”秦媽想緩和一下氣氛,也想注意交談的分寸,就怕事情還沒弄清楚,反而還把局麵弄得更糟了,到時候,大雙和她媽媽的日子都不好過。


    “什麽親孫女兒?!殺了我的親孫子,就是我的仇人!她就是個喪門星!你們想要她,就趕緊帶走!”大雙奶奶瘋了一樣的咆哮,轉身又回了自己屋裏。


    豆豆和大雙在附近玩兒,大雙好像聽到家裏傳來一些爭吵的聲音,就想要回去看看。可豆豆一直記著今天自己的任務,就是拖住大雙,不要讓她進屋。豆豆拖著大雙,故意問這問那,總算沒讓她回去。


    狗子一家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大雙奶奶就像個瘋子一樣。可無論她是真瘋,還是假瘋,她給大雙帶來的傷害,都是一道一道、真真切切的。


    “讓你們見笑了……”大雙媽媽努力笑了笑,眼裏含著淚水。她回頭看了看,她知道,大雙爸爸人就在屋裏,可是一直都沒有出來。她小聲解釋說:“大雙其實是雙胞胎裏的一個,準確地說,是龍鳳胎。小的是個男孩,就是‘小雙’,他在我肚子裏就比大雙體弱,生下來沒多久,就沒了……他奶奶找了算命的,說是因為大雙,才克死了他……”


    說到這兒,大家瞬間都明白了,為什麽大雙奶奶對大雙有那麽大的惡意,原來,都是因為她這個沒留下的小孫子。


    “大雙媽媽,你別難過了,都這麽久了,都過去了!你和大雙爸爸這麽年輕,想要的話,再生一個就是了!機會有的是!”花兒輕拍著大雙媽媽的背,她知道,雖然說得很輕鬆,但哪有那麽容易呢。


    大雙媽媽點了點頭,“沒事兒,我都習慣了……就是……今天實在是讓你們為難了。”


    花兒低頭看著大雙媽媽,搖了搖頭,幫她理了理弄亂的頭發。這時,她脖子上的道道勒痕,也赫然出現在了花兒眼前。花兒瞪大了眼睛,沒有吱聲,隻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衣領,暗中用眼神問她,是怎麽回事。大雙媽媽一把抓住了花兒的手,緊張地搖了搖頭,回頭看了看。


    花兒瞬間懂了,這個家,確實待不得了!不僅是大雙待不得,大雙媽媽,更是一刻也不能停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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