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根據那位作家先生給出的信息,新人玩家的第一場遊戲裏絕對不可能出現資深玩家,你不像是新人,但也不像是詭……”秦戈的話說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剛才蘇白變身鬼新娘的那一幕,竟是有些語塞。


    “算了。”


    秦戈一臉苦惱地思忖了許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隻留下一句:“謝謝你。”


    他們不知道蘇白是誰,或者說“蘇白是誰”這個問題本身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如果蘇白選擇一直都不出手,那麽他們根本就活不到現在,也根本沒有機會問出這個問題。


    既然他們活了下來,那就真誠地道謝吧。


    “謝謝!謝謝……”萬莎莎因為剛才的畫麵驚魂未定,回過神來想要認真道謝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好像並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


    “不用。”蘇白看到張一步也慌忙從座位起身的時候,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又表情認真地說道,“說不定下一次我們再見麵的時候,就會讓你們還上這個人情。”


    “遊戲還沒有結束。”蘇白看了一眼火焰中的詭村,對三人組叮囑說,“在聽到那個聲音宣布你們可以離開遊戲之前,隻要這輛車還安全,就不要下車。”


    “如果選擇下車,就……加油吧。”


    蘇白說著,又看了一眼444路末班車司機的方向。那位脖子特別長的司機聲音探出腦袋看了一眼蘇白,又急忙縮了回去,看樣子應該並沒有受到鬼新娘和蘇白的影響。


    公交車的現狀,也是安全的。


    進行完似曾相識的叮囑後,蘇白深呼吸了一下,扶著車門恢複了一下有些虛弱的狀態,然後走下了車。


    走下車的一瞬間,蘇白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完全耗盡了力量的身體徹徹底底地浸潤在紅月的月光下。紅月的月光冰寒,卻是對蘇白來說熟悉又舒適的環境。


    可惜耗盡的力量並不是曬一會兒月亮就會恢複的,蘇白又一次深呼吸,快速調整了一下自己此刻糟糕的狀態之後,就邁步向前走去。


    沿著那條沒有被火焰覆蓋的小路向前走,蘇白漠然地注視著那些被火焰灼燒的詭村村民。這些村民中大部分的身影都是看不清麵容的黑影,看著隻是一些沒有多少力量的弱小鬼物。


    偶爾會有一些能看清麵容的村民惡鬼,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被鬼手刺穿和割裂的傷口,也都倒在了火勢最為凶猛的區域。也許之前在車門外試圖蠱惑玩家下車的村民,就是其中之一。


    鬼新娘的身影一直在路的前方行走,蘇白倒是沒有立刻加快腳步跟上去,與其耗費力氣跑起來,不如留些力量應對還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在噩夢世界掙紮十年,蘇白不相信百分之百的安全,也自然不會任由自己耗盡百分之百的力量。在其他玩家眼中,這個行事風格……甚至穿衣風格有的時候都十分古怪的“妖孽”手中,永遠會藏著不止一張底牌。


    就這樣沿著小路慢慢走著,即使小路兩邊的村落已經快被火焰吞噬,蘇白的腦海中還是浮現出了他上一世來到詭村時的記憶。


    上一世,鬼新娘會在第二次到達詭村站時下車,那個時候公交車上乘客的數量也會超過十人。上一世的公交車上沒有白旗袍那樣想要在鬼新娘麵前虎口奪食的惡鬼,蘇白和其他新人玩家也因此存活到了那個時候,但最終也隻能選擇和鬼新娘一起下車,被“邀請”前往詭村赴宴。


    可以說上一世444路末班車的這場遊戲中,蘇白和其他玩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詭村度過的。


    也正是因為蘇白他們自願選擇下車,他們這群新人眼中的詭村和普通夜晚的村莊沒有什麽兩樣,連村民都不是沒有五官的黑影,而是看起來有些和藹可親的普通長相。


    村外到處都是火把和篝火,走進村裏還能看見各種“囍”字裝飾和紅色的燈籠,甚至有新人覺得詭村是這場遊戲中的安全屋,他們來到這裏是真的為了赴宴。


    結局可想而知,宴席缺少用來開宴的食物,一無所知的人類玩家成了逃不出惡鬼手掌心的獵物,越是恐懼和絕望的人類,越是詭村惡鬼垂涎的美食。


    上一世的蘇白情緒中沒有恐懼和絕望,無法成為詭村村民想要狩獵的食物,誤打誤撞之下反而走進了新娘阿喜所在的村屋。


    明明都已經成為了鬼物,無論是村民還是鬼新娘卻都陷入了無盡的循環中,永遠在尋找新娘,關住新娘,然後獻祭新娘。作為鬼物,這些詭村村民可能早就已經忘了他們為什麽要獻祭,也忘了要向什麽東西獻祭,隻是在噩夢世界中不斷地重複著絕望而恐怖的故事。


    被詭村村民帶下車的新娘被鎖在村屋中,雙手雙腳綁著粗重的鎖鏈和鐐銬,連喜帕之上都係著銀色的鈴鐺,隻要新娘在掙紮和試圖逃脫的時候發出聲響,就會有詭村的村民衝進來查看,甚至攻擊發出聲響的新娘。


    那個時候的新娘,和最初在公交車上的時候一樣,隻是沒有記憶和理智的野獸。但即使如此鬼新娘也並沒有立刻對蘇白動手,一個靜靜坐在床沿,一個靜靜站在屋子裏好奇地看著鬼新娘,沒有任何交流。


    直到屋外傳來敲鑼打鼓開宴的動靜,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的鬼新娘才突然暴動和掙紮,甚至在注意到蘇白的瞬間就想用鬼手刺穿他的身體!


    那一刻,改變蘇白命運的共鳴就出現了。


    上一世因為命運共鳴而被喚醒的鬼新娘阿喜,將“活下去”的執念和夙願托付給蘇白,但也知道剛才暴動時的動靜會引來村民,於是主動附身在了還未擁有能力的蘇白身上,以附身的方式將蘇白偽裝成了村屋中的新娘。


    村裏的宴席會持續很久,宴席結束後新娘才會成為祭品。


    帶著“活下去”的托付,被附身後身穿嫁衣的蘇白在村屋裏一動不動。


    幾乎就是在蘇白耳邊傳來“遊戲即將通關”的提示時,村屋外的某個方向亮起了難以被忽略的火光,那個方向有著的正是詭村舉辦儀式的祭壇!


    祭壇的火把和篝火燃起,被鬼新娘附身著的蘇白直接被村民從村屋帶到了祭壇,丟進祭壇熊熊的火焰中。


    被丟進火焰中的時候,上一世的蘇白以為這就是遊戲的終結,是他的終結。那個時候的蘇白明明沒有什麽願望和目標,卻偏偏有了一絲小小的遺憾,那就是遺憾自己沒能像阿喜托付的那樣好好活下去。


    但被熊熊烈火灼燒著的蘇白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痛苦,那火焰如同紅月的光亮一般,不止沒有溫度還會讓人感到寒冷。


    倒是附身在蘇白身上的鬼新娘在火焰中哀嚎著,那淒厲的聲音環繞在蘇白的耳邊,無止無盡。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啊!」


    這不隻是阿喜對蘇白的托付,也是鬼新娘自己的執念,是她在噩夢中不斷循環的因。


    火焰中的鬼新娘漸漸變得虛弱,如果沒有附身在蘇白的身上,也許阿喜會在因為火焰而失去意識之後,又重新在444路末班車上醒來,將這場噩夢永無止境地循環下去。


    可正是因為蘇白這樣的變數,虛弱的阿喜並沒有重新陷入循環,反而喚醒了蘇白“厲鬼拚圖”的能力,自願成為蘇白的第一片拚圖。


    盡管如此,與鬼新娘阿喜認識了十年的蘇白很清楚,她的心中仍存在遺憾。


    離開詭村的十年裏,詭村這個蘇白回不去的新手遊戲,依舊存在於噩夢世界的某個角落裏。就算沒有鬼新娘阿喜,也會有其它的鬼新娘徘徊在這條沒有盡頭的路上。


    十年裏,阿喜永遠如同姐姐一樣幫助著蘇白,但她自己的故事卻像是被按下了久久的暫停鍵,一直都沒有迎來令她安心的結局。


    x


    從回憶中醒來,蘇白看著詭村中的火焰,覺得這熊熊的烈火也許就是最適合詭村的結局之一。


    阿喜,這一次可以沒有遺憾了嗎?


    看見前方鬼新娘的背影停下了向前走的腳步,蘇白也慢慢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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