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知道心妍不喜歡小鳳,甚至是有些厭惡的。可自己弟弟的死因還未塵埃落定,他也不敢輕易放小鳳走。


    “心妍,你再忍一忍,過不了多久,等那凶手被判了,我就把小鳳給弄出去。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啊,在這節骨眼上,小鳳要是從中作梗,那可就麻煩了。”大伯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心妍也隻好再次妥協了。


    “你快去吧,去看看景梅,別鬧出什麽事兒來。自己的女兒,就別跟她鬥氣了。”心妍別過頭說。


    大伯本不想去,他看見景梅心裏就煩,景梅那說話的腔調簡直跟她媽一模一樣。可大伯又怕心妍擔心,也隻好應了下來。大伯走到屋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又調頭去了郝少爺的住處。


    令人意外的是,他看見阿蓮正在郝少爺的院子裏,和阿龍、阿寬站在一起說著些什麽。他們一看見大伯來了,便趕緊閉上了嘴,不再說話,隻微笑看著他。


    “大爺,您怎麽來了?是有什麽事兒要吩咐嗎?”阿龍趕緊上前問。


    “嗯,沒什麽事兒,我就來問問,景蘭有沒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大伯笑著問。


    “少爺他說最近這陣子學校事情有點多,等忙完這陣子就回來看看。大爺,您是有什麽事兒找他嗎?要不,我給他去個電話?”阿龍對大伯很客氣,他怕大伯懷疑他們幾個是在密謀著什麽。


    “哦,不用不用,我就是想等他回來的時候跟他說個事兒。他既然還在學校,就還是不要打擾他讀書了吧,等他回來再說也不遲。”大伯對著阿蓮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們忙。”


    阿蓮他們三人看著大伯離去的背影,感到有些意外。大伯原本是個性子冷漠的人,這回怎麽主動過來說話,也沒有托人過來傳話。


    “你們猜,他是不是想跟少爺說大夫人被抓起來的事情?”阿寬問道。


    “應該是……我在醫館遇到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看來,他下手比咱們還早,說明他心裏是清楚的,隻不過在等待時機罷了。”阿蓮小聲說。


    “查清這件事情對少爺來說是好事,可大爺的動機是什麽?目的是什麽?應該也是為了他自己要把大夫人趕出去吧,不然他那個小老婆和小兒子該怎麽搬進來呢?”阿龍想了想說,“我怎麽覺得大爺有主動示好的意思呀?”


    “主動示好?”阿寬撓了撓頭,“這可不是大爺的脾氣,大爺一向是家裏什麽事兒能不管就不管的,他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兒呢?”


    “是不是他那個小老婆教他的?我看她還算是個講道理的人,性子也溫順。”阿龍看了看阿寬,阿寬使勁兒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她跟大夫人可太不一樣了,完全就是兩種人。這麽說,她住進來還是好事兒嘍?”


    “對別人來說不一定是好事兒,但對咱們來說,一定是好事兒!”阿蓮得意地笑著,“哎呀,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表哥應該也沒想到,這事兒咱們還沒來得及插手,竟然就已經被他大伯給辦了。”


    “那咱們就先不動,以不變應萬變。”阿龍看著阿蓮說。


    “嗯,再等等。要真是那個壞女人害死了我姨夫,估計她也活不了了。她要是死了,這個家恐怕就安穩了。哎呀,真是大快人心!想想都高興!”阿蓮拍著手,抬頭看著天,覺得天都亮了些。


    “走,咱們仨出去吃麵,我請客!”阿龍高興地說。


    “哎呀,太好了!就去幸福麵館,大雙姐家的麵最好吃了!”阿寬興奮地跑在最前麵,像個高興的小孩子一樣。


    郝少爺像往常一樣,在食堂裏給玲玲上著課。現在玲玲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不僅在學習上有進步,在為人處事上也變得明事理多了。雖然說她還是沒有叫方姨“媽”,但也對她尊重了許多,沒有像以前那樣任性蠻橫了。


    玲玲越來越懂事,也越來越溫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她不再像一個小孩兒了,而更像是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尤其是跟郝少爺在一起的時候,她便顯得更順從一些。


    “哎,哥,你都講了半天了,不渴嗎?喝點兒水休息一下吧。”玲玲趴在桌上調皮地看著郝少爺。


    “我不渴,你要是不累,咱們就繼續講。”郝少爺看著玲玲笑了笑,玲玲也一下子暖到了心裏。


    “那我累了,咱們休息十分鍾吧。”玲玲托著腮看著郝少爺,也不說話,隻傻傻地笑著。


    郝少爺發現玲玲盯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看著我幹啥?我臉上有字兒嗎?”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最近瘦了許多。你是不是太累了?”玲玲關心地問。


    “還好吧,也沒有特別累。”郝少爺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說累,隻要能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他就已經十分知足了,哪兒還能管得上自己累不累,開不開心呢。


    “我還挺不忍心的,可是我也幫不了你什麽。”玲玲撅著嘴說。


    “沒關係,我不用你幫我什麽,你隻要把你的書讀好,能考個好成績,能進入一個好的大學。那就真算是幫我了。這樣我也對得起我拿的這份工資啊。”郝少爺拿起玲玲的水杯,“你坐著,我去幫你倒杯水。”


    郝少爺起身走了,玲玲看著他的背影傻傻發笑。她特別享受和郝少爺在一起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費。原本方姨還很擔心他們之間的關係,可看著玲玲一天比一天好,郝少爺也是個十分有分寸的孩子,方姨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在玲玲的要求下,方姨也不再送她去郝少爺的學校了,隻在上課結束的時候來接她一下。這也讓玲玲覺得自己得到了應有的尊重,有了一絲自由的空間。


    玲玲總期盼著某一天方姨來晚了,這樣她就可以讓郝少爺送自己一程。可方姨每天都來得十分準時,總會提前到,這就讓她一下課就不得不收拾東西跟方姨一起回家。所以,她更珍惜和郝少爺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了。


    “來,喝水。小心,可能有點兒燙。”郝少爺溫柔地說。


    “嗯,好。”玲玲總覺得郝少爺對她也不是單純當作學生,哪裏有老師對學生這麽體貼入微的。


    突然,“啪”的一聲,食堂裏所有的燈光一下子全都熄滅了。


    “停電啦!”有人在另一邊喊,“都小心點兒出去吧,注意安全,不要摔倒。”


    玲玲坐在黑暗中,心開始“撲通撲通”地亂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玲玲,沒事兒,別怕。咱們摸黑把東西收拾收拾,趕緊出去吧。小心別被水燙著,先把杯子收起來。”郝少爺在黑暗中說。


    “嗯。”玲玲伸出手,在黑暗中把杯蓋擰上,摸到了紙筆,又把書合上,就在要把所有東西往書包裏裝的時候,她不小心觸碰到了郝少爺的手。那手寬厚而溫熱,玲玲像觸電般趕緊把手給縮了回來。


    郝少爺也感覺到了尷尬,但也隻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收好了嗎?收好了站起來,咱們慢點兒出去,小心被絆倒。”郝少爺正說著,食堂裏有個人打開了手電筒,讓這黑暗中有了一絲光亮。


    “快過來,到我這邊挨著我,我帶你一起出去。”郝少爺向玲玲伸出了手,玲玲低著頭,趕緊靠了過去,卻沒敢伸出自己的手。


    兩人一起往外走,可他們坐在食堂的最裏邊,離外麵還有一段距離。那個人的手電筒發出的光亮忽明忽暗,讓人有些眼花頭暈。


    “走,咱們快點兒,沒幾個人了。”郝少爺又伸出了手,但不知道放在哪兒合適。是拉她的胳膊還是扯她的衣服呢?扶著肩膀也不合適。正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玲玲突然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郝少爺的手。


    郝少爺心裏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他放慢了腳步,呆呆地站在那裏。


    “走啊,咱們快走!人都要走光了。”玲玲小聲說。


    “哦,好,你跟著我。”郝少爺木訥地回答道。


    玲玲在黑暗中偷笑著,她能感受到郝少爺手心的溫度。一股奇異的力量在他們之間傳遞。玲玲下意識地使勁捏了捏郝少爺的手,可沒想到,郝少爺也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了一下玲玲。


    玲玲感到自己的臉開始發燙,好在這黑暗裏什麽都看不著,她也用不著掩飾。玲玲故意放慢了腳步,任由郝少爺在前麵拖著她走。玲玲希望此刻時間過得慢一些,最好是停下來。


    真是天助我也。玲玲在心裏暗暗地想。這會兒方姨還沒來,也沒人盯著,這樣的大好時機,可不能就這麽白白浪費了。


    “好了,總算是出來了。怎麽會停電呢?真是奇怪。”郝少爺站在食堂門口自言自語。


    “是啊,外麵的路燈也不亮了。看來,是這一片都停電了。好在還有月光,不至於什麽都看不見。”玲玲一邊說,一邊抬頭在月光中仔細端詳郝少爺俊朗的側臉。


    郝少爺這才發現,他們倆的手都沒有鬆開,便禮貌地說:“好了,這裏已經好走一些了。”然後他主動鬆開了手。


    玲玲有些失望,她從未感覺自己的手這麽多餘過,簡直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


    “方姨應該還沒來,這電也不知道啥時候才來,要不咱們今天就到這兒吧,明天再繼續上課。”郝少爺提議說。


    “好,那我先回去了。”玲玲顯得有些失落。


    “那我送你回去吧。”郝少爺說。


    “你送我?”玲玲感到有些意外。


    “方姨還沒來,這時候她應該還沒出門呢,我送你回去吧,這樣我也放心些。咱們一路上迎著她,萬一遇上了,你就跟她一起回去。”郝少爺說完,便獨自往前走。


    玲玲趕緊小跑了幾步,緊跟在郝少爺身後,卻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好在郝少爺一把拉住了她。


    “哎呀……算了算了,你扶著我吧。咱們走慢點兒,出了學校應該就亮了。”郝少爺不好意思在大街上牽著她的手,被人看見也不大合適,隻好這麽說。


    “哦……”玲玲心裏的失落變成了竊喜,她捂著嘴,慢慢地伸出了手,拉住了郝少爺的胳膊,像隻小鳥一樣依附在他身邊。


    兩人一路上沒有說話,也走得很慢。玲玲起初扯著他的衣服,後來幹脆握住了他的胳膊,再後來,索性直接挽著他,靠在他的身邊。兩人就像大學校園裏的情侶一樣自然,看上去並沒有什麽不妥。


    郝少爺一路都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適,隻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但他不能否認自己心裏的感覺,那就是他跟玲玲之間好像已經不隻是單純的師生關係了。他能看出來玲玲喜歡他,卻也隻能一直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隻為了好好教自己的書。


    郝少爺現在已經不缺錢了,缺的是時間和精力。他教玲玲,也是為了報答玲玲一家在自己困難時能給他這個機會,總不能不需要別人了,就將別人一腳踢開。


    眼看著就要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玲玲卻越走越慢,拖住了郝少爺。郝少爺不得不回頭看了看她。“怎麽了?走啊。”


    玲玲巴不得拉著他掉頭往回走,繼續走向那黑暗中,可她又說不出口。這段美好的時光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她有些舍不得,但又挽留不住。玲玲隻好鬆開手說:“前麵就亮了,我自己走吧。”


    玲玲低著頭,走到郝少爺前麵領著路,郝少爺默默跟在她身後,兩人保持著一米的距離。玲玲知道也許走不了多遠,就能遇見方姨往這邊來了,所以還是規矩點吧。


    郝少爺看著玲玲的背影,也不知道這樣下去該如何麵對。距離玲玲高考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了,幹脆再等一段時間,等玲玲考試結束,他也就能順理成章地結束這段奇奇怪怪的師生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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