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幾乎一夜未眠，他一會兒去走廊上轉轉，一會兒又回病房坐下。他把手伸進被子，捏一捏花兒那沒知覺的半邊身子。他多希望花兒被他吵醒，坐起來罵他沒事找事。他回想起花兒在家裏時，追在他身後邊打邊笑的樣子。
天慢慢亮了，狗子絕望地坐在花兒床邊。不用等醫生來，他已經知道大概的結果了。他默默看著花兒，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醫生如約而至，一進門他看到狗子的臉色，就知道花兒的情況可能還是不好。他又仔細地給花兒做了一次檢查，進一步確認了問題的嚴重性。
狗子靠在牆邊，麵無表情，他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樣才能讓花兒恢複以前的樣子。
醫生把狗子叫到了走廊上，說：“她這半邊身子，知覺確實有問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醫生，我媳婦兒她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你都是知道的！”狗子盯著醫生的眼睛問。
醫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說：“大腦裏的神經是錯綜複雜的，切除腫瘤的時候，恐怕是影響到了周圍的一些神經……”
“你說什麽？！”狗子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手術做的有問題？”狗子一直以為花兒隻是運氣不好，現在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手術做得有問題。
“這……也不好這麽說，這種後遺症，有偶然性，但也是一種必然性。”醫生模棱兩可的措辭讓狗子更加不信任他了。
狗子心裏的火氣一下子竄到了頭頂，他一把抓住了醫生的領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他說：“你說這麽多，不就是在撇清這件事跟你的關係嗎？我告訴你，我們是相信你，才把家裏人的命交到你手裏的，你不能這樣啊！”
狗子逐漸失去理智，醫生也被嚇得夠嗆。周圍幾個護士看見了，趕緊跑過來拉住了狗子，摳開了他抓得緊緊的手。狗子不想傷及無辜，咬著牙忍了下來，他用手指著醫生的臉，狠狠地說：“你想辦法，立刻想辦法讓我媳婦兒再重新站起來，否則……否則你一天也別想好過！”
狗子的臉漲得通紅，他握緊拳頭，“咚”的一聲狠狠地捶在了自己的頭上。“都怪我……都怪我！我幹嘛要帶你來這裏看病，幹嘛要帶你來這裏做什麽狗屁手術！本來人還好好的，現在竟然像個殘疾一樣，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都怪我！”狗子再次握緊了拳頭，想要狠狠地捶打自己。
“大哥！你別這樣！”之前那位心善的護士一把拉住了狗子，“大姐在裏麵聽著呢！她是不能動，但是聽得見啊，你這樣她該有多擔心啊！”
狗子聽了護士的話，幾步跑進了病房。“花兒，沒事兒啊，我跟醫生說話呢，你別擔心啊。”狗子微笑看著花兒，想讓她心裏踏實些，可花兒也分明看到了狗子滿眼的紅血絲和額頭上爆出的青筋。花兒緩緩伸出了還能動的那隻手，輕輕摸了摸狗子的臉，“狗子，你別急，跟醫生好好說。我已經這樣了，恐怕也隻有他有辦法了。”
狗子點了點頭，把花兒的手放進被子裏。“你先躺著，我再出去說兩句話就回來，我就在外麵，你別怕。”
狗子深吸了幾口氣，又重新走了出去。他覺得花兒說的很對，現在能解決問題的，恐怕也隻有這個醫生了。狗子強忍著對醫生的憤恨，走到了醫生麵前。
那醫生嚇得後退了幾步，貼著牆顫顫巍巍地站著。狗子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好好看看，怎麽給我媳婦兒治好，請你務必用心、仔細，不要再出什麽岔子。”狗子說完，狠狠地盯著醫生看。
“我……我知道，你放心，隻要在我們醫院做的手術，出了問題我們肯定會承擔的。隻不過……”醫生吞吞吐吐地說。
“隻不過什麽？你直說。”狗子顯然已經沒什麽耐心了。
“隻不過……真是動到周圍腦神經的話，如果要再處理，勢必是要再做一次手術的……”醫生低著頭，不敢看狗子的眼睛。
“再做一次？！”狗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這剛開完腦袋，還要再打開一次腦袋？”
“是……是的……如果要處理，就得盡快處理。如果不開顱，一般是無法處理的。”醫生趕緊又補了一句，“這已經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而且……”
“而且什麽？”狗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而且無法保證一定能恢複她的肢體功能，隻能說……隻能說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狗子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辯駁什麽，他微微點了點頭，“醫生，這次，這次你一定要讓她好起來。”
“爸！我給你帶了大肉包子！”豆豆提著一大袋包子，高興地朝著狗子跑了過來。
“豆豆？你……你怎麽一大早就來了，今天你不上課嗎？”狗子沒想到豆豆一大早就跑來了，也沒防著，這下恰好被她撞上了，怕是也瞞不住了。
“我們老師臨時調課了，下午才上課，所以我就上午來了，下午我就沒時間過來了。”豆豆看了看狗子，又看了看醫生，發現氣氛不大對勁。“爸，這是咋了？”
醫生抿著嘴不說話，狗子也遲疑了一會兒。“醫生，那你先去忙吧，回頭我們再說。”狗子把醫生支走了，醫生給豆豆點了點頭，離開了。
“爸，我怎麽看那醫生表情怪怪的，有什麽事兒嗎？”豆豆有點兒不放心地問。
“沒事兒，就一大早來查房，給你媽做檢查的。正說著，你就來了。”狗子笑了笑，“喲，真給我帶包子啦？”
“那可不！我心裏一直想著你和我媽呢！”豆豆把拎著的包子塞到狗子手裏，趕緊進了病房。“媽！媽我來啦！你沒想到吧？我這麽早就來了！”
花兒也笑了笑，小聲說：“今天不上課啊？”
“不上課，調課了。”豆豆突然注意到，花兒的眼角是濕潤的。“媽，你咋了？你哭了？咋還哭了呢？”豆豆轉頭問狗子，“爸，我媽她怎麽哭了？”
狗子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想著該怎麽解釋。“想家了，你媽她是想家了。我剛才還勸她呢，得恢複好了才能回去，不然咱家那地方，醫療條件可比不上這兒。”
“對呀，媽，你別急啊，我以後多來陪陪你，還有我爸在這兒呢。”豆豆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幫花兒擦了擦眼睛。“等你好了，這肉包子你也能吃了，可好吃了！”
花兒會心地笑了笑，這應該也是她一天中最高興的時刻了。
豆豆陪著狗子和花兒聊了好半天，眼看著就到中午了，豆豆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狗子心裏卻一直捏把汗，要是豆豆突然發現花兒半邊身子不能動，該有多著急啊。花兒也一直用還能動的那半邊身子和豆豆互動著，生怕被她發現了什麽。
“豆豆，你該回去了，下午你還要上課呢，先出去自己買點兒好吃的，可不能餓著肚子。”狗子拿起了豆豆的書包，催她趕緊回學校裏去。
豆豆看了看牆上的鍾，“呀，確實不早了，那媽，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就不能過來了。明天下午我再過來陪你。”豆豆背起書包，理了理頭發，“那我走了，爸媽再見！”
狗子把豆豆送到了門口，向她揮了揮手。
“爸，你進去陪媽吧，我走了。”豆豆蹦著跳著走了。
狗子看著豆豆的背影，心裏覺得她分明就是家裏的小太陽，不然有多少陰霾，總是能被她驅散。
狗子回到病房，坐在花兒身邊，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估計是豆豆來了，她醒了一上午，也累了。
“兄弟，你真不打算告訴你女兒？”隔壁床病人的家屬看狗子一臉愁容，好心地問。
“啊，能瞞一時是一時吧……你看，我閨女兒多好，多孝順啊。我們又何必讓她操心這事兒呢。”狗子苦笑著說。
“你說的也是。你這閨女兒，真是又漂亮、又爭氣，還是個大學生呢！多難得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過，我也得提醒你，你閨女兒看著就聰明，所以遲早是會知道的，你得提前考慮考慮，我們呀，都是這麽過來的……”那人搖了搖頭，也感到很無奈。
狗子心裏知道他說得對，可還是想繼續瞞著，真是瞞不下去了，再說也不遲。他隻想憑借自己的能力，盡量讓豆豆每天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哎，你聽說了嗎？吳醫生那台手術好像出問題了，弄得人家現在半身不遂呢！人家家屬剛才差點兒都要打人啦！”
“真的假的？那天不是說手術雖然很複雜，但是還算成功嗎？總共做了六七個小時呢！也算是咱醫院裏的大手術了。”
“是啊，你說說，這下可怎麽好哦……”
兩個護士在樓梯間路過時竊竊私語，恰好被正在下樓的豆豆給聽見了。豆豆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仔細聽了聽他們到底在說啥，隻可惜豆豆還沒有聽到全部內容，兩個護士就轉了個彎走了。
豆豆邊走邊想，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站在一樓大廳裏。她們說的是不是花兒呢？她心裏想。但她很快又搖著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的！剛才她一直都陪在花兒身邊，花兒明明可以說話，而且手腳都動過的，所以怎麽可能說的是她呢！豆豆又笑了，覺得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再說了，這省城的醫院裏，有這麽多來自五湖四海的病人，醫生做的手術也多了去了！豆豆覺得自己太過敏感，於是走出醫院，攔了一輛三輪車回學校了。
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豆豆坐在顛簸的三輪車上，眯著眼睛往外看。省城裏可真是熱鬧，和家裏的小鎮上就是不一樣，這一路上，哪兒哪兒都是人。街兩邊全是店鋪，賣什麽的都有，豆豆無聊地小聲念著一家家店鋪的名稱。
“李記車行、張氏貢鵝、琪琪美發店、吳醫生診所……”豆豆突然想起，剛才在醫院的樓梯間，那兩個護士議論的那個倒黴的醫生，好像也姓吳。可接下來的想法，讓豆豆有些擔心了起來。
給花兒看病、做手術的那位醫生，好像也姓吳。豆豆看過那醫生簽過字的病曆單，腦海中還有些印象。豆豆突然又想起，上午她剛到醫院時，狗子和那醫生正站在走廊裏說話，而且氣氛好像不是那麽友好。想到這裏，豆豆已經不寒而栗，她坐直了身子，想要找到反駁自己想法的理由。
“為什麽要在走廊上說話？醫生檢查完，不是該直接當著病人的麵，說清楚身體情況的嗎？”豆豆自言自語。
豆豆的眼珠子不停地轉，越想越不對勁，她唯一能有力地說服自己的理由，就是花兒她能說話，而且手腳也還能動，不太像那個護士嘴裏所說的“半身不遂”的症狀。
“姑娘，已經到了！”三輪車師傅看豆豆坐在車上，半天沒有下車，於是提醒她說。
“哦！不好意思，師傅，給你錢。”豆豆付完錢，走在學校的小路上，也忘記了要去吃個午飯。
“哎呀，胡思亂想有什麽用？明天再去看看媽媽，偷偷觀察一下，不就得了！這樣心裏就能踏實了。”豆豆小聲自言自語。
“幹啥呢？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背書呢？”孟遠突然出現在豆豆身後，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豆豆轉過頭，驚訝地看著孟遠。“怎麽又是你？”
“什麽叫又是我？是你不想看見我嗎？還是你欠我的那頓飯，現在不想認賬了？”孟遠燦爛地笑著說。
“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太巧了，總是能在學校裏遇見你……”豆豆趕緊解釋道。
“上次我給你寫的字條，托你們同學轉交給你。”孟遠提醒道。
“嗯，我看到了，就是最近有點兒忙，還沒時間找你……”豆豆尷尬地說，她也覺得自己好像是說話沒算話。
“那你現在還忙嗎？”孟遠真誠地看著豆豆問。
天慢慢亮了，狗子絕望地坐在花兒床邊。不用等醫生來，他已經知道大概的結果了。他默默看著花兒，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醫生如約而至，一進門他看到狗子的臉色，就知道花兒的情況可能還是不好。他又仔細地給花兒做了一次檢查，進一步確認了問題的嚴重性。
狗子靠在牆邊，麵無表情，他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樣才能讓花兒恢複以前的樣子。
醫生把狗子叫到了走廊上，說：“她這半邊身子，知覺確實有問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醫生，我媳婦兒她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你都是知道的！”狗子盯著醫生的眼睛問。
醫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說：“大腦裏的神經是錯綜複雜的，切除腫瘤的時候，恐怕是影響到了周圍的一些神經……”
“你說什麽？！”狗子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手術做的有問題？”狗子一直以為花兒隻是運氣不好，現在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手術做得有問題。
“這……也不好這麽說，這種後遺症，有偶然性，但也是一種必然性。”醫生模棱兩可的措辭讓狗子更加不信任他了。
狗子心裏的火氣一下子竄到了頭頂，他一把抓住了醫生的領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他說：“你說這麽多，不就是在撇清這件事跟你的關係嗎？我告訴你，我們是相信你，才把家裏人的命交到你手裏的，你不能這樣啊！”
狗子逐漸失去理智，醫生也被嚇得夠嗆。周圍幾個護士看見了，趕緊跑過來拉住了狗子，摳開了他抓得緊緊的手。狗子不想傷及無辜，咬著牙忍了下來，他用手指著醫生的臉，狠狠地說：“你想辦法，立刻想辦法讓我媳婦兒再重新站起來，否則……否則你一天也別想好過！”
狗子的臉漲得通紅，他握緊拳頭，“咚”的一聲狠狠地捶在了自己的頭上。“都怪我……都怪我！我幹嘛要帶你來這裏看病，幹嘛要帶你來這裏做什麽狗屁手術！本來人還好好的，現在竟然像個殘疾一樣，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都怪我！”狗子再次握緊了拳頭，想要狠狠地捶打自己。
“大哥！你別這樣！”之前那位心善的護士一把拉住了狗子，“大姐在裏麵聽著呢！她是不能動，但是聽得見啊，你這樣她該有多擔心啊！”
狗子聽了護士的話，幾步跑進了病房。“花兒，沒事兒啊，我跟醫生說話呢，你別擔心啊。”狗子微笑看著花兒，想讓她心裏踏實些，可花兒也分明看到了狗子滿眼的紅血絲和額頭上爆出的青筋。花兒緩緩伸出了還能動的那隻手，輕輕摸了摸狗子的臉，“狗子，你別急，跟醫生好好說。我已經這樣了，恐怕也隻有他有辦法了。”
狗子點了點頭，把花兒的手放進被子裏。“你先躺著，我再出去說兩句話就回來，我就在外麵，你別怕。”
狗子深吸了幾口氣，又重新走了出去。他覺得花兒說的很對，現在能解決問題的，恐怕也隻有這個醫生了。狗子強忍著對醫生的憤恨，走到了醫生麵前。
那醫生嚇得後退了幾步，貼著牆顫顫巍巍地站著。狗子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你好好看看，怎麽給我媳婦兒治好，請你務必用心、仔細，不要再出什麽岔子。”狗子說完，狠狠地盯著醫生看。
“我……我知道，你放心，隻要在我們醫院做的手術，出了問題我們肯定會承擔的。隻不過……”醫生吞吞吐吐地說。
“隻不過什麽？你直說。”狗子顯然已經沒什麽耐心了。
“隻不過……真是動到周圍腦神經的話，如果要再處理，勢必是要再做一次手術的……”醫生低著頭，不敢看狗子的眼睛。
“再做一次？！”狗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這剛開完腦袋，還要再打開一次腦袋？”
“是……是的……如果要處理，就得盡快處理。如果不開顱，一般是無法處理的。”醫生趕緊又補了一句，“這已經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而且……”
“而且什麽？”狗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而且無法保證一定能恢複她的肢體功能，隻能說……隻能說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狗子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辯駁什麽，他微微點了點頭，“醫生，這次，這次你一定要讓她好起來。”
“爸！我給你帶了大肉包子！”豆豆提著一大袋包子，高興地朝著狗子跑了過來。
“豆豆？你……你怎麽一大早就來了，今天你不上課嗎？”狗子沒想到豆豆一大早就跑來了，也沒防著，這下恰好被她撞上了，怕是也瞞不住了。
“我們老師臨時調課了，下午才上課，所以我就上午來了，下午我就沒時間過來了。”豆豆看了看狗子，又看了看醫生，發現氣氛不大對勁。“爸，這是咋了？”
醫生抿著嘴不說話，狗子也遲疑了一會兒。“醫生，那你先去忙吧，回頭我們再說。”狗子把醫生支走了，醫生給豆豆點了點頭，離開了。
“爸，我怎麽看那醫生表情怪怪的，有什麽事兒嗎？”豆豆有點兒不放心地問。
“沒事兒，就一大早來查房，給你媽做檢查的。正說著，你就來了。”狗子笑了笑，“喲，真給我帶包子啦？”
“那可不！我心裏一直想著你和我媽呢！”豆豆把拎著的包子塞到狗子手裏，趕緊進了病房。“媽！媽我來啦！你沒想到吧？我這麽早就來了！”
花兒也笑了笑，小聲說：“今天不上課啊？”
“不上課，調課了。”豆豆突然注意到，花兒的眼角是濕潤的。“媽，你咋了？你哭了？咋還哭了呢？”豆豆轉頭問狗子，“爸，我媽她怎麽哭了？”
狗子一邊啃著包子，一邊想著該怎麽解釋。“想家了，你媽她是想家了。我剛才還勸她呢，得恢複好了才能回去，不然咱家那地方，醫療條件可比不上這兒。”
“對呀，媽，你別急啊，我以後多來陪陪你，還有我爸在這兒呢。”豆豆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幫花兒擦了擦眼睛。“等你好了，這肉包子你也能吃了，可好吃了！”
花兒會心地笑了笑，這應該也是她一天中最高興的時刻了。
豆豆陪著狗子和花兒聊了好半天，眼看著就到中午了，豆豆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狗子心裏卻一直捏把汗，要是豆豆突然發現花兒半邊身子不能動，該有多著急啊。花兒也一直用還能動的那半邊身子和豆豆互動著，生怕被她發現了什麽。
“豆豆，你該回去了，下午你還要上課呢，先出去自己買點兒好吃的，可不能餓著肚子。”狗子拿起了豆豆的書包，催她趕緊回學校裏去。
豆豆看了看牆上的鍾，“呀，確實不早了，那媽，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就不能過來了。明天下午我再過來陪你。”豆豆背起書包，理了理頭發，“那我走了，爸媽再見！”
狗子把豆豆送到了門口，向她揮了揮手。
“爸，你進去陪媽吧，我走了。”豆豆蹦著跳著走了。
狗子看著豆豆的背影，心裏覺得她分明就是家裏的小太陽，不然有多少陰霾，總是能被她驅散。
狗子回到病房，坐在花兒身邊，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估計是豆豆來了，她醒了一上午，也累了。
“兄弟，你真不打算告訴你女兒？”隔壁床病人的家屬看狗子一臉愁容，好心地問。
“啊，能瞞一時是一時吧……你看，我閨女兒多好，多孝順啊。我們又何必讓她操心這事兒呢。”狗子苦笑著說。
“你說的也是。你這閨女兒，真是又漂亮、又爭氣，還是個大學生呢！多難得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過，我也得提醒你，你閨女兒看著就聰明，所以遲早是會知道的，你得提前考慮考慮，我們呀，都是這麽過來的……”那人搖了搖頭，也感到很無奈。
狗子心裏知道他說得對，可還是想繼續瞞著，真是瞞不下去了，再說也不遲。他隻想憑借自己的能力，盡量讓豆豆每天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哎，你聽說了嗎？吳醫生那台手術好像出問題了，弄得人家現在半身不遂呢！人家家屬剛才差點兒都要打人啦！”
“真的假的？那天不是說手術雖然很複雜，但是還算成功嗎？總共做了六七個小時呢！也算是咱醫院裏的大手術了。”
“是啊，你說說，這下可怎麽好哦……”
兩個護士在樓梯間路過時竊竊私語，恰好被正在下樓的豆豆給聽見了。豆豆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仔細聽了聽他們到底在說啥，隻可惜豆豆還沒有聽到全部內容，兩個護士就轉了個彎走了。
豆豆邊走邊想，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站在一樓大廳裏。她們說的是不是花兒呢？她心裏想。但她很快又搖著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的！剛才她一直都陪在花兒身邊，花兒明明可以說話，而且手腳都動過的，所以怎麽可能說的是她呢！豆豆又笑了，覺得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再說了，這省城的醫院裏，有這麽多來自五湖四海的病人，醫生做的手術也多了去了！豆豆覺得自己太過敏感，於是走出醫院，攔了一輛三輪車回學校了。
正午的太陽有些刺眼，豆豆坐在顛簸的三輪車上，眯著眼睛往外看。省城裏可真是熱鬧，和家裏的小鎮上就是不一樣，這一路上，哪兒哪兒都是人。街兩邊全是店鋪，賣什麽的都有，豆豆無聊地小聲念著一家家店鋪的名稱。
“李記車行、張氏貢鵝、琪琪美發店、吳醫生診所……”豆豆突然想起，剛才在醫院的樓梯間，那兩個護士議論的那個倒黴的醫生，好像也姓吳。可接下來的想法，讓豆豆有些擔心了起來。
給花兒看病、做手術的那位醫生，好像也姓吳。豆豆看過那醫生簽過字的病曆單，腦海中還有些印象。豆豆突然又想起，上午她剛到醫院時，狗子和那醫生正站在走廊裏說話，而且氣氛好像不是那麽友好。想到這裏，豆豆已經不寒而栗，她坐直了身子，想要找到反駁自己想法的理由。
“為什麽要在走廊上說話？醫生檢查完，不是該直接當著病人的麵，說清楚身體情況的嗎？”豆豆自言自語。
豆豆的眼珠子不停地轉，越想越不對勁，她唯一能有力地說服自己的理由，就是花兒她能說話，而且手腳也還能動，不太像那個護士嘴裏所說的“半身不遂”的症狀。
“姑娘，已經到了！”三輪車師傅看豆豆坐在車上，半天沒有下車，於是提醒她說。
“哦！不好意思，師傅，給你錢。”豆豆付完錢，走在學校的小路上，也忘記了要去吃個午飯。
“哎呀，胡思亂想有什麽用？明天再去看看媽媽，偷偷觀察一下，不就得了！這樣心裏就能踏實了。”豆豆小聲自言自語。
“幹啥呢？一個人嘀嘀咕咕的，背書呢？”孟遠突然出現在豆豆身後，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豆豆轉過頭，驚訝地看著孟遠。“怎麽又是你？”
“什麽叫又是我？是你不想看見我嗎？還是你欠我的那頓飯，現在不想認賬了？”孟遠燦爛地笑著說。
“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太巧了，總是能在學校裏遇見你……”豆豆趕緊解釋道。
“上次我給你寫的字條，托你們同學轉交給你。”孟遠提醒道。
“嗯，我看到了，就是最近有點兒忙，還沒時間找你……”豆豆尷尬地說，她也覺得自己好像是說話沒算話。
“那你現在還忙嗎？”孟遠真誠地看著豆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