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對大雙吃了別人送的糖葫蘆、還催別人走的行為感到不滿。準確的說,應該是大雙對郝少爺那毫不客氣的態度令豆豆不滿。


    大雙嘴裏嚼著嚼著,停了下來,她看著豆豆,突然又笑得很隱晦。“怎麽啦?這就護上他了?你還沒進門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什麽呀!你可別亂說!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豆豆爭辯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是覺得我對他態度不好,讓他難堪了嗎?你這就心疼上了?那你知道我為啥這樣說嗎?我還不是為了考驗考驗他!”大雙又繼續啃著她的糖葫蘆。


    “考驗他?考驗他什麽?”豆豆詫異地問。


    “考驗看看他是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呐!他家那麽有錢,請我們吃兩串兒糖葫蘆又算不上什麽大方。要是我對他出言不遜,他還不跟我計較,那他倒是還不錯的。”大雙雖然自己沒什麽喜歡的人,可做起這些事情來,卻是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你這個人呐,真是的!咱們跟他又不熟,你這樣說,場麵多難看呐。也許他會認為我們是那種毫不懂禮節的人,接受了別人的饋贈,不僅對別人沒什麽感恩之心,反而還過河拆橋!”豆豆盯著手裏的那串糖葫蘆,覺得心裏有點兒對不住郝少爺。


    “哎呀!你真是想多了!你是什麽人,他還不知道嗎?他最多會認為我是那樣的人罷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我才不在乎他怎麽看我呢……我隻想知道,他對你怎麽樣,他隻要對你好,我就放心了。”大雙說。


    “哦,那……”豆豆想了想又問,“那他算是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大雙把最後一顆糖葫蘆用力咬下來,包在嘴裏鼓鼓囊囊地說:“通過了通過了,他表現得還不錯,不像是個小氣的人,而且,心眼兒也不小。他這第一關算是過了!”大雙拍了拍手,抖掉了手上的糖渣。


    豆豆有些害羞地笑了,她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在大雙麵前也沒丟臉,於是笑著笑著,又發起呆來。


    “你咋還不吃啊?我都吃完了。”大雙吃了一串兒不過癮,心裏有點兒想要把豆豆手上那串兒糖葫蘆也騙過來。


    “我現在不餓,咱們不是剛吃完午飯嗎?我還吃不下呢。我哪兒能像你呀?肚子就跟無底洞一樣,現在要是再給你來點兒水果,估計你也還是能吃得下。”豆豆笑著說。


    “你倒是快吃呀,這天氣還是有點兒熱的,你要是還不吃,待會兒化了,就不好吃了。”大雙暗示著豆豆。


    “我等會兒再吃吧,不著急。走吧,咱們回家吧。”豆豆想著這串糖葫蘆是郝少爺送給她的,所以假裝聽不懂大雙的意思。


    “哦……”大雙跟豆豆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豆豆手上的糖葫蘆。豆豆時不時地微笑著,還在回想剛才跟郝少爺第二次邂逅的場景。她怕自己剛才哪裏沒有表現好,給郝少爺留下了什麽不好的印象。


    “你要是不吃,幹脆我幫你吃了吧!省得你拿在手上也是累贅!”大雙終於忍不住了,直截了當地說。


    “啊?給你吃?……”豆豆第一次在大雙麵前表現出了舍不得的吝嗇表情。“這……我……”


    “嘖嘖嘖嘖嘖……”大雙搖著頭,無奈地看著豆豆說,“豆豆,這可不得了了,這回你是動了真情了。”


    “這話怎麽說?你怎麽突然說這個?你怎麽看出來的?”豆豆心裏有些緊張,因為被人看透的感覺確實有點兒不好。


    “從小到大,咱倆在一起,什麽時候我找你要東西你沒給過呀?你一向對我很大方的!尤其是在吃這方麵……從小到大我吃了你多少東西?這可是你第一次拒絕我啊。”大雙認真地說。


    “什麽?我拒絕你?我也沒有……”豆豆趕忙解釋道。


    “哎呀,你別解釋了,我又不是說你不好,我隻是想告訴你一個也許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大雙打斷了豆豆的話,“那就是,你真的喜歡上他了!而且是認真的!你看這糖葫蘆有啥特別的?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要是以前,我找你要,你一定很爽快地就給我了。這次你第一反應就很猶豫,想了想還是不願意給,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這是為啥嗎?”


    豆豆聽到這兒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你說得沒錯……”


    “好啦好啦!我再饞,也不可能要你這根糖葫蘆啦!趕緊走吧,我都困死了!我想趕緊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大雙拉著豆豆繼續往家走。


    豆豆一邊走,一邊看著手裏的糖葫蘆。糖葫蘆就算不吃到嘴裏,豆豆也知道它一定是很甜的。


    到家以後,大雙把鞋一脫,直接就往床上一躺,還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還伴隨著輕輕的鼾聲。豆豆拿著那串糖葫蘆坐在床邊,仔細端詳了很久,她也還在回想著大雙在路上對她說的那些話。是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樣子她真的已經陷進去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陷進去了。


    豆豆也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可她那串糖葫蘆實在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放桌上,怕化了,插杯子裏,又怕粘住了。想來想去,還是吃了最合適。豆豆輕輕咬下一塊晶瑩剔透的紅色糖衣含在嘴裏,感受它慢慢融化,清甜味在她的口腔裏慢慢蔓延到全身,一直甜到了她的心裏。


    “上次給我買糖葫蘆的人,好像還是爸。”豆豆心裏想。小時候,狗子去學堂接豆豆放學,經常會買一串兒糖葫蘆哄她開心,那會兒,她是真的高興,不僅因為糖葫蘆好吃,也因為她感受到了狗子作為父親對她的寵愛。這份寵愛讓她很有安全感,就好像自己和別的孩子也沒有什麽不同。十來年過去了,現在又有一個男人送她糖葫蘆,可這回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是無心為之,還是有意寵愛。豆豆不禁渴望著,這個人會是下一個寵愛她的男人。


    這串糖葫蘆豆豆吃了很久很久,就好像永遠吃不完一樣。其實長大以後,豆豆就已經不太愛吃這些甜食了,總覺得有些膩得慌。要擱在以前,沒等大雙開口,豆豆她可能就已經主動轉送給大雙了。可這回大雙都開口了,她都沒舍得割愛,這也讓豆豆對自己有了一種新的認識和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豆豆終於吃完了那根糖葫蘆。她看著那根光禿禿的竹簽兒,突然間打了一個嗝。“哎呀,真是吃多了……”她自言自語。


    豆豆拿著這根竹簽,又在床前坐了很久。她一邊看,一邊再次回想著中午偶遇郝少爺的情景。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兒小孩兒們的嬉戲打鬧聲,豆豆猛然回過神來,笑著對自己說:“豆豆啊豆豆,你怕不是瘋了吧?連根竹簽兒也能看這麽久……你留著它幹啥?難道這都舍不得扔嗎?”


    豆豆舉起那根竹簽兒,剛準備把它扔掉,卻又有了另一個想法。她悄悄地站起身,怕驚擾了大雙午睡,小心拿著竹簽兒走到院子裏,把它深深插進了長滿黃色菊花的泥土裏。


    豆豆往後退了幾步,左右看了看,不注意的話,完全看不出這裏插了一根糖葫蘆的竹簽兒。就算有人看見了,也根本想不到這是什麽。豆豆很滿意地笑了笑。


    一轉眼,到了高考放榜的時間了。天剛蒙蒙亮,豆豆便洗漱完畢,準備好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心情。她精心地梳了兩條好看的麻花辮兒,還係了兩朵藍色的蝴蝶結,她想要認真地去迎接這一天。因為從這一天起,也許豆豆的命運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大雙,大雙!你快醒醒!趕緊準備準備,今天要放榜呢!”豆豆搖了搖大雙,想催她趕緊起床,待會兒一起去看榜。


    “哎呀……別吵別吵,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大雙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什麽?!你不去?今天放榜你怎麽能不去呢?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天早上一起去的嗎?”豆豆一臉不相信地問。


    “我去幹啥呀?放什麽榜,跟我又沒關係。我肯定考不上,去了也是丟人……這樣吧,你去!你順便幫我看看不就得了。要是真有我,那我可真是要去祖墳上拜一拜了!”大雙嘴裏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還是沒睜開眼,就是不願意去。


    “哎呀,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該咋說你。”豆豆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她了。


    “別說了,你自己去吧,別去晚了……哦對了,那天,那郝少爺不是說約你一起去看榜嗎?你趕緊去,可別耽誤了正事兒。”大雙看上去還迷迷糊糊地睡著,可腦子裏可清醒著呢,竟還記得有這樁事兒。


    豆豆心裏其實也牢牢記著這樁事兒,她嘴上不好意思說,可今天把自己打扮得這樣精致,也不能說完全都是因為今天要放榜,實際上,也是因為她知道,可能今天會第三次碰見郝少爺。所以不管怎麽說,今天都是極其重要的一天。


    豆豆“啪”的一聲在大雙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可真有你的!放榜都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豆豆說完就出去了,大雙一聽,屋裏沒什麽動靜了,這才睜開了眼,她躺在床上沒有動,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許,不去還有別的原因吧。


    豆豆自己去隔壁堂屋吃早飯,大家看見她精心打扮了一下自己,都被驚豔到了。


    “二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呀!打扮得跟仙女兒似的,就像那畫報上的人一樣!”苗苗一臉崇拜地看著豆豆說。


    “瞎說!明明就是跟電視上的那些電影明星一樣!”大壯也搶著誇豆豆。


    “哎呀,謝謝你們,二姐借你們兩個吉言,希望我今天能光榮上榜!”豆豆握起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


    “你也太謙虛了!以你平時的成績,你肯定能上榜!你就是要去看看,到底是考了多少分,上的是哪個大學罷了。”花兒笑眯眯地說,“咱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今天中午,我們要大吃一頓!我已經訂好館子了,今天秦媽和張嬸兒也休息休息,咱們一家子好好慶祝慶祝!”


    “這個主意好!我來請客!”狗子一聽也很興奮。“哎?對了,大雙呢?她咋還不起來?這孩子是真懶!我來去叫她!”


    狗子剛準備過去,又被豆豆給叫住了。“爸,你別去了!我叫過她了,她說她不去了,讓我替她看看就行。”


    “啥?放榜還有讓別人替自己看的?這也太不上心了吧!管她考上考不上的,總得自己去看看呀!”狗子一臉不理解地說。


    “大雙她說……她肯定不在榜上,所以就不去了。現在她還在睡覺呢,我也不好硬拉著她一起去……”豆豆又解釋道。


    “狗子!算了算了,大雙自有大雙的道理,她不想去,就算了吧,反正豆豆替她看一眼也不礙事兒。豆豆想去,是因為她肯定能考上,你也得想想大雙的心思啊……”花兒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狗子。


    “這有啥的?就算是考不上,也沒關係呀,那麽多人都考不上呢!我就這麽說吧,就咱這鎮上,又有幾個能考上的呀?人家不都要去看榜的嗎?當然了,咱們豆豆肯定算一個!”狗子又想了想,“行吧行吧,隨她去吧,她要是真意外考上了,回來跟她說一聲,倒也算是個驚喜。”


    “豆豆,你快吃,吃完趕緊就去!我們大家在家裏,等著你的好消息!”花兒一臉興奮的樣子,她把泡好的奶粉喜氣洋洋地端到豆豆麵前,“來!咱們家未來的大學生!你先喝!”


    豆豆看著花兒和大家,被大家這樣誇讚,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端起那杯牛奶,一飲而盡!“謝謝你們大家!我要是能考上,你們大家肯定都有功勞!我也先謝謝你們大家了!”


    豆豆出門以後,花兒又自己回到廚房,給大雙泡了一杯熱牛奶,連同幾個大雙最愛的肉包子,一起送到了大雙屋裏。


    “大雙?”花兒輕輕叫了一聲。


    大雙沒有醒,還在繼續睡覺。


    “好閨女兒,早飯給你放桌上了,醒了記得趁熱吃,可別餓著肚子啊。”花兒把牛奶和包子輕輕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她心裏知道,大雙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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