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直勾勾地盯著郝少爺,但卻沒有回應他。郝少爺眼看她也不是很配合,隻好接著說:“這樣吧,要不,你把你的課本和作業都拿出來給我看一看,我想先了解了解你最近的學習情況,這樣才好給你做針對性的輔導。”


    “那你難道不想先了解一下我這個人嗎?”玲玲托著下巴緩緩地問。


    “你這個人?嗬嗬……玲玲,我是來幫助你學習的,你這個人是什麽樣兒的,對我來說意義不大。”郝少爺抿著嘴說,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孩子總是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怎麽關係不大了?你連我這個人都不了解,又怎麽能了解我的學習情況呢?你說是不是?”玲玲湊得更近了一點,說道。


    郝少爺隻好把椅子往另一邊挪了挪,好跟她保持一點兒距離。“請你……請你坐好,不要亂動。”


    玲玲翻著白眼往後坐了坐,說:“這樣總行了吧?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郝少爺翻開了玲玲的課本,可那課本裏麵幹幹淨淨的,一個字也沒有。“你這書都是新的?”郝少爺詫異地問。


    “不是啊,用了很久了。”玲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


    “用了很久?那你怎麽一點筆記都沒有寫過?”郝少爺變得有些嚴肅了,他又打開了玲玲的作業本,裏麵除了畫了些像亂麻一樣的線團,便什麽也沒有了。


    “怎麽樣,看好了嗎?”玲玲問道。


    “你這……”郝少爺想了想,溫和地說:“看來,我是要先了解了解你這個人了。”


    “你看!我就說吧!”玲玲一邊說,一邊把腿蹺在了桌子上。


    “你還是先把腿放下去吧,這樣不太好。”郝少爺尷尬地說,“那你說說,你為什麽這樣做?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哈哈!聰明!”玲玲把腿收了回來,又把腳放在自己的椅子上,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是故意的?”


    “這還用問嗎?”郝少爺指了指玲玲的書本,“這不明擺著嗎?你不是不會學習,你是不想學習。”


    “哈哈哈!我可太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了。你說得對,我就是不想!所以,不管他們給我找什麽樣兒的老師,都沒有用!包括你!哈哈哈哈!”玲玲笑得像著了魔一樣。


    玲玲的笑容讓郝少爺感到不舒服,因為那笑容背後隱含著的,不是快樂和幸福,而是邪惡和憎恨。


    郝少爺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已經快半個鍾頭了,可他什麽也沒幹,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


    “怎麽?你現在就想走了?”玲玲突然輕蔑地問。


    “沒有,我就是想看看,咱們浪費了多長時間了。”郝少爺認真地說。


    “浪費時間?那要是照你這麽說,我活著就是浪費時間了唄?”玲玲冷笑著問。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不覺得,你可以用這些時間來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嗎?這樣對你自己也好。”郝少爺耐心地勸說道。


    “對我好?你們怎麽都一樣,天天都是對我好?我好嗎?我不好!都是拜你們所賜,我一點兒都不好!”玲玲有些發脾氣了,郝少爺的話好像不小心就觸怒了她。


    “那你想要什麽?你想過什麽樣兒的生活呢?在我看來,你現在就像活在天堂裏一樣。”郝少爺說。


    “天堂?你認為的天堂就是這樣的嗎?”玲玲露出了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你住著這麽好的屋子,有布置地這麽好的房間,還有對你那麽體貼入微的媽媽,這還不夠好嗎?”郝少爺微笑著問。


    “媽媽?誰告訴你那是我媽媽了?她不配!”玲玲“啪”地一聲拍響了桌子,激動地站了起來。


    “你……你別激動,我們就是聊聊天兒,如果我說錯話了,我現在向你道歉!對不起!”郝少爺向玲玲微微鞠了個躬,表示了歉意。


    玲玲喘著氣,冷靜了一會兒。“算了,不知者無罪,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又坐了下來,說:“外麵那個女人不是我媽媽,你以後不要再亂說了。”


    “好,我記住了。那她是?”郝少爺不知道內情,害怕再說錯什麽話。


    “她是個不要臉的小情人,勾引我爸才來的我家。想當我媽?沒那麽容易,我隻有一個媽。”玲玲咬牙切齒地說,氣得眼睛都紅了。


    “那你母親現在還好嗎?”郝少爺小心翼翼地問。


    “沒了,她走了,被人逼死了……”玲玲說著說著,眼淚從眼裏滴落下來,打濕了桌上的作業本。


    郝少爺不知道說什麽好,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玲玲對那個女主人橫眉冷對了。可他不知道玲玲說的是不是實情,也隻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難過了,我母親也不在了,所以我能體會到你的感受。”


    “真的?”玲玲睜大了眼睛,同情地看著郝少爺。


    “這我還能騙你嗎?誰會用這種事開玩笑啊……她也走了很多年了,生病走的。不過,沒關係,我們還記得她們,不是嗎?所以這樣說的話,她們其實也沒有消失,一直都還在。”郝少爺對著玲玲笑了笑。


    玲玲看著郝少爺,眼裏的敵意漸漸消失了,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同類。


    “我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句話,是這樣說的:真正的消失不是死亡,而是被遺忘。”郝少爺看了看窗外,仿佛能看見母親的臉在空中對著他微笑。


    “說得真好……”玲玲變得很平靜,她說:“我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幻想媽媽又回來了。就坐在我床邊,一直陪著我。”玲玲說到這裏,嘴角向上揚起,微微笑了笑。


    郝少爺覺得自己這才剛剛看到了真正的玲玲。“這才是你,你根本不是那樣霸道任性的,對不對?”他笑著看著玲玲。


    玲玲冷冷地笑了笑,說:“這還重要嗎?又有誰在乎我是什麽樣的呢?”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跟我說說,咱們除了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也可以是朋友的關係,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你就把我當成哥哥吧。”郝少爺說。


    “哥哥?有了哥哥又能怎麽樣?”玲玲好奇地問。


    “最起碼,在你不高興的時候,能聽你傾訴,也能讓你捶兩下。我也不會讓人欺負你的。”郝少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管玲玲的閑事。玲玲的家事跟他沒有關係,他也不想摻和,但他就是想拉玲玲一把,他能看出來,玲玲雖然看上去野蠻霸道,但實際上也需要被關愛,也是因為怕受到傷害才會變得像刺蝟一樣渾身紮人的。


    “我能捶你兩下?”玲玲突然笑了,她捏緊了拳頭,“嘭嘭”兩下捶在郝少爺的胸口上。


    郝少爺憋著一口氣,被玲玲捶得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哎呀,你沒事兒吧?我是不是下手有點重了?”玲玲不好意思地齜著牙問。


    “沒事兒……你現在,心裏感覺舒服點了嗎?”郝少爺一臉真誠地問。


    “倒是沒感覺舒服,隻覺得自己有點不應該把氣撒在你身上。”玲玲認真地想了想說:“不過,還是謝謝你,最起碼,隻有你問過我心裏舒不舒服……”


    郝少爺覺得剛才還像獅子一樣的玲玲,現在突然溫順了一點兒,她好像有點兒變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你這樣說話多好聽啊,你看起來也好看多了。”郝少爺說。


    玲玲抿著嘴笑了笑,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我本來就這樣,一直都是這樣。”她強行辯解著。


    “好了,那現在你心情好點兒了嗎?咱們可以開始了嗎?”郝少爺又問。


    “好好好!我也不能耽誤你掙錢啊。你說吧,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就一點,請你不要提問,我肯定是啥都不會的,你問了也是白問。”玲玲摳著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經心地說。


    郝少爺輕輕歎了口氣,說:“那這樣吧,我給你講一遍,然後給你出一些題,你會寫就寫,不會寫就不寫,這樣總可以了吧?”


    玲玲想了想,點了點頭。


    郝少爺開始按照玲玲的課本開始整理知識脈絡,幫助玲玲細細地梳理。可玲玲的眼睛一直不在書上,她總是盯著郝少爺的臉發呆。


    郝少爺知道,眼前這事急不得,隻能耐心地順著玲玲的想法來。可還有一件奇怪的事,郝少爺發現,當他努力去撫慰玲玲的時候,自己好像也得到了一些寬慰。有可能,看到別人也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才會知道自己的痛苦是有多平常吧。


    郝少爺不知道自己講了多久,抬頭一看,一個小時的時間早就過了。“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他突然想到阿寬還在等著他回家一起吃飯。


    “這就走了?”玲玲有些失落地問。


    “怎麽?你還想聽?我明天再來,你一會兒先把我剛才說的那些內容複習複習、消化消化。等你覺得沒問題了,我們再講後麵的內容。”郝少爺一邊收書包一邊說。


    玲玲坐在那裏看著郝少爺收拾,心裏一陣失落。


    郝少爺看出了玲玲的情緒,他拿起課本翻了翻,在其中一頁上折了角。“你就從頭看到這兒,等我明天來,我可是要給你出題目的。”


    “那我走了,你休息會兒吧。”郝少爺背起書包走到門邊,他回頭看了看玲玲,竟覺得有些同情她。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雖然他們的境遇不同,但同樣都是困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逃脫。郝少爺想拉她一把,順便也拉自己一把。


    “再見,明晚見。你早點睡,別再想那麽多了。”郝少爺說完,便關上房門走了。


    玲玲聽到郝少爺的關門聲,才回過頭看了看。屋子裏空蕩蕩的,又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她站起身,關掉了房間裏所有的燈,靜靜地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哎呀,結束了嗎?怎麽樣?我家玲玲學得還好嗎?”那女人拉著郝少爺的胳膊,關切地問。


    “她……她學得挺好的。今天講得不多,主要是想先了解了解她的情況。明天我再過來。”郝少爺本能地幫玲玲說了幾句好話,因為他知道玲玲的表現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謝謝你了!”女主人的眼裏滿是感激,實際上,她一直坐在客廳裏等著,郝少爺和玲玲的對話她也聽到了大半。


    “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見。”郝少爺客氣地說。


    “我送送你!”女主人趕緊跟了出來。


    “不用了!您留步!天黑了,外麵不安全,您就別出門兒了。”郝少爺婉拒後,便匆匆跑遠了。


    玲玲聽到郝少爺離開了,她趕緊站到窗邊,在黑暗中看著郝少爺的背影越來越遠。玲玲莫名地覺得郝少爺很親切,雖然他們隻在今天見過一次。她感覺郝少爺能看懂自己,自己也不用多說什麽。即便自己表現得再怎麽蠻橫無理,郝少爺也願意相信自己還是個好姑娘。


    玲玲想起了剛才打在郝少爺胸口的那兩拳,她舉起自己的拳頭,左右看了看。“應該打得挺疼的才對,怎麽他一聲不吭,也不生氣?反而他還問我生不生氣……”玲玲鬆開了自己的拳頭,伸直了手指,她把手舉在空中,迎著月光看了看。


    這本是一雙纖細而柔弱的手,喜歡練字、插花、撥琴,為什麽現在好像變成了陌生人的手呢?玲玲在心裏問自己。她的手做出了連她自己都厭惡的事情,她討厭這樣的手,更討厭這樣的自己。


    “篤篤篤!”房門又響了,可玲玲躲在裏麵沒說話。


    “玲玲,你睡了嗎?”女主人在門外悄聲問。


    玲玲還是沒說話,假裝自己睡著了,因為她不想跟外麵的那個女人說任何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聲歎息。女主人走遠了。玲玲在房間裏獨自“嗬嗬”地冷笑了一聲,她覺得自己這樣做似乎可以折磨到對方,但卻忘了,這樣也同時在折磨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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