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靠在床頭發著呆,偶爾還唉聲歎氣的。豆豆一走,花兒的心裏也空落落的。說也奇怪,平時豆豆在家也是悶不吭聲的,花兒也沒覺得家裏冷清。豆豆一走,花兒心裏就沒著沒落的,還是放心不下她。


    “你看看,這家裏少一個孩子呀,就是不一樣。這才第一個呢,以後大雙、苗苗、大壯,到了年紀自然都會離開家裏的。秦媽和張嬸兒年紀也越來越大了,始終也是要走的,最後呀,就隻剩下我們這兩個老不死嘍!”狗子也長籲短歎的,覺得自己也老了。


    “隻要豆豆自己能好好的,能吃得好、睡得香,其他的都不重要。”花兒坐直了身子,緩緩站了起來。“我還是去找點事兒做吧,就這麽待著,心裏越來越不踏實……我去看看秦媽和張嬸兒需不需要幫忙。”


    突然,狗子聽到“咚”的一聲,他趕緊回頭看,發現花兒已經暈倒在床邊,躺在地上。“花兒,花兒!你怎麽了?你這是咋了?這樣不行啊,咱們還是得去找醫生看看,你這都第幾回了!”


    秦媽和張嬸兒聽到了動靜,趕緊從廚房裏跑了出來。“哎呦,這是咋了?又暈倒了嗎?不行,狗子,你今天一定要帶她去看看!我們都勸她好多回了,她偏偏不去看,說是休息休息就好了。”張嬸兒摸了摸花兒的額頭,又給她掐了一會兒人中。


    沒一會兒,花兒又緩緩睜開了眼睛,蘇醒了過來。“我這又是咋了?又沒站穩……哎呀,這年紀大了,是真的不中用了。”花兒撐起自己的身子,想要趕緊站起來。


    “你別動,別動!我扶你起來。”狗子趕緊把花兒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她坐在了床邊。“你躺下,躺下休息一會兒。等你緩過來,我今天必須得帶你去找醫生看看。”


    “哎呀,沒事兒,都老毛病了,就是總是頭暈。”花兒感覺自己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總是頭暈!還能沒毛病嗎?肯定是有什麽毛病呀!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綁著你、馱著你,我都要帶你去看看醫生。”狗子緊張極了,他也十分自責,自己一直聽花兒自己說沒事,也就沒太上心。


    “狗子,要我說,咱們現在就別忙活了,趕緊收拾收拾一起去吧,我跟張嬸兒也跟著一起去,要有什麽事兒啊,人多也好照應。”秦媽一邊說,一邊解下了圍裙。


    “好好!那我們馬上就走!我去叫上大雙。”狗子說完,立馬跑到隔壁院兒裏去找大雙。


    大雙正坐在豆豆的床邊發著呆,這個房間一直都是她和豆豆兩個人一起住的,她一天也沒有單獨住過。大雙一個人坐在屋裏,沒有人說話,感覺人都傻了,她還在回想,昨天這個時候,豆豆還在跟自己拌嘴呢,具體因為什麽事兒她也記不清了,總而言之,她倆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豆豆總是嫌大雙懶惰,但是也總是說豆豆較真。這下好了,大雙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待著,就好像她沒人管了。


    大雙正在發愣,狗子一下衝了進來。“大雙,快走!咱們帶著你媽趕緊去找醫生!”


    “找醫生?”大雙立馬站了起來,“怎麽了?媽又暈倒了?”大雙跟著狗子趕緊跑到院兒裏把板車準備好,很快就帶著花兒、秦媽和張嬸兒一起往醫院去了。


    到了醫院,花兒還是有些不清醒,她渾身沒力氣,站也站不穩。以前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吃的少,不愛動,身子就比別人弱一些。但現在花兒也意識到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了,這種感覺很可怕,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狗子把花兒背在背上,一路小跑進去找了醫生。大雙、秦媽和張嬸兒焦急地站在診室門口等著,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醫生,麻煩你給仔細看看,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最近這幾個月,經常站起來就頭暈,還暈得厲害。休息一陣兒之後,過不了多久就又這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狗子焦急地看著醫生,可醫生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在認真地給花兒做檢查。狗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怕打擾了醫生給花兒看病。


    那醫生用聽診器給花兒聽了又聽,又掰開她的眼皮,盯著她的眼珠子看了很久。“她這種情況,還得做進一步檢查。目前看著,懷疑是腦部疾病,但也不好說,還得根據檢查結果來看。”醫生十分平靜地說。


    “啊?什麽?腦部疾病?你的意思是,她的腦子出了問題?這怎麽可能啊!她一個大活人,每天都在家裏好好的,也沒受過什麽傷呀!”狗子不敢相信花兒有可能是腦部疾病,雖然他也不太懂,但他知道,無論什麽病,隻要跟腦子扯上了關係,大多結果都是不好的。


    “腦子出現病變,也不一定是因為受過什麽傷。你先不要擔心,先做檢查再說。”醫生“嘩嘩嘩”地給狗子開了一張單子,讓他盡快帶著花兒去做檢查。狗子一刻也不敢耽擱,背著花兒就往做檢查的地方跑。


    大雙、秦媽和張嬸兒站在診室門口,看狗子背著花兒跑出來了,跟在後麵跑。看狗子的神色,大雙猜測,花兒的病情好像有些不妙。秦媽和張嬸兒不敢說話,隻乖乖地跟在後麵提著東西。


    “爸,媽她怎麽了?”大雙跟在狗子身後小聲問。


    “現在還不知道呢,還要再去做個檢查。這樣吧,你讓兩個奶奶坐那兒休息,別跟著咱們來回跑了,你跟著我幫幫忙就行。”狗子怕大家擔心,也沒有提花兒的病情。


    大雙反應很快,她知道現在自己不該多說、不該多問,隻緊緊跟著狗子照顧花兒。做完檢查以後,花兒好像也緩過來一些了,人清醒了些,說話也清楚了。


    “媽,你剛才是咋了?嚇死我了!”大雙坐在椅子上扶著花兒,心裏還是有些後怕。“我早就讓你來看看吧,你非不來!你看看,這下又犯病了。”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來了嗎?我哪兒知道這毛病它越犯越勤快呀……別著急,沒什麽大事兒,媽的身體,媽自己心裏清楚。”花兒感覺那種控製不住身體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她好像又恢複到了平常的樣子。“你看我,現在不挺好的嗎?就那一陣兒,寸勁上來了。”


    “哎呀,你可別說了!這次一定要查個清楚。今天幸好我們都在家,要是你一個人在屋裏,咱們沒人發現,那可怎麽辦呀?”大雙心裏急得很,也怪自己沒拖著花兒及時來看醫生。


    “好啦好啦,沒事兒了,現在不已經好了嗎?就算你和你爸不在家,張嬸兒和秦媽肯定在家呀。別想那麽多,一定沒事兒的。”花兒輕輕拍著大雙的手,發現她的手指冰涼。她輕輕搓著大雙的手,知道大雙肯定是心裏擔心壞了。


    狗子跑前跑後地催著花兒的檢查結果,可醫院裏的人說,催也沒有用,隻能慢慢等。狗子實在沒辦法,隻能在走廊裏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你坐下來歇歇吧,急也沒用啊,這醫院裏看病的人這麽多,你急,別人也急,就踏踏實實等著吧。”花兒勸狗子也歇歇腳。


    “我帶了點兒吃的,你們都先墊著點兒肚子,要是不夠吃啊,我再回去給你們取。”張嬸兒趕緊從布兜拿出來一些饅頭和雞蛋給大家分了分。“這看樣子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出結果呢,你們多吃一點兒,別餓著肚子。”


    檢查室的門又開了,狗子趕緊跑到門口。“對對對,是我們的,是我們的!謝謝你醫生!”狗子拿到了一張紙,上麵寫滿了他看不懂的字。大雙看狗子一臉迷糊,趕緊也湊過去看了看。


    “爸,這寫的都是些啥呀?一個字兒也看不懂。”大雙她也看不懂。


    “是啊,這鬼能認識啊……你們先坐這兒別動,你看著你媽好好休息,我去拿給那醫生看看。”狗子說完,就拿著那張紙跑開了。


    “怎麽樣?大雙,那檢查結果上寫的啥?”花兒心裏也有些害怕。


    “不知道寫的啥,寫了滿滿一頁紙,就是一個字兒都不認識,像鬼畫符一樣。爸說先拿去給剛才那醫生看看,讓咱們在這兒等著他。”大雙解釋道。


    “哦……”花兒心想要是沒事兒,指定不會寫那麽多字兒在紙上的。她心裏估摸著,八成還是有些問題。花兒心裏越來越緊張,她倒不是怕自己生病治不好,她是怕自己會連累這一大家子人。


    “唉……這豆豆剛走,你就暈倒了,豆豆要是知道,估計也要著急死了。”豆豆這才走了大半天,大雙就發現這家裏的日子好像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大雙,你可千萬別跟豆豆說這事兒,省得她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麵也不容易,能把自己照顧好就很難了,就別讓她再擔心家裏的事兒了。”花兒百般叮囑道。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跟她說的。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上哪兒找她呀,她這應該還沒到學校呢,咱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兒,該怎麽聯係。她說等安頓下來之後會給我們寫信,告訴我們地址,到時候咱們書信往來就行。”大雙看了看花兒,發現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真的老了,兩鬢的頭發也花白了。“媽,你最近咋長了這麽多白頭發?”大雙心疼地摸了摸花兒的頭發。


    “你這傻孩子,我都多大歲數了,長點兒白頭發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嗎?你爸也長了不少白頭發,難道你沒有看見?”花兒笑著說。


    “嗬嗬,這孩子!你瞧瞧我們兩個,頭發都花白了吧!你們都大了,我們當然就老啦。”秦媽和張嬸兒笑嗬嗬地看著大雙說。


    大雙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都不太關心家裏的人和事兒,每天就光顧著自己傻樂嗬。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家裏的長輩一天一天地衰老,她好像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兒,心裏也沒點兒數。大雙心裏酸酸的,她想著豆豆都去上大學了,自己卻還像個小孩兒一樣,在家裏讓長輩照顧著。


    “老什麽老?你們都還年輕著呢!頭發白算什麽?你們沒看見還有人少白頭的嗎?那年紀輕輕的人,頭發不也白了嗎?你們這種觀念有問題!一個人老不老,得看他的心老不老,怎麽可能是看他的頭發呢?”大雙還是表現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一直像個孩子,家裏人才會一直高興。


    “哈哈哈哈,你說說你這張嘴,誰能說得過你呀?”秦媽說,“不過你說得也對,說得很有道理,我覺得你這書也沒白讀呀。要不,你再考一年?明年再試試?”


    “對呀!你要不再試試?”花兒也說,“你看豆豆,去上大學了,多好!你要是也能去,那不就更好了。”


    “哎呀,別別別!你們這些人真是!咋又勸起我來了?我要是願意讀書,不早就讀了?我跟你們說啊,豆豆這已經走了,我的麵館兒計劃就要開始了,你們別以為我整天遊手好閑的,我腦子裏都在想著這事兒呢!對了,兩位奶奶,你們倆可要不遺餘力地幫我呀!有什麽秘密菜譜可都要給我交出來!”大雙故意狠狠地盯著兩個奶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這還用你說嗎?該教你的我都教完了,還要我掏什麽出來?你真是連我們倆個老東西也不放過!”秦媽笑嗬嗬地說。


    “你們兩個可是我小麵館兒的秘密武器呀!回頭等我自己研製了新秘方,你們也得幫我嚐一嚐,提提意見!”大雙信心十足地說。


    “那我倆有什麽好處?”張嬸兒故意問。


    “對,沒好處就別幫她!”花兒也幫著說了一句。


    “媽,我看你是好了,不難受了,竟然幫著她們兩個對付起我來了!”大雙擺出一副可笑的樣子看著花兒,想逗她高興,讓她心裏舒服點兒。


    “哎呦!你可別看著我,看著我我害怕!”花兒把大雙往旁邊推了推,大雙卻不依不饒地摟著她,使勁兒往花兒懷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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