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站在院子裏,遲疑了很久,才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大媽還盤著腿坐在地上,本來已經不哭了,一看見大伯又走了出來,立馬又嚎啕大哭起來。


    “行了行了,別演了,哭給誰看呀?”大伯斜著眼看了她一眼。然後便撥開人群,自顧自地走了。


    他這一走,徹底惹怒了大媽。大媽脫下鞋子,趴在院門上使勁拍著。小老婆抱著兒子躲在裏屋,趕緊捂上了兒子的耳朵。


    大伯一聽,調過頭又跑了回來。他一把扯住了大媽的衣服,猛地往回一拉,差點兒讓她摔倒在地上。


    “你到底要幹什麽?還要怎麽樣?還不趕緊跟我回家去,也不嫌丟人。”大伯拉著大媽的衣服,扯著她就往外走。


    大媽掙脫開來,衝著大伯喊道:“你拉我做什麽?我又不丟人,是你丟人!”


    大伯氣得指著大媽的鼻子說:“你要是還想做郝家的媳婦兒,你現在立刻就給我回去!否則,天黑之前我就休了你!”


    大伯的這句話算是鎮住了大媽,大媽轉著眼珠子想了想,又朝小鳳使了個眼色,便跟在大伯身後回去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有什麽好看的!”小鳳看主子走了,立馬又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樣子,把宅子門口的人都趕走了。


    阿寬忍不住一直偷笑著,阿龍拉著他提醒了好幾回。


    “你剛才在笑什麽?一直在笑。你也不怕他們看出來你的心思。”出了巷子以後,阿龍小聲說。


    “對不住,我實在是沒忍住!你不覺得他們太好笑了嗎?真是比那戲班子演得都精彩多了!”阿寬還是忍不住,仍然在偷笑。


    “嗬嗬……是有點兒好笑,但你還是收斂點兒,小心暴露出咱們知道這件事。晚上咱們得給少爺去個電話,好好說說這事兒。”阿龍回頭看了看,小鳳還站在巷子口那裏,不知道在等什麽。


    “小鳳怎麽不走?大家不都散了嗎?”阿寬也發現了,好奇地問道。


    “估計又在想什麽鬼點子吧。”阿龍想了想,拉著阿寬說:“走,咱倆回去看看。萬一小鳳使壞可咋辦?”


    就這樣,阿龍和阿寬兩人躥進了一個巷子,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小老婆的宅子門口。他倆躲在牆根邊,靜悄悄地看著。


    小鳳抱著胳膊站在那宅子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爺和大夫人不都回去了嗎?她還留在這兒幹什麽?”阿寬小聲問道。


    “噓,別出聲兒。再等等看。”阿龍提醒道。


    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兩個人,是兩個壯漢。他倆湊到小鳳跟前,不知道聽她說了些什麽,便擼起袖子走到門口,好像要幹什麽壞事兒似的。


    小鳳趕緊躲出了巷子,在外邊偷偷看著。


    “砰!砰砰!”那兩個壯漢使勁兒地拍著門,恨不得把門給砸開。


    “他們這是幹什麽?”阿寬有些害怕了。


    阿龍捂住了阿寬的嘴,怕被別人發現。


    “出來!狐狸精!你快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們可就進去了!”兩個壯漢邊拍門邊喊。


    可門依然沒有被打開。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怎麽敢在這種情況下開門呢。


    令人驚訝的事兒發生了,其中一個壯漢往後退了幾步,直接爬上了牆,翻了進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院門從裏麵打開了。


    “完了,他們都進去了。”阿寬扯了扯阿龍的手,驚恐地說。


    “看來,這還真的得插手了。唉!”阿龍歎了口氣,便和阿寬一起跟進了院子,也顧不得小鳳會怎麽想了。要是晚一步,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你們在幹什麽?光天化日的,也不嫌臊得慌。”阿龍大聲咆哮道。


    隻見那孩子被放在桌上坐著,正哇哇哭著。大伯的小老婆癱坐在地上,衣衫不整,頭發淩亂。


    阿寬趕緊跑上前,把孩子給抱了起來,輕輕拍著哄著。


    “阿寬,你抱著孩子到院子裏去,別讓孩子看見。”阿龍囑咐道。他一手拉起癱坐在地上的心妍,一手指著其中一個壯漢說:“你這麽人高馬大的,就隻會欺負女子和娃娃嗎?”


    “你是誰?關你什麽事兒?你最好別管,否則我的拳頭可沒長眼。”那壯漢罵道。


    “別跟他廢話!把他給扔出去!咱們要是事兒沒辦成,倒黴的可是咱們。”另一個壯漢說。


    心妍驚恐地躲在阿龍身後。她不知道阿龍是誰?但阿龍現在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自己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


    “我告訴你們,我可是郝家的人,她男人就是我的主子。我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你們最好先掂量掂量到底該為誰辦事兒!”阿龍大聲怒吼。


    兩個壯漢麵麵相覷,都不敢第一個動手。其中一個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我們也是替人辦事兒,拿錢辦事兒,天經地義。誰給錢,我們就替誰辦事兒。”


    阿龍翻了他一個白眼,漫不經心地說:“郝家誰最有錢,你們不知道嗎?今天的事兒你們是一定辦不成的,還不如跟我好好說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們來的,來辦什麽事兒。說得清楚就將功補過,錢也不會少你們的。要是說不清楚,今天我也不會讓你們走出去。”阿龍拖了一把椅子過來,穩穩地坐著。


    心妍見狀,趕緊跑進院子裏把孩子抱了過來。阿寬把孩子還給了欣妍,便也進了屋,站在阿龍身邊。


    欣妍抱著孩子,孩子不停地哭,她自己也發著抖。本來以為這裏雖然見不得光,但也算是個容身之處,現在看來,這兒也是待不下去了。不過她很懷疑一件事兒,就是剛才阿龍說他是大伯手下的人,可她從沒聽大伯說過有這個人。


    屋裏的兩個壯漢果然也是見錢眼開,經不住嚇唬,很快就交代了是小鳳讓他們來把孩子搶走,順便把孩子的媽給糟蹋了的。這樁買賣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他倆拿了阿龍給的錢,便從巷子的另一頭溜了。


    阿寬和阿龍不得不麵對這母子倆了。心妍看見他倆,感激得連連鞠躬。“謝謝,謝謝二位,真是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今天我們恐怕……”說著說著,她的眼睛徹底紅了,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別哭別哭!我們是來幫你們的。現在沒事兒了,不用害怕了,他們應該也不會再來了。”阿龍趕緊寬慰道。


    “是啊是啊,他們既然走了,就不會再來了,你別擔心!”阿寬也跟著說。


    “我怎麽樣都行,我主要是擔心孩子。這地方我是住不得了。我剛才聽你說,你是他手下的人?那就勞煩你回去跟他說一聲,我帶著孩子先出去躲一躲,等這一陣子過了再回來找他。”心妍說完,便準備進屋收拾東西,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你……你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大爺找不到你們娘兒倆,我們可怎麽交代呀?”阿寬著急地說,“再說了,我們也不是他手下的人……”


    阿龍趕緊扯了扯阿寬的衣服,讓他不要再多說。可話已經說出來了,說什麽都晚了。


    “啊?那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幫助我們?”心妍一臉惶恐地看著他倆,她已經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


    阿龍看她的樣子可憐,著實也是個命苦的人,隻好歎了口氣,告訴了她實情。“我們倆是郝少爺的人,不過也是郝家的人。我們其實早就知道你們住在這兒了,隻不過沒來打擾過。”


    “對,我們少爺還特意囑咐了,讓我們多照顧照顧你們呢!”阿寬笑著說。


    “哦……”心妍想了想,突然想到上次放在門口的那些東西,於是開口問道:“上次放在門口的點心和小玩意兒,是不是你們送來的?”


    阿寬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嘿嘿,是的。那隻小螞蚱還是我們少爺親自挑的呢。”


    “郝少爺親自挑的?他也看見我們了?”心妍突然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哦!我想起來了!上次幫孩子撿撥浪鼓的,就是你吧?怪不得我看著你麵熟呢。”心妍認出了阿龍,便回憶起那次確實有幾個人站在巷子口,原來那就是郝少爺和他手下的人。


    “對,是我。”阿龍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放心,我們都是好人,不會害你的。但你確實要小心啊,這宅子現在人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大夫人會不會再來找你們的麻煩。”


    心妍委屈地笑了笑,說:“這都是我活該,是我應得的。大夫人她好不好跟我無關,那是大爺的事兒。不過我怕說了你們也不信,我起初也不知道你們大爺他是有家室的。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也沒得選了。”心妍默默地低下了頭,輕輕拍著懷裏的娃娃。娃娃眼淚鼻涕一大把,還在一陣陣地抽泣著。


    “哎呀!小寶這是被嚇著了,得好好哄哄。”阿寬盯著小寶微微笑著,不停地做鬼臉,想把他給哄高興了。可那孩子呆呆地看著他,一臉的疑惑,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哎呀,算了算了,你別再嚇著孩子。”阿龍把阿寬又拉了回來。他回頭看了看,小鳳果然還在巷子口,她把頭又縮了回去。


    “糟了,咱倆應該也暴露了,怎麽辦?這該怎麽跟大夫人解釋?”阿寬有些慌張地問道。


    “咱倆得趕緊先回去,趕在小鳳前找大爺把事情說明白,免得她惡人先告狀,這樣大爺也不會認為我們有什麽惡意。”阿龍說。


    “好,那咱們趕緊走。不過,這位姐姐,你可千萬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咱們倆就說不清了。你要不還是等大爺來接你吧。”阿寬說。


    “不行不行,這裏我不敢待了,你們走,我也走。我不敢住在這兒了。”心妍使勁地搖著頭,她寧願流落街頭,也比在這裏安全。


    “那要不這樣?”阿寬急中生智,“你現在收拾東西,帶著孩子去鎮上的幸福麵館,你稍微打聽打聽就知道了,那兒人可多了,沒人敢拿你們怎麽樣?你們娘兒倆就在那兒等著,我會讓大爺去接你們的。”


    心妍使勁兒地點了點頭,讓阿龍和阿寬先走了。她一刻也不敢耽誤,趕緊抱著孩子進屋收拾東西,沒一會兒就出了門。直到看見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她才覺得心裏放心多了。


    心妍才問了幾個人,就打聽到了幸福麵館的位置,她抱著孩子,背著包袱,直接趕了過去。


    “客官裏邊兒請,吃點兒什麽?”大力迎了上來,卻發現這女人抱著個孩子,神色慌張,不像是來吃飯的。


    “怎麽了?需要幫忙嗎?”大力問道。


    “我……我要一碗麵。”心妍隻好硬著頭皮說。


    “哦,好嘞!你坐一會兒,馬上就好。”大力轉頭去找了大雙,小聲跟她說了這事兒。他覺得這女人抱個孩子,還背個包袱,看著像逃難似的,好像不大正常。


    大雙趁著擦桌子的機會,便跟心妍搭上了話。


    “喲,你家孩子可真可愛,長得像你。”大雙笑眯眯地說。


    “他長得更像他爹,倒不是很像我。”心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哦……你們這是要出門兒嗎?我看你背個包袱,一個人帶孩子,路上還是挺辛苦的。”大雙關心地問。


    心妍看了看大雙,覺得她看著心腸好,又是個女人,應該能理解自己的處境。於是湊近了點兒,小聲說:“我到你這兒來躲躲,一會兒就好,麻煩你了。”


    “怎麽,有人追你?”大雙立馬提高了警惕,她走到門口看了看,卻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


    “我看了,沒什麽人。到底怎麽了?”大雙坐到心妍身邊,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我……我在這兒等人。等人來接我。”心妍想了想,自己當小老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說不出口,於是便幾句話敷衍了。


    大雙一聽,看來她是有難言之隱,便也不再多問。她給心妍倒了杯茶水,讓她在這兒好好坐著,不用擔心。


    心妍坐在那裏發著呆,看著大雙,又看了看大力。他們倆一直在忙活著,卻處處相互體貼,每一個細微的眼神,每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能看出他們倆那樸實恩愛的感情,這著實讓心妍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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