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流的吻逐漸下移。


    落在脖頸處時,鏡流清晰地感受到,羨魚的身體僵住了。


    她立刻停下動作。


    羨魚抬手,再次按住了懷中人的後腦。


    他垂下眼,盯著鏡流的發頂。


    某個瞬間,他真的動搖了。


    隻差一點。


    看來,人和神終究是不同的。


    星神不愧是星神。


    如果他能真正舍棄掉自己的感情,成為無悲無喜的神明,就不會如此的……


    如此的痛苦。


    如果不是他的話,鏡流不必像其他雲騎那樣,奔赴戰場。


    不必殺死墮入魔陰身的同伴。


    對方本該過得輕鬆又快樂。


    鏡流本該和大部分仙舟人一樣,有著世俗意義上、完美的一生。


    如果從頭再來……他們不會相遇。


    自己可能,活不到與鏡流相遇。


    羨魚輕聲問: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會做什麽呢?”


    鏡流控製著力道,緩慢地在眼前人的頸側留下齒痕。


    她說:


    “我會……早一點和你相遇。”


    羨魚喃喃自語:“……是嗎?”


    鏡流目光灼灼,盯了一會兒自己在羨魚脖頸留下的紅痕,用指尖輕點幾下。


    她抿了抿唇。


    “你的這件衣服……遮不住它。”


    羨魚朝著鏡流微笑。


    “沒關係。”


    鏡流與眼前人對視,近乎要沉溺於對方那雙溫柔的、包容一切的眼睛裏。


    在人前,羨魚與鏡流做過最親密的舉動,也不過是牽手。


    他們從不會在其他人麵前展露親昵。


    鏡流尊重羨魚的感受,很少會在如此明顯的部位留下痕跡。


    隻是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


    好像自己提出什麽過界的請求,羨魚也不會拒絕。


    正想著,羨魚又問:


    “鏡流,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他們對上視線。


    光線被風衣擋了大半,視野變得昏暗,唯獨鏡流的眼睛很亮。


    那雙紅瞳,讓人移不開眼。


    鏡流睫羽輕顫,湊上前,輕輕吻上他的唇。


    羨魚愣了好一會兒。


    鏡流解開他襯衫最上方的一顆紐扣。


    鎖骨處傳來輕微的痛感,羨魚回過神,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開口提醒道:


    “過一會兒,我還要去見兩個人。”


    “鏡流,你能去十王司,替我給丹楓帶句話嗎?”


    鏡流停下動作。


    她心說,現在是談論正事的時候嗎?


    鏡流麵無表情地咬了羨魚一口,語氣辨不出喜怒:


    “你要見誰?”


    羨魚語氣溫和地解釋:


    “仙舟元帥,和「天才俱樂部」第一席讚達爾。”


    “罷了,你不必帶話,隻需要和丹楓碰一麵就好了。”


    丹楓知道,持明族並不安全。


    化龍妙法固然能將人轉化為持明族,但這一切都是有前提條件的。


    隻有像丹楓一樣了解龍尊之力,才有可能成功。


    丹楓在意友人的性命,可龍師們未必會在意。


    一個新的、由人轉化而成的持明族……是否產生第二個呢?


    丹楓除了把應星帶到華麵前,他別無選擇。


    他得知了羨魚血肉的特殊性,無論是身為友人,還是持明龍尊,他都會對華隱瞞實情。


    而現在,華大概已經見過應星了。


    好在仙舟正好需要應星這種技術型人才。


    應星是安全的。


    也好在應星一無所知。


    無論華如何套話,也問不出什麽東西。


    接下來……就看丹楓在問詢時的表現了。


    隻要別在十王司成員麵前誇讚「豐饒」,羨魚都能把事壓下去。


    不過,考慮到岱陽和禪真在十王司……


    羨魚認為,有必要讓鏡流跑一趟。


    省得哪天他可愛的下屬,整出什麽標本。


    鏡流替他扣好襯衣最頂端的扣子,又幫他穿好風衣,最後又把頭發撥到頸側,蓋住吻痕。


    “什麽時候?”


    羨魚將手放進風衣口袋裏,隨後又伸出手抱住鏡流。


    他摸到了一把刀和一個戒指盒。


    羨魚第一時間把戒指盒放進係統背包,並排除嵐這個選項。


    阿哈,又是你。


    羨魚遲疑片刻,沒有拿出戒指。


    他歪了歪頭:“現在可以嗎?”


    鏡流似乎很不開心,低垂著眼,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


    “好。”


    鏡流身形一頓。


    她隱隱察覺到羨魚身上的硬物。


    似乎是……一把刀?


    鏡流把手伸進羨魚的風衣口袋。


    她拿出刀,冷聲質問:“你帶刀做什麽?”


    羨魚:“……”


    他張了張嘴,隻憋出兩個字。


    “防身。”


    鏡流指著刀上的血跡。


    “那上麵的血是怎麽回事?”


    羨魚:“…………”


    無論說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都不好解釋啊!


    他幹巴巴道:“是我做飯沒洗幹淨。”


    鏡流的表情越發冷淡:


    “仙舟禁止攜帶管製用品,你竟然帶著它進鱗淵境。”


    “還有其他利器嗎?”


    羨魚搖了搖頭。


    鏡流上手把他身上搜了個遍,反複確認沒有其他利器後,這才收回手。


    兩人手牽著手,朝外走去。


    鱗淵境外,早已被雲騎封鎖,隻停著看不到盡頭的車隊。


    臨近分別前,羨魚叫住了鏡流。


    他遲疑一瞬,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放在鏡流的掌心。


    “這是……給你的禮物。”


    既然是準備給鏡流的求婚戒指……就算是他不打算求婚……那也總要送到對方手裏吧?


    鏡流心說,哪有這麽送戒指的?


    不過還好,羨魚沒有搶先一步。


    鏡流把戒指還回去,朝羨魚伸出手,示意讓對方替她戴上。


    羨魚緩緩握住鏡流的左手,將戒指戴在中指上。


    他看著自己的愛人唇邊勾起弧度。


    看著對方與他告別。


    羨魚和之前一樣。


    像鏡流詢問他是否願意繼續被凡人庇佑時一樣,沉默了。


    羨魚隻是回以微笑。


    他立於原地,目送愛人離開。


    直至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轉身,看向等待已久的侍衛。


    “走吧。”


    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裏……


    去見見華和讚達爾吧。


    在侍衛的引領下,他俯身進了一艘星槎。


    華微笑,向羨魚張開雙臂,似乎在等待和他擁抱。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


    “父親——”


    羨魚:“……”


    魔陰身了?


    ——


    十王司。


    鏡流很快見到了等待問詢的丹楓。


    她與友人對上視線後,微微頷首示意,直截了當地提起羨魚的名字。


    丹楓什麽也沒說,神色了然地點點頭。


    鏡流見狀,不再多說什麽。


    她低頭轉動手上的戒指。


    丹楓順著她的動作,也跟著低頭。


    鏡流手上是一枚成色極好的鴿血紅戒指。


    丹楓能看出來,羨魚在挑選主石和切割方式上下了功夫。


    主石和鏡流的瞳色一樣。


    隻是鑲嵌的那枚寶石太大了,寬度看起來和鏡流的中指差不多。


    哪怕選擇了最顯小的祖母綠切的切割方式,也仍看起來太過違和。


    佩戴時,鴿血紅會側在一邊。


    這枚戒指並不符合羨魚和鏡流的審美。


    可能有著其他特殊的寓意?


    鏡流將寶石挪到最中間的位置。


    在戰場上締造雲騎不敗傳奇的劍首,像是剛察覺到丹楓的視線一樣,她麵露訝異,旋即用一種無比平靜的語氣,主動向丹楓介紹起手上的這枚戒指。


    丹楓聽後,心裏納悶,問:


    “不是求婚戒指嗎?”


    鏡流搖頭:


    “不是,他說,隻是禮物。”


    “還好,沒有被他搶先一步。”


    丹楓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打算和他求婚啊?”


    鏡流點頭:“對。”


    很快,一人一龍結束了對話。


    丹楓與鏡流告別,坐進十王司的審訊室,和岱陽打了個照麵。


    他一邊在腦內回想自己和鏡流的對話,一邊對上岱陽迫不及待挑他錯處、仿佛審視什麽死物的眼神。


    這一刻,丹楓總算回過味來。


    不是。


    鏡流,誰問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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