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


    孟遠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他,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你在這兒發什麽呆呢?叫你好幾聲了,才聽見啊?”孟遠的那位女同學笑盈盈地坐到他對麵,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問。


    “哦,沒什麽,剛在想事情罷了。”孟遠用叉子在沙拉上漫不經心地戳來戳去,似乎已經毫無胃口。


    “怎麽,你還沒習慣呢?”她溫柔地輕聲問,眼裏滿是關切。


    “沒有,我就是現在不餓而已。”孟遠隨口敷衍道。


    “那……那你就是在想你那個女朋友豆豆?”她仍不依不饒地問。


    孟遠尷尬地看著她,歪著嘴笑了笑,沒說話,但也沒否認。


    那女同學眼睛一瞥,心裏就已經知道了答案,感覺很不是滋味,隻好低頭吃起自己的午飯來。


    “你慢慢吃吧,我吃飽了,先回去了。”孟遠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便端起自己的餐盤,起身走了。


    女同學偷偷抬頭看著孟遠的背影,那麽近,卻好像又那麽遠,孟遠似乎一直可以保持著他們之間的距離。而孟遠對於豆豆來說,看似那麽遠,卻又那麽親近。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是嫉妒豆豆的。她突然有了個想法,不由得邪魅一笑,覺得也許隻有這樣才會讓孟遠對自己刮目相看。


    孟遠自從來到這邊之後,便廢寢忘食地努力學習。他整日穿梭於圖書館與教室之間,孜孜不倦地汲取著知識的養分。他覺得每一分一秒都是珍貴無比的,必須要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努力地提高自己,這樣才不愧對於豆豆苦苦的等待和自己的選擇。而那位女同學,從孟遠踏入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便時刻圍繞在他身邊,她算得上是美麗而聰慧,也有著一顆執著的心,她對孟遠的情意,如同春日的微風,輕柔卻又無處不在。孟遠雖無意於她,但無奈她主動、熱情,又是跟自己一起出國學習的同班同學,本也應該相互照顧的。這讓孟遠難以跟她保持距離。


    這女同學看似總是輕描淡寫的,但孟遠心裏明白,實際上她從未放棄對自己的追求。孟遠的內心充滿了矛盾,他深知自己心裏隻容得下豆豆,對這位女同學並無其他的意思。每次看到女同學那充滿期待的眼神,他都想果斷地拒絕,可又怕傷害到一個女孩子的自尊心。在異國他鄉,大家都不容易,孟遠也不想讓一個女孩子感到太過難堪。


    但不可否認,這位女同學的頻繁出現,確實給孟遠帶來了很多困擾,尤其是當她在眾人麵前表現出對自己的關心和在意時,孟遠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孟遠擔心她這樣的舉動會引起大家不必要的誤會,也怕豆豆知道後會傷心難過。


    孟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實好像沒怎麽吃飽。來到這邊以後,他好像就沒有吃飽過。倒不是飯菜分量不夠,而是他實在是吃不慣那些生冷無味的東西。一想到學校食堂的西紅柿炒雞蛋、青椒炒肉,他就不住地咽口水。中國人還是長著中國人的胃,總是吃不慣那些西餐的。


    孟遠去了圖書館,他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從書包裏拿出一小包茶葉,這是豆豆在他臨行前特意給他準備的。豆豆知道孟遠愛喝茶,怕出了國茶葉就不好買了,便用自己的生活費給孟遠買了一包好茶帶上,這樣孟遠每到喝茶時,或許也能想起自己來。


    泡好的茶葉冒著熱氣,飄出陣陣清香。孟遠把鼻子湊到杯口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這熟悉的茶香一下子就鑽進了身體裏,孟遠瞬間覺得渾身都舒坦了,腦子也清醒了些。這才是家裏的味道啊,這麽熟悉,卻又遠在千裏之外。孟遠承認自己沒想過離開祖國會是這樣的感覺,他猜到自己會想家,想豆豆,但卻沒想過會對祖國有另一種思念。想來想去,還是家裏好,孟遠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以後不管自己的能力如何,都絕不願意留在國外生活。


    孟遠放下茶杯,起身去找一本關於語言曆史的書。他在書架間穿梭,目光專注,可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找到想要的那本書。


    “奇怪,明明是有那本書的呀……是不是被人借走了?還是放在別的地方了?”孟遠輕聲自言自語道。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在另一個書架上的角落裏看見了那本書。他剛準備伸手去拿,在同一時刻,另一隻手也碰到了那本書。孟遠抬起頭看了看。


    “怎麽又是你……”


    “什麽?又是我?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十分不想見到我了?”女同學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微笑著說:“真巧啊,孟遠,我也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裏遇上了。”


    孟遠心中很是無奈,卻也隻能禮貌地回應:“是啊,真巧,真巧……你也要這本書?”


    女同學趁機聊起了這本書的內容:“這本書我也一直想找呢,聽說裏麵有很多珍貴的曆史記載,沒想到你也需要。”


    孟遠簡短地說:“那給你吧。”說完,便把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女同學驚訝地問:“那你不看了嗎?沒事兒啊,我們可以一起看,正好也能一起探討探討的。”


    孟遠勉強地笑了笑:“不用了,你先看,你看完我再來借吧。”


    孟遠說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著頭看自己的書,顯然是不想再搭理她了。女同學雖然不甘心,可也知道,要是跟得太緊了,可能會讓孟遠厭惡自己,也便忍了下來,抱著書走了。


    孟遠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剛才的位置,發現她已經走了,這才鬆了口氣。他想了想,還是得找機會側麵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否則她總是粘著自己,弄得大家都很尷尬。他甩了甩頭,拿起筆,開始看起書來。


    不知不覺,過了一整個下午,天色突然陰沉沉地,風也呼呼地刮起來。看著天色不對,孟遠趕緊收拾書包,想著在下雨前跑回宿舍,免得被淋濕。


    可還沒等他跑到樓下,雨就已經嘩啦啦地從天上潑了下來。孟遠隻好站在走廊裏,呆呆地看著外麵。


    “喂!”


    孟遠聽到這個聲音,心裏又是一陣無奈。他沒回頭,也能聽出來還是那個女同學。


    “怎麽?裝作聽不見啊?”她走到孟遠麵前,孟遠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抿著嘴笑了笑。


    “幹什麽?你好像很怕我,我又不會吃了你。”女同學有些冷冷地說。


    “嗯,沒有,你想多了。你……你也沒帶傘?”孟遠問。


    “我……也沒帶傘。這不隻好在這裏等著嗎?我本來打算走了,結果沒來得及。所以你不要覺得是我跟著你。我這一下午都沒跟你坐一起,也沒有騷擾你,不是嗎?”女同學想了想,又說:“你以後就叫我‘朵朵’吧,你好像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怎麽會呢?”孟遠想了想,好像自己是沒有主動叫過她,都是她主動來找自己說話的。“可……這麽叫你也不合適,這是你小名兒吧?”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咱們都是同學,還是同班同學,現在又一起做了交換生,叫個小名兒有什麽不合適的?”她追問著。


    “就……就有些不習慣而已,是我的問題。”孟遠始終覺得叫一個女同學的小名兒,未免也顯得太親切了些。除了豆豆,他還真沒叫過哪個女生的小名兒。


    “看來你還是個老古董!”這個朵朵皺著鼻子,有些嬌嗔地說:“哼,不叫算了……那你叫我的英文名兒也行,我叫‘tina’。”


    “好。”孟遠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他不想再聊下去了。


    “那……”朵朵又要開口,孟遠突然就打斷了她。


    “我還有事兒!我就自己先回去了!”孟遠把書包背在懷裏,脫下外套擋在自己的頭上,一下子就衝進了雨裏,一溜煙兒地跑了。


    朵朵輕輕地跺著腳,噘著嘴,她看著孟遠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雨中。“這麽大的雨,寧願淋雨,也要先走嗎?我到底哪兒不好了……”她一甩頭,又回到圖書館裏去了。


    孟遠回到家裏,立馬脫掉了濕漉漉的衣服,趕緊衝進浴室。當熱水淋遍全身時,他才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又回來了些。他不由得笑了笑,問自己:“我這是在躲啥?什麽都不怕,還怕一個女同學不成?她有什麽好躲的,弄得自己這樣狼狽……說不定還要感冒……”


    孟遠從浴室出來時,突然很想念豆豆,隻可惜因為時差的原因,現在還不是打電話的時候。他坐到桌前,拿出來寫給豆豆的那個記事本。他抬起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天空已經放晴了,鳥兒也在樹上嘰嘰喳喳地叫,就好像剛才那場雨沒下過似的。


    孟遠握著筆,一時間不知道寫些什麽,於是他想了想,笑著在那一頁上畫下了一棵蔥蔥鬱鬱的大樹,樹枝上站著兩隻小鳥,它們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孟遠看著自己的作品,又覺得有些好笑,在旁邊畫了幾顆愛心。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他認認真真地寫了這兩行字。


    朵朵坐在圖書館的椅子上發著呆,過了一會兒,才把東西收拾好,拿出了包裏的雨傘準備回去。


    她帶了傘,可原來想著能趁著大雨和孟遠多待一會兒,所以才撒了謊。她走到門口,發現雨已經完全停了。


    “哈哈,真好笑。”她自言自語,“帶傘的不打傘,沒有傘的非要冒著雨跑回去,這世上的人還真是都很奇怪呢。”她把傘又塞進包裏,深吸了幾口雨後帶著泥土味道的清新空氣。


    “沒事兒!什麽都難不倒我!隻要是我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她又挺起胸脯,大方自信地走在校園裏的小路上。


    第二天,孟遠獨自走在去教室的路上,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攔住了去路。那人看上去也是個中國人,最起碼是個亞洲人,孟遠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便往旁邊走了幾步,想要讓開他。


    可那人也跟著走了幾步,繼續攔著孟遠。他抬著下巴看著孟遠,似乎不大友善。


    “你……你有什麽事兒?”孟遠禮貌地問。


    “你就說孟遠?”那人說。


    “哦,你也是中國人啊。我是,我就是孟遠。怎麽了?”孟遠淡定地說。


    “聽說,你跟朵朵在一起了?”那人挑著眉毛問。


    “誰?你是說……沒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我有女朋友,但不是她,你誤會了。”孟遠說完,便準備走。


    可那人不依不饒,直接跟了上去,把手搭在了孟遠肩膀上,說:“嘿,兄弟,要是你說的是真的,那最好。要是你騙我,我的拳頭可不會放過你。”


    孟遠抬起胳膊,毫不客氣地推開了他的手。他瞪大了眼睛說:“我沒工夫跟你糾纏,愛信不信!該說的我都說了,我看你是同胞,咱們最好還是客氣點兒好。”


    那人聽孟遠這麽說,便抬起了手。


    孟遠加快了腳步,繼續往教室走去,那人也沒有再跟上來。但孟遠覺得很奇怪,這人到底什麽來頭,莫名其妙說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他皺著眉頭,隻覺得煩躁。


    孟遠進了教室,“砰”的一聲把書包扔在桌上,周圍的同學被嚇得一驚。


    “哦!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孟遠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好,已經表現出了不耐煩,也影響到了周圍的同學。他想了想,走到朵朵麵前說:“你出來一下,趁還沒上課,我有話跟你說。”


    孟遠把手插在褲兜裏,便走了出去。朵朵驚訝地張著嘴,還沒回過神來,等她反應過來之後,竟有些竊喜。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一臉羞澀地趕緊跟了出去。


    “什麽事兒?”朵朵小聲問。這可是孟遠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更何況還是單獨找她說話。


    “剛有個人在路上攔住我,問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我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聲。首先你自己注意安全,其次你也知道,我有女朋友,你還見過。”孟遠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胡說,但他不想攪和在這些無聊的事情裏,也隻好不再顧及朵朵的麵子。


    “你找我……就為了說這些?”朵朵顯然有些失望。


    “就這些,我說完了,你自己當心些。那我先進去了。”孟遠說完,瀟灑地轉身走了,留下朵朵一人站在走廊上。


    朵朵心裏五味雜陳,孟遠分明是在撇清跟自己的關係。但她又立馬安慰自己,好歹孟遠還是關心自己的,讓自己當心些。這麽一想,朵朵心裏便又平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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