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雙沒有想到,秦媽和花兒會如此地不相信她。但仔細想想也是,她們對她已經夠好的了,非親非故的,能收留自己在這個家裏苟活著,大雙已經十分感激,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呢?


    “大雙……”豆豆拉著大雙的手,“咱們進去找爸媽說清楚就好了,走,我陪你一起去。”豆豆扯了扯大雙的衣袖。


    大雙卻把胳膊往後縮了縮,她鬆開了豆豆的手。“算了,還是不去了……”大雙一臉委屈,卻又不想去解釋什麽。


    豆豆覺得很不能理解,“為什麽?為什麽不去?明明就不是你幹的事兒,你不說,怎麽能證明你的清白呢?”豆豆詫異地問。


    大雙看著豆豆的眼睛,覺得這些事情,自己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她無力解釋,於是說:“沒事兒的,我不在意。”說完,便一個人去院子裏找阿丟了。


    大雙蹲坐在阿丟身邊,不停地撫摸著它。她知道,這個家,是她的避風港,離開了這兒,她根本無法生存。大雙告訴自己,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大壯他沒事兒,就一切都好。


    阿丟感受到了大雙心情的低落,乖乖地趴在她的身邊,舔著她的手。大雙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看著阿丟的眼睛,她知道阿丟了解她、關心她,阿丟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但知道自己心裏有多難過,受了委屈。


    大雙對阿丟笑了笑,隻是笑得很苦澀。她抬頭看了看那棵桂花樹,又想到了老阿丟。時間過得真快啊,大雙認為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懵懂的小女孩兒了,遇到事情,不能隻會哇哇大哭,總是要獨自承擔些什麽的。


    大雙把阿丟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摟著它。她抬頭看著夜空,天上的繁星一如既往地眨著眼。


    “媽媽,你還好嗎?……”大雙認為燕子此刻一定也在天上注視著她,一定也在問她過得好不好。


    大雙抬著頭笑了笑。“我挺好的,媽媽,你放心吧,大家都對我很好。媽媽,我想你了……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呀?”


    大雙一直抬著頭,努力讓眼淚困在眼眶裏,不流出來。


    豆豆站在堂屋門口看著大雙,她知道大雙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她轉身走到到苗苗麵前,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苗苗,你為什麽還不說實話呢?”


    苗苗本來以為豆豆會大聲斥責她,也不會再喜歡她了,也可能會直接跑到爸媽麵前告她的狀。她沒想到,豆豆竟然這麽溫柔地小聲私下問她。苗苗呆呆地看著豆豆,不敢說話,但表情裏顯然已經表露出萬分的歉疚。


    “你是不是怕爸媽罰你,不喜歡你了?”豆豆蹲下身來,看著苗苗問。


    苗苗這才點了點頭,她把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使勁兒地摳著自己的手指頭。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爸媽知道,給大壯喂橘子這個事兒其實是你做的,而你卻沒承認,還讓大姐幫你擔著,他們會更加生氣的。”豆豆不想去告狀,她想讓苗苗自己去說,便把這其中的利害分析給她聽。


    苗苗聽了這番話,心裏又有些著急了。她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說。當初大姐、二姐明明都已經勸了她的,讓她不要喂大壯吃橘子,可她偏偏不聽,偷偷幹了這事兒。她知道錯都在自己。


    “這樣吧,你要是不敢自己去找爸媽說清楚,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你想想,平時大姐對你多好呀!你現在卻這樣對她……大姐現在在外麵難受著呢,咱們要是不去說清楚,她就得一直受著這份委屈,家裏人也會一直誤會她,認為她沒幹好事兒,甚至認為她是故意的。你想看到大姐這樣為難嗎?”豆豆拉著苗苗的小手,苦口婆心地對她說。


    苗苗一想到大姐還在忍氣吞聲地受委屈,眼淚也不禁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很壞,是家裏最壞的孩子,做了錯事,不僅不想承認,還讓別人背了黑鍋。


    “別哭別哭,二姐在這兒陪著你呢。我陪你一起進去找爸媽說清楚,就得了。你年紀小,還不懂事兒,犯了錯,隻要願意承認,爸媽應該不會責怪你的。”豆豆幫苗苗把眼淚擦幹,拉著她就走。“我陪你一起去。”


    苗苗被豆豆拖著,走在她身後,自己卻邁不開步子。豆豆看著她,笑了笑,想借給她點兒主動認錯的勇氣。


    “篤、篤、篤”,豆豆輕輕敲了敲房門,門很快就開了。豆豆和苗苗嚇了一跳,好像狗子就站在門後等著給她們開門一樣。


    “進來吧。”狗子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說。


    苗苗顯然被狗子的表情給嚇到了,她想要往後退,可豆豆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還給她使了個眼色。苗苗隻好躲在豆豆身後,跟了進來。


    “說吧。”狗子和花兒一起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她倆,表情也不像平時那般親切和藹了。


    豆豆拉著苗苗,讓她走上前。苗苗像個小鬼一樣,撇著嘴,看著狗子,看上去心裏害怕得緊。


    “怎麽?是你有話要說嗎?”狗子看著苗苗,心裏也大致有了數了。


    “是……是我……”苗苗的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了。


    “什麽?大點兒聲兒?晚上沒吃飽嗎?”狗子盯著苗苗說。


    “你別嚇她,讓她慢慢說。”花兒看苗苗馬上就要哭了,趕緊插了一句。“苗苗,你好好說。”


    “是我幹的……”苗苗終於說了出來,她低著頭,緊閉著眼,想著會不會有一巴掌要落在自己身上。可等了半天,什麽動靜也沒有。她偷偷睜開眼,瞥了瞥花兒和狗子。


    “就沒了?”狗子又問,“你幹了什麽?倒是說清楚呀。”


    “橘子……是我喂的……是我喂大壯吃了橘子。”苗苗又吞吞吐吐地說了一遍。


    “你不是知道他不能吃嗎?為啥還要喂他吃呢?”花兒很驚訝,她怎麽也沒想到,原來這事兒是苗苗幹的。


    “因為……因為他一直看著我們吃橘子,著急得流口水……”苗苗委屈地說,“我看媽媽喂他吃過葡萄,就想著,讓他舔一舔,應該沒事兒,沒想到,他會把橘子直接吞了下去……對……對不起,是我幹的。”


    花兒很無奈,不知道該說啥好。“豆豆,你跟大雙怎麽沒攔著她?你們是姐姐,她不懂,你們也該懂啊。”


    “哎!話不能這麽說。”狗子趕緊打斷了花兒的話。


    “她們說了!說不能給他吃,是我沒聽她們的話,偷偷給大壯吃的……”苗苗突然來了勇氣,趕緊替兩個姐姐辯解道。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狗子看著苗苗說,“以後可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搞不好,會弄出人命的,聽見了嗎?”


    苗苗睜著大眼睛,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那……大雙呢?怎麽就你們兩個進來了?”花兒有些內疚地問。


    “大雙她在院兒裏呢,現在正抱著阿丟在發呆。她現在不想說話,看著好像很難過。”豆豆趕緊說,“我好像聽到……她說想媽媽了……”


    花兒聽了,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一樣難受。她知道她平白無故地讓大雙受了委屈,可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自己這麽自然地就認為是大雙的錯呢?花兒開始反省,她究竟有沒有把大雙當成自己的親閨女兒一樣看待?沒有大壯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是不是在大壯麵前,她潛意識裏認為大雙根本不算什麽呢?花兒覺得自己很不堪,趕緊站起身,走了出去。


    花兒路過堂屋,看桌上還擺著沒吃完的橘子,於是走過去,挑了一個最大最好的。


    “閨女兒……”花兒輕聲喊。


    大雙聽到花兒的聲音,趕緊放下阿丟,站了起來。她看了花兒一眼,又默默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咋的?還生氣呢?”花兒尷尬地笑著說。


    大雙想了想,搖了搖頭。


    “喏,這個給你,我挑了半天,這個是最大最好的。”花兒邊說,邊把那橘子遞到大雙麵前。


    大雙屬實沒有想到,她受寵若驚地在身上擦了擦手,趕緊把橘子接了過去。“謝……謝謝媽……”


    “這麽客氣幹啥?……還生我的氣呢?”花兒拍了拍大雙的肩膀問。


    “沒有,沒生氣。”大雙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今天,是媽的不對,媽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心裏就暗自認為是你犯的錯,讓你受委屈了。”花兒清清楚楚地給大雙道了個歉。


    大雙看著花兒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聽了她這番話,心裏的冤屈已經消失了。“沒事兒……”


    “媽媽覺得,你跟豆豆要大一些,苗苗和大壯年紀小一些,所以遇到事情的時候,本能地會覺得你們沒做好,並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正因為媽媽覺得你跟豆豆懂事、乖巧,給我省了不少心呢,我還得謝謝你們。”花兒知道,大雙心裏肯定會覺得自己不是她親生的,所以跟苗苗和大壯相比,才會有些差距吧。


    大雙隻聽著花兒的話,還是不願意多說什麽,她把那橘子握在手裏,捏了又捏。


    “我想問問你,為什麽今天你不解釋呢?”花兒溫柔地說,“你如果當時解釋了,或許我也不會誤會你了。”


    “我……我沒什麽好解釋的。”大雙小聲說。


    “怎麽會沒什麽好解釋的呢?你要知道,這世上的事,樁樁件件,很多都是真假難辨、撲朔迷離的,你不說,別人又怎麽會知道?難道你要一直吃啞巴虧嗎?”花兒想借這件事,讓大雙自信起來,不要總是看別人臉色,活得畏畏縮縮的。


    “我解釋?會有人信嗎?……再說了,苗苗她還小,我要是說了,她就該倒黴了,還不如讓我一個人擔了算了,反正,你們也已經以為是我了……”大雙終於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花兒笑了笑,扶著大雙一起坐下。她摟著大雙的肩膀,耐心地說:“閨女兒啊,你要知道,如果你自己都不解釋的話,別人更沒有必要幫你解釋,誰不希望能有個冤大頭幫自己背鍋呢?那這天下的罪責,難道都由你一個人擔了嗎?”花兒捋了捋大雙耳邊的頭發。


    大雙還是低頭捏著那個橘子,她不知道花兒說得到底對不對。


    “閨女兒,你千萬別覺得你跟別人有什麽不一樣。是你的錯,你肯定是要承認的。但不是你的錯,你完全沒必要攬在自己身上。你要學會愛你自己呀,不然愛你的人看到了,該有多傷心呀!”花兒把大雙摟在懷裏。


    大雙變得小心翼翼,她在花兒的懷裏一動不動,但她腦海裏一直回想著花兒剛才說的那句話,要學會愛自己,不然愛她的人會很傷心。她覺得這話說得很對,要是媽媽還在,一定不想看著她受這份委屈。


    花兒和大雙就這樣在院子裏坐了好一會兒,阿丟也一直乖乖地陪在她們身邊。狗子在屋裏,悄悄透過窗戶看著她們,感覺她們之間的間隙,應該已經化解得差不多了。


    “苗苗,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別的不說,大姐該多傷心呐!大姐平時對你那麽好,而你卻在關鍵時刻把她推了出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狗子把苗苗拉到身邊,認真地對她說。


    “不是的!我不想讓大姐難過的!我就是……就是不敢說……”苗苗心裏確實沒有害大姐的心思,就是自己沒遇到過這種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罷了。


    “苗苗,爸爸相信你,以後再也不能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了,聽見沒?犯了錯,可以來找爸爸,爸爸幫你解決。”狗子又轉頭看著豆豆,“豆豆,你也是,大雙也是,你們在爸媽麵前,一直都是好孩子。是人都會犯錯的,犯錯沒什麽,但要勇於承認,知道嗎?”


    豆豆的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她很認同狗子說的話,做人就是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這事兒還沒完呢,苗苗,還有個人,你還沒跟她道歉呢。”狗子提醒道。


    “我現在就去!”苗苗這回勇敢了,自己打開門,一個人跑去了院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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