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你扶我起來坐一會兒。”花兒在床上躺著很無聊,恨不得趕緊恢複好回家裏去。


    “好!”狗子輕輕地扶起花兒,在他身後墊了一個厚厚的枕頭。“怎麽樣?還舒服吧?”


    “嗯,行,挺好的。”花兒靠在枕頭上,看著狗子笑了笑。


    “你笑啥?”狗子問。


    “看著你,心裏就高興啊。”花兒笑著說。


    “哎喲,這把年紀了,你說這話我還真是不大適應。哈哈哈!”狗子拿來熱毛巾,幫花兒擦了擦臉和手。“這就是躺床上,也要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


    “狗子,我要是真癱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樣連累你,還不如讓你重找一個呢。”花兒認真地說。


    “你說的這是啥話?你這不是快要好了嗎,又說這些幹啥?”狗子皺著眉頭說。


    “我說的是真的,是我的心裏話。其實……之前我就想過了,要是成為一家人的累贅,我就想辦法把自己給了結了。讓你們痛苦一時,也比我拖累你們一輩子好。”花兒摸著狗子的手說。


    “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馬上就要好起來了。下個禮拜,就老老實實跟我回家去,好好康複,鍛煉鍛煉身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狗子看著花兒的臉,發覺她的氣色也逐漸好了起來。


    花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緩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唉……頭發也沒了……”


    “這你別擔心,豆豆說了,給你買最好的假發和帽子,到時候,咱們戴著好好的回家去,絕對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人能發現你頭發剃了。”狗子摸了摸花兒的臉,又說:“你說你長得……沒頭發還這麽好看!”


    “嗬嗬嗬嗬!”花兒被逗笑了。好像自從遇到狗子以後,無論她遇到什麽事兒,狗子總是能讓她再高興起來。


    “爸媽!我來了!”豆豆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喲!今天這麽早?”狗子一邊說著,一邊去豆豆提來的袋子裏翻肉包子吃。


    “你看你爸饞的,這要是回去了,就吃不到你們學校食堂的肉包子了,可咋辦?”花兒看狗子狼吞虎咽的樣子,無奈地說。


    “回頭我多買些,你們帶回去吃!”豆豆又掏出了一個梨,“媽,我給你削個梨吃。”


    “喲!這麽大的梨!咱們得一起吃,我一個人哪兒能吃得完。”花兒說。


    “梨可不能分!”豆豆古靈精怪地說。“媽,下個禮拜你們就回去了,你回去以後,可少操心點家裏的事兒啊。你這身子不比以前了,可不能逞能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花兒摸了摸豆豆的頭發,“真是個大姑娘了,連媽都管起來了。”


    豆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跟狗子和花兒說大壯的事情,省得他們擔心。等他們回去了,大雙自然會告訴他們的。


    “媽,下個禮拜我跟你們一起回去,正好我也回去看看,我也想家裏人了。”豆豆高興地說。


    “你這才上幾天學啊?天天往這裏跑,這回還想要回家去?不成不成!你就老老實實地在學校待著,我帶著你媽能回去!”狗子嘴裏含著沒嚼完的包子,立馬阻攔了。


    “就兩天,頭天回去,第二天就回來,本來也是要放兩天假的,你們就讓我回去一趟吧!不然我也不放心啊!”豆豆抱著花兒撒著嬌。


    “好好好,但是你答應我,僅此一回啊,下不為例!”花兒抱著懷裏的豆豆,一下子想起當年剛撿到豆豆時的場景。那時候她還小,膽子也很小,晚上睡覺時還經常做噩夢,花兒就是這樣把她抱在懷裏,他才能睡得踏實點。現在花兒懷裏的豆豆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了十幾年。


    “對了,豆豆,這本書能不能讓我帶回去?這書可管用了,我在這上麵學了不少東西呢!”狗子說。


    豆豆一看,他自己都差點兒忘了這本書了。“這不行!這書不是我的,是孟遠借來的,我還得還回去呢……”豆豆剛說完,就後悔自己提到了孟遠,這下好了,肯定又是一陣狂轟亂炸的提問了。


    狗子和花兒沒有讓豆豆失望,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盯著豆豆開始盤問起來。


    “你說這書是他借來的?你之前咋沒跟我說?”狗子問。


    “他怎麽知道我們家裏有人生病了?”花兒問,“是你告訴他的?”


    “哎呀哎呀!我就知道你們又要開始問東問西了……我不是刻意告訴他的,是有次無意中說出來的,他聽了,就自己去借了這本書,送到我宿舍樓下去了。”豆豆趕緊解釋道。


    “什麽?你隨便一句話,他就這麽上心?”狗子又問。


    “是啊,還特意去找書借來給你?”花兒也意味深長地看著豆豆說。


    豆豆羞紅了臉,一把搶回了那本書。“那正好今天把它給我吧!我晚上回去,就退給他!”


    “豆豆……”狗子湊了過來,“看來他真是對你很上心啊,這事兒……你自己怎麽想?”


    “我?”豆豆偷偷看了狗子一眼,“我有什麽可想的……”


    “豆豆,你爸提醒得對。你可得早做打算,之前那個郝少爺……”花兒想了想,又把嘴裏的話給咽了回去。“總而言之,找對象是大事兒,但更不能耽誤學業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心裏有數!你們再說,我現在就回學校去了……真沒勁……”豆豆不好意思和他們說太多,但她自己心裏知道,冥冥之中,她已經選擇了孟遠。


    “你這終身大事我是不擔心,就是大雙她……也不知道哪天她才能開竅啊。按理說,不繼續讀書的話,大雙也該找個婆家了。”花兒歎了口氣。


    “媽,你可不要小瞧了大雙。俗話說得好,好男兒誌在四方!大雙雖然不愛讀書,可不代表她沒想法。我倆住一個屋的時候,經常看她在給那個小麵館兒做打算呢。”豆豆把梨切好,遞到了花兒手裏。


    花兒露出了內疚的表情,說:“要不是因為我這病,她那麵館兒興許都已經開起來了……”


    “不耽誤啊!”狗子怕花兒自責,趕緊說:“下個禮拜我們一回去,家裏的事兒就不用她操心了。回頭我再找幾個夥計,一起幫她忙活忙活,過不了幾天,就能開張了!回頭,咱倆給她包個大紅包!犒勞犒勞她!”


    豆豆聽了這話,也是替大雙捏了把汗。狗子和花兒還不知道大壯差點兒被淹死,大雙差點兒被嚇死。豆豆知道她和大雙在這個家裏是做不能犯錯的,倒不是因為會被人責備,反而是因為她倆打小就受了太多恩惠,想盡辦法報恩,才是她們倆應該做的事情。


    “你們可別客氣!我知道你們大小夥子幹體力活兒,都能吃!所以做了不老少呢!你們可別給我們留啊,一頓都吃完!”秦媽熱情地招呼著大家,給大力他們每個人碗裏的飯都壓得實實的。


    “哎喲!奶奶!你這一碗飯得有好幾斤重呢!”大力把那碗飯捧在手裏仔細顛了顛,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大力哥,這飯吃著吃著,刨一刨,又變成了一碗,跟吃不完似的!”一個小夥計邊吃邊說。


    “你們多吃點兒排骨。”大雙給大家夾了點兒菜,最後給大力也夾了點兒。


    大力舉著碗慢慢地等著,傻嗬嗬地看著大雙笑。


    張嬸兒偷偷扯了扯秦媽的衣角,朝著大雙和大力的方向挑了挑眉毛。


    “嘿嘿嘿!”秦媽也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偷偷捂著嘴笑了笑,又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大力啊,奶奶問你,成家了沒啊?”


    “啊?奶奶,你看我這樣兒,哪兒像成了家的樣子啊……明擺著是一個單身漢呢!”大力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問你,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啊。”張嬸兒也湊了上來,“你有沒有什麽心儀的人啊?”


    “心儀的人?”大力有些含羞地撓了撓頭,“這……有還是沒有呢……”


    “哈哈哈哈!你這個傻小子!有還是沒有,你自己還不知道嗎?”秦媽這下笑得更大聲了。


    “他不知不知道,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個小夥計包著嘴裏的飯,躲著大力插了一句嘴。


    “哦!那看來是有啊!”張嬸兒小聲問:“是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你看你這身強體壯的,誰家姑娘跟了你,指定不能吃虧!”


    大力被說得有些手足無措,也沒啥心思吃飯了,於是放下了手裏的碗。“奶奶,我就怕……就怕人家看不上我呢。”


    大雙聽了,眼珠子偷偷轉了轉,又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開始吃菜。


    “怎麽會看不上你呢?你不說,她怎麽知道你有這個意思?”張嬸兒拍著手說。


    “是啊!我可是見過太多一不小心就錯過的姻緣了,可惜咯……”秦媽也跟著起哄了。


    “哎呀,老是說,有完沒完啊……大力,你吃你的飯,別理她們……”大雙忍不住了,放下筷子說了一句。“請人家吃飯,又不讓人吃……”


    “哦!對對對!是我們兩個老太婆考慮不周,話多了!”張嬸兒湊到秦媽身邊,小聲嘀咕著:“瞧,沉不住氣,自己就暴露了。”


    大力看大雙居然當眾護著自己,心裏一陣竊喜。他趕緊又端起碗,說:“沒事兒沒事兒!不耽誤我吃飯!我吃,我吃!”


    大雙斜眼看著大力那老實樣兒,心裏好像被觸碰了一下,突然有了種特別的感覺。大雙告訴自己,她隻是不想讓老實人被欺負罷了。


    一桌的人都感覺到了這氣氛似乎有些不尋常,大家話裏話外的,好像都另有所指。就連年紀最小的大壯,都一直看著大力在偷笑。


    “你笑什麽?你懂啥?”大力小聲偷偷問大壯。


    “我懂啥?”大壯湊到大力耳邊,問:“你是不是想當我姐夫?”


    “你!”大力被大壯弄得有些下不來台,“你小點聲兒!別瞎說,回頭又惹你大姐生氣!”


    “你這還沒咋的呢,就怕她怕成這樣啦?”大壯一臉嫌棄地說。


    大力有些尷尬,隻好問大壯:“你這話說的……難道你不怕?”


    “我?”大壯仔細想了想,說:“我是有點兒怕她……”


    “嘿嘿嘿嘿……你還說我……你不也……”大力一邊吃飯一邊偷笑。


    大壯和大力笑著笑著,倆人一抬頭,猛然發現大雙正坐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倆,應該是聽見他倆說啥了。大壯和大力立馬收住了笑容,繼續裝作認真吃飯的樣子。


    大雙給大壯翻了個白眼,大壯也就老實了。大力看得出來,大雙在這個家裏,可以說是一個說一不二的角色,但巧的是,大力不僅不介意,他反而就喜歡大雙這樣的性格,簡單、率真、不做作,他仔細想想,大雙還有點兒可愛呢。


    大雙也感覺到了,大力對她,好像和對別人不太一樣,和她說話的時候,大力更認真,笑得更多,也更語無倫次,就好像有些緊張似的。大雙回想起自己常常掛在嘴邊的話,那就是“不想找對象”,現在她又覺得,這話說得未免有些早,可能要自己打臉了。


    酒足飯飽,大雙把大力一行人送到門口,還給他們帶了些秦媽和張嬸兒做的饅頭、包子。


    大力和秦媽、張嬸兒道謝以後,又小聲地對大雙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大雙笑了笑,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哎喲!這話說的……吃飽了還不走,還想人家請你留在這兒住下啊?”那個小夥計又開始多嘴了,說完就一溜煙兒地逃跑了。


    大力撓著頭,看大家都跑完了,自己還站在原地沒反應過來。他又往院子裏看了看,苗苗和大壯也很知趣地趕緊跑回了堂屋。這下,就隻剩下他和大雙兩個人了。


    “這……今天……我……總之,謝謝你!”大力又開始語無倫次了。


    “謝我幹啥?今天是要謝謝你們才喊你們吃的飯。”大雙直直地看著大力說。


    “哦!對!那就謝謝你們的款待!”大力抿了抿嘴,指了指身後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路上慢點兒。”大雙對大力笑了笑。


    大力把月光下大雙的笑容深深地刻進了腦海裏,他獨自走在小路上,回想著,傻笑著,即便是忙了一整天,這頓飯也讓他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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