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帶著孩子住在西廂房裏,連窗戶都不敢打開。她多想帶孩子去院子裏轉轉,看看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可卻不能去。隻要沒人來找她的麻煩,她就已經覺得萬事大吉了。


    沒過一會兒,阿寬就送來了午飯和點心。阿寬和阿龍的善意讓心妍覺得郝家大院裏也還是有好人的,這讓她心裏多了一絲安全感。


    心妍十分好奇,為什麽郝少爺會讓下人對她百般照顧。因為在大爺的嘴裏,郝少爺明明是個對手,防他都來不及呢。所以心妍很納悶,她不知道郝少爺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如果他真的是出於善意,那著實是令人尊敬的。


    “阿寬,替我謝謝你們少爺。”心妍抱著孩子說。


    阿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這話我一定帶到。我們少爺人善良,見不得你們被人欺負。你既然到了這兒就放心吧,還有大爺護著你呢。不過……”阿寬往外看了看,小聲說:“你還是別出去溜達,萬一遇上了大夫人,恐怕也是……會讓你難堪的。”


    心妍點了點頭,“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出去的。我就跟兒子在這屋裏待著,這已經很好了。對了,能不能麻煩你件事兒?”


    “什麽事兒?你說。”


    “能不能麻煩你,去街上的時候給我帶幾本小人書回來。我怕這孩子在屋裏待著著急,我給他講講故事,也好解解悶。”心妍把孩子放在床上坐著,便去包袱裏拿錢。


    “哎呀,用不了這麽多。”阿寬一看,她給了不少,給小孩子買東西哪能用得上這麽多錢呀,可心妍堅持把錢塞到阿寬手裏。“拿著用吧,要是用不完,剩下的就當是給你的跑路費了,這以後看樣子還得麻煩你呢。”


    阿寬不好意思跟她拉拉扯扯,便勉強收了下來。“那這樣吧,這錢放我這兒,專門用來給你們倆買東西,用完為止。我不會收你們倆錢的,我雖是個下人,哪能發這種財呀?”


    心妍點了點頭,謝過阿寬以後,阿寬便出去了。


    “小寶,快來看!好多好吃的東西呀!還有你最愛吃的米糕呢!”心妍把孩子抱過來,坐在桌邊看著一桌子的美食,她還是第一回吃別人給他們娘兒倆做的飯。


    “來,我們吃塊米糕。”心妍擦了擦手,拿起一塊米糕放在孩子嘴邊。孩子張大嘴巴咬了一口,邊吃邊笑。


    “怎麽樣?甜不甜?軟和不軟和?”心妍高興地問。她真想讓兒子一直過這樣的日子。


    孩子使勁兒點了點頭,伸著手要自己拿著吃。


    “好好好,咱們自己吃。”心妍找來了兩個墊子,把凳子墊高,讓孩子坐在上麵,自己趴在桌上吃。孩子吃得狼吞虎咽,讓心妍看了心裏既高興、又內疚。是啊,這孩子跟著自己也沒過過什麽好日子,整天偷偷摸摸的,也不敢出去見人,見到誰都要畢恭畢敬的,生怕被別人看不起。心妍的心裏突然燃起了一團火,她突然不想離開這個鎮子了,她想留下來,堂堂正正地留在郝家,跟兒子一起住在這郝家大院裏,過有尊嚴的日子。


    心妍決定,為了兒子自己也要拚一拚。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好像有些不合情理,但還是想試一試。如果能留下來,她和兒子的下半輩子就踏實了。現在的問題是她和大夫人隻能留一個,她要是想留下來,那走的就必須是大夫人。


    孩子吃得狼吞虎咽,心妍不斷地給他夾著菜,可自己卻沒有吃。她時不時地對孩子笑笑,腦子裏卻一直在想,該如何想辦法讓自己和孩子留下來。


    凡事要講個先來後到,而且人家畢竟是大老婆,如果她沒什麽問題,定是不能讓她進郝家的。所以現在隻有一條路,就是合情合理地讓大爺的老婆離開郝家。


    正想著,郝少爺的大伯推開了門,直接走了進來,嚇了心妍一大跳。


    “哎呀!”心妍拍著胸口說,“我都快要被你嚇死了,你進來也不先敲敲門。”


    “我來自己老婆孩子的屋子,還要敲門嗎?”大伯直接坐下,拿起碗筷便吃了起來。


    “怎麽?你不回自己房裏去吃嗎?在我這兒吃?”心妍詫異地問。


    “我想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我今天不僅要在這兒吃,我還要在這兒住。我一會兒就讓下人把我的換洗衣物拿進來,你幫我收好。”大爺邊吃邊說。


    “這……這怕是不大好吧,我雖然偷偷住進來了,但我們倆還沒辦婚事呢,而且你大老婆就在你們自己房裏,你直接住在我這兒,不是讓別人戳我的脊梁骨嗎?”心妍搞到有些為難,她是想留下來,但是想堂堂正正地留下來,可不想讓別人在背後罵她。


    “我不是說了嗎,今天就要休了她,我吃完飯就去跟她說。你切記,留在屋裏不要出門兒,我怕到時候又是一場惡戰,把孩子照顧好,別嚇著他。”


    心妍微微點了點頭,要是能有這麽順利就好了。她知道大爺和大老婆之間也沒什麽感情,隻是大老婆舍不得錢而已。


    “你要是把她休了,她這麽大年紀能去哪兒呢?她有地方住嗎?還有她肯定會要不少錢,你能拿得出來嗎?這郝家的錢好像還是郝少爺管著的吧,你自己那點兒錢估計她也看不上。”心妍覺得這其中問題還有很多,不會那麽容易。


    “你還替她想這麽多?”大伯看著心妍搖了搖頭,“你就是太善良了,她為你考慮過嗎?放心吧,她那麽自私的人,不會缺吃少穿的,就她現在手上的錢,早就足夠她自己過一輩子的了!再說了,一雙兒女還在我這裏,我還能少了她吃喝嗎?”


    心妍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麵前。“慢點兒吃,你們爺兒倆吃飯真是一模一樣,狼吞虎咽的,又沒人跟你們搶。”


    “哎?你咋不吃?”大爺這才發現,心妍的碗裏空空的,還沒有動筷子。


    “我……我等會兒再吃,這會兒不餓。”心妍笑著說,“不得不說,我要是真的能嫁進來,這樣的日子真是我夢寐以求的。咱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多好呀,就是讓我少活十年我也願意,二十年也行。”


    “呸呸呸!瞎說什麽呢?你可得好好活著伺候我,不然難道讓我一個人帶著咱兒子嗎?”大伯看著心妍笑了笑。在這兒吃飯,他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覺,這更加堅定了他要趕走夫人的決心。


    “夫人,這可怎麽辦?他們都已經住進來了!”小鳳站在大媽身邊,鬼鬼祟祟地說。


    大媽氣得指甲在桌子上抓得吱吱響,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但她確實沒有想到,大伯這次居然這樣決絕,顯然已經是完全不顧及他們之間的夫妻之情了。想到這兒,大媽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即便不想承認,她也無法否認自己心裏的真實感覺。


    大媽對小鳳說:“你把兩個孩子叫來,我有話對他們說。”


    沒過一會兒,兩個孩子就到了大媽的屋裏。


    “媽,什麽事兒?老師正在給我倆講課呢。”大媽的兒子景竹說。


    “自己家裏請的老師,讓他等會兒就等會兒唄,有什麽要緊的……”大媽翻了個白眼,抬起手突然開始擦眼淚,讓兩個孩子感到措手不及。


    “媽,你怎麽了?你怎麽哭了?”大媽的女兒景梅趕緊上前問。


    “景梅、景竹,有件事兒我要和你們兩個講一講。本來覺得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不想告訴你們的,可現在再不說,我怕回頭你們會怪我。”大媽說著說著,又開始哭起來,邊哭邊擦眼淚。


    “到底怎麽了?媽,你快說吧。”景梅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你們倆知道那個死老頭子現在在幹什麽嗎?”


    “哎呀,媽。”景竹斜眼看了看小鳳。“你別老是這麽叫他,讓人笑話。”景竹知道小鳳不是什麽好人,總是在母親麵前出一些餿主意。小鳳看見景竹不友善的眼神,也趕緊把頭低了下來。


    “我叫他死老頭子都算抬舉他!他現在正跟他的小情人還有私生子在西廂房裏親熱呢!我就問問你們,他陪你們吃過幾頓飯?對你們有這麽好嗎?他對我不好我倒是能忍,我無所謂,但他現在這樣,簡直就是不把你們兩個孩子放在眼裏。”很顯然,大媽已經想讓孩子出麵去扭轉局麵,可她不知道這樣隻會讓大伯更加厭惡她。


    “什麽西廂房,在我們家西廂房嗎?”景梅驚訝地說。“這不要臉的東西,竟然住到我們家了?還帶著孩子!這是想幹什麽?想鳩占鵲巢嗎?”景梅心裏的火顯然被母親點著了,她喘著氣,立馬就想過去瞧瞧。


    “哎呀,你別急。”景竹一把拉住了姐姐。“爸他都把人帶回來了,顯然就沒想讓他們走,而且是擺在明麵上護著他們的。現在這樣去找他們,隻會讓爸更討厭我們。”


    “那怎麽辦?那就這樣把嘴巴閉上,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嗎?我早就知道咱爸在外麵拈花惹草,但在外麵玩玩也就算了,竟然把人給帶了回來!他想幹什麽?想把咱媽給逼走嗎?”景梅顯然是跟母親站在一邊的。她替母親感到不值,也不願再多認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或妹妹。


    “媽,不是我說你,你平時對咱爸也太凶了點兒。”景竹卻有不同意見。“你有時候也得在自己身上找點兒原因。”


    “你這孩子,胳膊肘怎麽往外拐呢?真是白養你了!平時看你跟景蘭走得就近,都被他給教壞了!”大媽指著景竹的鼻子,氣憤地說。


    “我已經是個大人了,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教壞的。我有我自己的判斷,我就是覺得日子過成這樣,大家都有問題。你不要總是逼我爸,你這樣隻會讓他越來越討厭你。你要是自己能溫柔點兒,好好說話,我相信他也不會從外麵帶人回來。”景竹把門關得死死的,不讓他們出去。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樣跟我說話嗎?”大媽聽到自己的兒子這樣說自己,心裏很難受。別人的話她都可以不在意,但自己親生的兒子卻這樣說,她是不能接受的。畢竟她做這麽多,也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多一點機會。


    “你別再爭了!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麽。這個郝家我不想要,我要出去闖我自己的世界,外麵的世界可精彩了,這個郝家有什麽可稀罕的?我想出國,出去見見世麵,將來回國開一家自己的百貨公司。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我不想跟大哥爭來爭去,大哥對我一直挺好的。”景竹就好像不是他媽生的兒子一樣,倒像是郝少爺的親弟弟似的。他知道郝少爺不是壞人,從小對他也不錯,有什麽好東西總想著分他一份。他不想跟堂哥爭,他跟堂哥一樣都有理想,想出去拚搏。可無奈郝少爺的責任是逃不掉的,自己有這樣好的機會出去拚搏,難道還要放棄不成。


    “我看你就是個傻子!飯都不知道吃到哪兒去了,書也不知道讀到哪兒去了!這現成的郝家你不要,你非要出去自己闖,能闖出個什麽名堂來?你當外麵的人都會讓著你嗎?你這是在家裏舒服日子過慣了!沒吃過虧!媽這麽做,都是為你好,也是為你姐好,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那個狐狸精和她兒子要是不走,我們三個人遲早都得走!”大媽咬牙切齒地說。


    “那不行!我不管你們怎麽想,我是不能同意的!”景梅“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我是個女子,我沒法子爭,景竹,你怎麽這麽不爭氣呀?你比景蘭差在哪兒?你為什麽就不想爭一爭呢。”


    景竹無奈地搖了搖頭。“媽,姐,你們倆都是我最親的人,我當然想讓你們高興,但我不想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你們想鬧事,就自己去吧,我是不會摻和的。如果你願意好好跟爸談談,我可以去請他過來。否則……”景竹看了看母親和姐姐的表情,顯然,她們是不同意的。


    “算了,我回去上課了。姐,你走不走?”景竹一臉冷漠地問。


    “走?這課還上什麽?再上下去家都沒了!”景梅生氣地喊道。


    “唉……”景竹輕歎了口氣,自己打開門走了出去,又把門輕輕地給合上了。


    大媽看著景竹這樣子,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她抱著女兒說:“他!他怎麽這樣?我這不都是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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