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恒星逐漸西沉,天空漸漸染成一片絢爛的畫布,從鮮豔的橙紅到深沉的紫紅,再到淡淡的粉紅,色彩相互交融、過渡,如夢似幻。


    居福星不由讚歎:“好美!”


    此時他坐在一個小廣場的圍欄上,四周稀稀拉拉聳立著幾座四五層高的建築,每座建築都相隔甚遠,視野很開闊。


    站在他身後的黑袍提醒:“時間快到了,回去吧。”


    居福星回頭看看了四人,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我明天能去那邊嗎?”


    “隻要你嚴格按照規定時間活動。”


    居福星癟癟嘴,心想,老子就當每天溜狗了,還是四條大黑狗。


    四條大黑狗盡職盡責地把主人送回牢房,居福星麵無表情關上門,又走到窗邊坐下。今天隻探索了一小塊地方,但是從地形上看,這是一片大平原,目之所及沒有任何山的影子,平得就跟塊餅似的。這個監獄有四個分區,應該是關押了不同的實驗體,他所在的a區環境很不錯,隻是交通很原始,除了地行車輛沒有任何飛行器。


    居福星今天特意圍著a區轉,走了一個小時也沒有碰見任何人,他看看了自己的編號a2785,他是第2785個實驗體,可是為什麽他一個人也沒見到?倒是有不少獨棟小屋,跟他所住的牢房一樣。隻是台階上落滿了灰,房子裏一點動靜也沒有,顯然是沒有人的。


    “都死了嗎?之前的2785名實驗體。”


    居福星心情有些低落,死亡如影隨形的滋味並不好受。


    消沉了一會兒,居福星給自己打氣,“別灰心,這才是第一天,我還可以和他們耗很久。”


    第二天出門放風的時候,居福星提了新的要求:要坐地行車。


    “有車幹嘛還要用腳走?”


    黑袍想了想,走也好坐車也好,反正這小子是跑不出去的,也就隨他了。


    溜著四條大黑狗溜到了d區,這裏關押的犯人多,看守的人也多,圍牆內聲音嘈雜,呼喝打罵聲不絕。居福星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火氣忍不住直往上冒,不知不覺就放慢了腳步。


    “怎麽呢?這裏烏煙瘴氣的,快點走吧。”黑袍見他越走越慢,催促道。


    居福星冷笑,烏煙瘴氣?你們也知道自己不幹人事?他不想跟狗吵架,加快腳步向著地行車走去。


    一個黑袍沒有上車,“你們先回去,我去12號拿點東西。”


    其他人也沒管他,居福星卻暗暗琢磨,d區的牢房由一座座圍牆隔開,以他見到的數量判斷,一座牢房裏至少關押了一萬人,12號應該是牢房的編號,就是12萬人。他的時間不夠探索完整個d區,那到底有多少人被關押在這裏,被當成繁衍的工具?


    居福星暗暗咬牙,這幫畜生!


    有了車,活動範圍就大了一些,居福星每天指揮著黑袍四處轉悠,表現得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因為他表現良好,幾個黑袍也就由著他,偶爾超出一點時間,也不會馬上催促他。


    令居福星不安的是,這裏實在太落後了。不止園區內沒見過飛行設備,他靠近這個大監獄的邊緣觀察了許多次,天空中除了飛鳥就是雲朵,連飛行器的影子也沒見過。地麵沒有任何信息發射塔,幾根稀稀拉拉的電纜連向遠方。簡直比他上輩子生活的地球時代還複古。迅通是有線電話,廣播也是有線廣播。所有無線設備在這裏都不存在。


    “這要怎麽辦?”居福星都快絕望了。


    這天一覺醒來,涼意沁人,他被綁來的時候這裏還是炎熱季,難道要換季了?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地麵上積了不少水,微微泛黃的樹葉鋪了滿地。園區裏很安靜,平時這個時候,清掃車會來清掃路麵,發出刷刷的聲響,可是今天沒有來。


    又過了一會,一行穿著灰衣的人走進園區,拿著清掃工具就開始工作。


    嗯?今天怎麽換人來打掃了?


    居福星扒著窗戶盯著那群人,等他們走近了才發現,這些人是關押在c區的實驗體,他們的衣服上有編號。居福星注意到其中一個女人,與其他實驗體不同,她的衣服很新,幹淨整潔。頭發也利落的紮成馬尾,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麻木地清掃著落葉,也不會避開積水,不一會兒鞋子打濕了,褲腿也打濕了一半。居福星正想著,他如果出聲提醒會不會被警告,就見一個黑袍走了過去,扔下她的工具,拉著女人走進了一個空屋裏。


    這個園區裏平時就隻有五個喘氣的活人,除了他自己就是那四個黑袍。黑袍一般會分時段來這裏輪流看守,一人幾小時。所以現在這個園區裏,黑袍想幹什麽是沒人管的。


    居福星怒火中燒,衝著外麵就開罵:“你這個禽獸,隨時隨地發情,你跟畜生有什麽區別?”


    對麵的門刷地一下打開,黑袍氣衝衝地走到窗前,“閉嘴!”


    “我呸,你個爛機機的玩意兒,我詛咒你終身不舉。”


    “你他媽別以為我不敢打你,給我閉嘴。”


    女人怯生生的走出房子,木訥地看著他們。居福星愣了愣,她衣服整整齊齊,頭發一絲不亂,隻是一條褲腿卷起,另一條放下的褲腿已經烘幹。


    “呃········,你在給她烘褲子?”


    黑袍指了指居福星,警告道:“別多管閑事。”


    說完就拉著女人進屋,繼續烘衣服去了。


    幾分鍾後,女人走出屋子,傻傻站著在門口。黑袍在每個空屋裏進進出出,過了一會兒,找出一雙鞋給女人換上,也不讓她繼續工作,見她不願意在房子裏呆著,就搬了張椅子讓她坐在門口。女人就乖乖地坐著,眼神沒有任何焦距的看著前方。


    居福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又開始作死:“這是你老婆?”


    黑袍懶得搭理他。


    “你老婆真漂亮,她知道你長什麽樣嗎?你天天裹著大黑布,不會睡覺的時候也這樣吧?”


    黑袍繼續不理他。


    “你老婆認得出你嗎?你們所有人都穿得一模一樣。”


    黑袍沒出聲,女人卻看向居福星,“認得出。”


    她的聲音不大,說的也很慢,卻是無比認真。


    黑袍驚訝抱住她,“阿芬?”


    女人緩慢地對著黑袍又說了一遍:“認得出。”


    黑袍沒再管居福星,抱起女人走了。


    居福星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有故事,肯定有故事。


    當天外出活動的時候,居福星對早上發生的事隻字不提,他認得出那個黑袍,是四個黑袍中個子第二高的,他私底下按照高矮順序給四人命名,早上那個叫二黑。


    夜裏又下了一場大雨,一直下到早上。今天來打掃園區的照例是c區的實驗體,居福星趴在窗口看了半天,那個女人沒來。他衝著窗外大聲叫喚:“二黑,二黑·········”


    二黑走到窗前,“你在叫什麽?”


    “叫你啊。”


    二黑愣了愣,“你叫我什麽?”


    “我又不知道你們的名字,隻好自己取了。”


    “你········”


    二黑忍了忍,轉身就走。


    “唉········你別走啊,你老婆今天沒來嗎?”


    二黑停住,轉身又走了回來,“你想幹嘛?”


    “我沒想幹嘛啊,就是無聊找人聊聊天唄。你對你老婆挺不錯的,我昨天不該罵你。”


    二黑沒說話,可是也沒走。


    居福星再接再厲:“她可真漂亮,就是可惜,要在這裏關一輩子,還是個c級實驗體,遲早得死。”


    二黑暗暗握拳,“說完了嗎?”


    “你跟我講講唄。”


    “講什麽?”


    “你們倆的愛情故事啊,反正我們在這兒待著也無事可做。”


    “我給你講個屁。”


    二黑不再搭理他,這次無論居福星怎麽叫喚也不過來了。


    居福星見他真的不理自己了,又狀似無聊的躺回床上。二黑可以利用,絕對可以,他很在乎那個女人,哪怕有一點點機會,也會送人離開。


    二黑回到監控室,想了想,和昨天一樣,將剛才的監控刪除,熟練地換成了居福星睡覺的畫麵。


    換班的時間到了,同伴例行問道:“怎麽樣?”


    “沒有什麽異常,就是這兩天多睡了半小時。”


    “要換季了,該給他換厚被子了,凍病了可麻煩。”


    “嗯,我去通知後勤。”


    二黑走出監控室,天空又開始下雨,短暫的雨季過後,就會迎來漫長的寒冷季。黑袍心頭發緊,最近都沒有新的禦寒物資送到星球,不知道阿芬能不能撐過這個寒冷季。


    居福星發現,這段時間天天都在下雨,一天比一天冷,而園區的清掃工作,也一直由c區的實驗體完成。他觀察了十多天,也沒發現那個叫阿芬的女人,不免有些失望。他也懶得早起調戲黑袍,幹脆天天捂著被子睡懶覺。


    這天早晨,雨下得特別大,雨點打得窗戶劈裏啪啦響。居福星被雨聲吵醒,他爬起來看看窗外,c區的人頂著大雨照常工作。本想著爬回床上繼續睡,卻聽到一陣怪異的動靜。


    離他不遠處的屋子裏,女人酥軟的叫聲隔著雨簾隱隱傳來,夾雜著男人興奮的低吼,一聽就知道戰況十分之激烈。居福星聽的滿臉通紅,身體不由自主開始發熱。


    “靠,以為老子是死的嗎?叫這麽大聲。”


    他蒙上被子,心想這兩人真是不知檢點,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好像更不知檢點,於是痛苦地拿枕頭蓋住腦袋,試圖阻擋聲音的入侵。


    “怎麽還不結束啊啊啊·········有完沒完··········”


    屋子裏糾纏的男女把空氣都快點著,男人終於脫下黑袍,精壯結實的身體強健有力,一邊占有一邊呼喚著心愛的人,“阿芬········阿芬·······”


    女人美的如同一件藝術品,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瑕疵,濃黑的長發映襯著白皙精致的臉,眼神終於不像平時那樣毫無光彩。她憑著身體的本能迎合,不顧羞恥的大聲媚叫,卻對男人滿含愛意的呼喚沒有任何回應。


    男人痛苦的堵上她的嘴,動作卻越發凶狠········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停下動作,埋在她頸間輕聲呼喚:“阿芬,你知道我是誰嗎?”


    每一次結束後,男人都會問她,他希望心愛的人能記住他。


    女人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半晌後才慢慢回答:“我認得出你。”


    男人不可置信地捧住她的臉,“阿芬?”


    阿芬伸出手,捏住了男人的耳垂,這是男人經常對她做的小動作。


    “阿芬·······”男人眼眶通紅,“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我要送你走,我一定要送你走········”


    下午天空難得放晴了一小會兒,黑袍主動來問居福星:“要現在出去活動嗎?晚了可能又要下大雨。”


    居福星點點頭,他已經好幾天沒出a區。四個黑袍上車後,居福星不說話,隻是滿臉幽怨地盯著二黑。


    二黑被他看的頗不自在,隻能盡量無視。


    大黑見狀問道:“怎麽呢?”


    “沒什麽,我就是耳朵疼。”


    二黑咳了一聲,“今天想去哪裏?”


    居福星陰陽怪氣,“想去c區。”


    二黑隻說一句“坐好”啟動了地行車。


    居福星暗自嘀咕,“嗬,臉皮可真厚。”


    居福星相信,二黑一定會來找自己,果然,第二天清早,就被人從床上提了起來。


    “靠,好冷啊。”


    二黑把厚外套丟給他:“穿上。”


    居福星滿滿的起床氣,“你這麽粗魯,你老婆受得了你嗎?”


    二黑端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居福星,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


    居福星慢騰騰地穿衣服,“知道啊,想讓我救你老婆唄。”


    “果然會有人來救你。”


    “我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救我,但是什麽時間來,我不確定。也許我都死翹翹了,人家也沒找到地方。”


    “你想讓我幫你往外傳消息?”


    “對啊,難道我真的要這裏等幾十年?我可以等,你老婆能活這麽久嗎?”


    二黑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你不知道我們這顆星球在哪裏,我們不在神女星係群內,距離鳳凰星2600萬光,你讓我把消息往哪裏傳?”


    居福星驚呆了,“這麽遠?”


    “對,所以你哪裏來的自信,會有人來救你?”


    居福星認真思索了一會,“首先,現在一定有人在宇宙中搜索這個星球,而且不是盲目的搜索,他們肯定會想辦法確定大概範圍。”


    開玩笑,神選組織敢在鳳凰星明目張膽地犯事,還抓了這麽多實驗體,軍部會不管嗎?葉將軍會善罷甘休嗎?他一定會出兵清剿神選組織的老剿,找到這裏隻是時間問題。


    “第二。”居福星舉起兩根手指,“接收信息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困難,不需要很先進的設備。你能找到發射無線電波的裝置就行,一定可以被捕捉到。”


    偵察艦有多厲害,居福星是親眼見過的。不止能跨越光年的捕捉極微弱的信號,還能精準複原信號傳播的路徑。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這裏所有實驗體都會獲救,你老婆也不例外。”


    二黑並不笨,他馬上明白了:“軍部,你確定軍部會派兵?”


    “我確定。所以還是那句話,我可以等,研究員不會輕易讓我死。你老婆呢?”


    二黑再次沉默,半晌後說道:“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出去後,麻煩你照顧一下阿芬,給她安排一個好的療養院。”


    居福星有察覺,那個阿芬似乎有智力問題,看起來呆呆的。他有些好奇,“她是有智力缺陷嗎?也許在鳳凰星能治好呢?”


    “你不了解這個實驗的可怕,實驗已經持續了幾百年,你應該知道d區實驗體是做什麽的。阿芬的父母就是d區的實驗體,她的爺爺奶奶、曾祖都是。他們被圈養了一代又一代,不少都是近親繁殖。”


    居福星心裏有些難受,“好,我答應你。我也會向軍部說明你對我的幫助,將功抵罪的話,你應該很快就能和阿芬團聚。”


    二黑深深地注視著居福星,“我相信你能說到做到。”


    “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再說這又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


    二黑想了想問道:“我去找設備,找到之後,發送什麽樣的消息?才能既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又能讓軍部確認是你?”


    居福星想了想,“你就念一首詩吧。”


    “念詩?”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記下了嗎?”


    二黑:“············”


    居福星歎了口氣,“我給你寫下來,你自己背熟。”


    二黑覺得居福星在唬他:“你確定有人聽得懂?”


    對於這幫沒文化的星際人,居福星懶得解釋,他才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反正葉南喬一定能懂。


    見居福星一臉的篤定,二黑不再糾結,“你等我消息。”


    二黑走後,居福星捏緊了口袋裏的晶元勳章,暗暗祈禱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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