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年輕撲哧撲哧地跑了過來,人還沒到就把話全喊完了。


    明哥笑罵道:“小姚,跟你講過多少次了,要穩重點。你說我們差你這跑過來的幾秒鍾嗎?”


    小姚撓了撓頭皮,尷尬地笑了笑。他自覺完成了師傅交待的任務,心情愉悅,感覺摸到了刑警的門檻。


    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師傅旁邊還站著位陌生年輕男子,也就安靜了下來,不再多言。


    作為過來人的陳書一看就明白這小姚鐵定是剛從學校出來的新人。不過他有些好奇,六亞這邊的刑大怎麽會招錄新警。


    放東州那邊,除了個把關係戶,新人在派出所裏不幹個兩三年的苦力把辦案基礎打紮實了,是不可能進刑大的。


    明哥看出了陳書的疑惑,笑道:“小姚是刑院畢業的。”


    圈內有句行話說得那叫一個敞亮,“刑警學院這塊牌子,看著都發亮”。作為華國內,無數前輩以鮮血與汗水締造的榮譽,刑院的名頭是不容置疑的,特別是警犬、刑事科學和偵查學等專業都是國內最強。


    唯一的缺點就是學校地理位置偏了一點。


    反觀東海省警院的“華國警務看東海”就顯得文縐縐了許多。除了警院領導跳著腳的給自己吹喇叭、打鼓,大部分自家警院的學生還是比較低調的。


    相對於公大、刑院這種高學曆出來的警察,本地警院出身的警察唯一優勢就在於本地就業人數多,方便抱團。


    陳書一聽小姚是刑院出身,也是高看了幾眼,旋即拿出利群遞了過去:“出來的匆忙,沒帶上好煙,兄弟你隨便抽抽。”


    人到齊了,明哥開始說起案子的事情:“由於大樓表麵沒有阻礙物,受害人墜樓時順利下落。她的離樓距離在正常跳樓範疇以內,接近意外跌落的數據。”


    陳書托著下巴:“明哥,你的意思就是死者肯定不是被人推下來或者扔下來的。”


    “準確的講法是死者從樓頂墜樓的那一瞬間,軀體上沒有水平的受力,或者發力。咚,實際情況就是直接掉下。”明哥擺了個手勢。


    陳書點點頭表示明白。


    明哥掏出筆記本,翻看了幾頁,說道:“墜樓後頭部的受傷情況為致命傷。不過至於死者在跳樓前的生命狀況,這個得回去的時候驗血才能知道。”


    他蓋上筆記本,衝小姚說道:“你把電梯內的監控情況講一下。”


    “在淩晨一點左右,死者和一名同伴一起進的電梯上了頂樓。過了一個小時之後,該名同伴獨自一人乘坐電梯下樓離去。再過了十多分鍾,一名男子乘坐電梯上樓,在上麵待了會兒也獨自一人走了。”


    陳書指了指那坐在路邊台階上的前男友:“裏的年輕男子是不是那個眼鏡男,他是死者的前男友,兩人在三個月前剛分手。”


    小姚轉頭看了眼,點了點頭。….明哥忽然走到放在地上的器具箱打開從裏麵拿出包裹在透明證物袋內的一台粉色手機,遞給陳書說道:“陳書,你同事先前和那眼鏡男打架的時候,一直喊著他是凶手。說這手機就是死者隨身攜帶的手機。”


    陳書掃了眼手機:“晚上我們和死者喝過酒,他倆交換過和手機號碼,應該是準確的。”


    明哥搖了搖頭:“可惜是蘋果手機,不然解鎖了可以查看裏麵的信息,那就能確定是不是自殺了。回頭問下她家裏人,看看能不能拿到解鎖密碼。”


    一般來說,試圖自殺的人在事前都會通過手機查詢相關內容,或者在和他人的聊天中透露相關信息。


    歸納一句,手機就是警察辦案偵查的第一線索來源。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小姚插了一句:“因為墜落地和電梯都設有監控,我比對了兩者的時間,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是在她前男友坐電梯之前墜的樓。


    所以該男子應該沒有嫌疑,你朋友可能錯怪他了。那手機估計也是和你手裏的高跟鞋一樣,是死者墜樓前放在邊上的。”仟千仦哾


    陳書抱著當年讀書時候喜歡找茬的態度,插了一句:“你能確定兩個攝像頭的記錄時間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小姚一下就愣在了現場:“......不會吧,怎麽可能?我回去核查一下。”


    說完,拔腿就跑。


    明哥瞥了眼毛手毛腳的自家徒弟,抬頭看向不高的樓頂,總結道:“除非血液鑒定為墜樓前已死亡,不然我的判斷還是自殺。


    案情實際情況大致為死者因心情鬱悶獨自坐在樓頂喝酒,期間電話聯係了前男友。後低頭看著路邊的時候,見前男友經過,衝動之下,或者意外之下便掉下了樓。”


    明哥的分析合情合理,並且現場的實際情況也確實是這個走向。根據電梯監控顯示,當時的樓頂也隻有死者一人。


    可陳書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他摸了摸鼻子本想擺出線索和理由進行反駁,可猶豫了很久,顧慮到這是人家的地盤,所以隻是輕輕提了一句:


    “明哥,我們上樓頂看看,可以嗎?”


    ......


    朱超然和小姚被留下守在現場,小姚正好製作現場勘察圖,明哥跟著陳書進了電梯。前男友因為是死者墜樓後第一個抵擋現場的證人,也被陳書一同帶了上來。


    作為在本地一線幹了十幾年的老刑偵,明哥自然有著極為豐富的現場經驗和刑偵手段,雖說這兩年被領導穿小鞋調去了值班組,平日裏就負責出現場接警,真碰到了案子就移交給辦案隊。


    工作是安逸,也沒多大壓力,以至於近段時間幹起活來稍稍有些敷衍了事。比如今天這案子,他在勘驗了落地點,徒弟小姚檢查監控回來後,就壓根沒準備再去樓頂瞧瞧。


    至多就讓徒弟跑一趟樓頂,他在樓下再抽根煙等著就是了。….可身旁這位外地的同行既然提醒了,總不能給他們留下六亞刑大不幹事的壞印象,點點頭也就跟著上來了。


    在電梯裏,胡亂想著的明哥覺著氣氛沉悶,隨便起了個話題:“陳書,你們東州半年前破了那起號稱華國近二十年最高智商的係列綁架案,這事兒你知道嗎?”


    陳書笑道:“知道的。”


    “嘿嘿,這主犯去年也來我們這綁了個人要錢,可惜沒破獲,讓他跑了。我們是連根對方的毛都沒有摸找。”


    明哥有些幸災樂禍。那時候他已經從辦案一線調到了值班組,這種大案子他是挨不著邊的。但能見著給他穿小鞋的領導吃癟,他也是樂在其中。


    接著,他眼裏閃過一抹欣賞:“聽說你們帶隊破案的是個才工作幾年的刑大副大隊長,年輕有為啊。“


    陳書附和道:“他叫李夢,和我是一批同學的。這案子結束後也得了個二等功。”


    這時,電梯到達頂樓,電梯門慢慢展開,一直守在對麵樓梯口的陳川正笑著朝這邊看來。


    明哥總結道:“下次我要是出差去你那,你可得帶上你這個叫李夢的同學一起出來喝杯酒,讓我也認識認識。”


    陳書上前一步卡住電梯門,示意明哥先走。


    “明哥,沒問題。”


    .......


    性格喜歡熱鬧的陳川,前麵一個人待在樓上守了老長時間,這會兒終於等到陳書上來,屁顛跑過來招呼道:“陳書,你可終於來了。咦,這位是?”


    陳書介紹道:“明哥,這是我警院同批的同學,現在市局技偵,這次和我一起來六亞療。陳川,這位是六亞刑大的,你跟著叫明哥就行。”


    社會經驗豐富的陳川,在陳書話音剛落,就掏出香煙遞了過去,嘴上大大咧咧地說道:“明哥,辛苦了,大半夜的讓你們過來出警。來,先抽根煙。”


    其實這案子跟陳書、陳川等人都沒有關係,他們兩人現在立馬就走也不會有警察攔著。


    不過有著同行人身份頂著的陳川,如此客氣和謙遜,讓原本半夜起床出警有著一肚子氣的明哥心裏好受了許多。


    明哥是應該是個懂貨的人,見著陳川掏出白皮煙盒,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接過香煙在鼻子底下橫著走了一趟,一看就是重度煙民。


    不過就警察這天天加班、熬夜值班的職業特性,基本上也都是煙圈子裏的人。


    明哥讚不絕口道:“這特供的香煙就是香。兄弟你這是哪搞來的,能給條門路嗎?”


    陳川擺擺手:“我也不知道。這些煙平時我爸都放在家門口的櫃子裏,我出門的時候也就隨手揣上了。”


    搞刑偵的人特別注意細節,陳川這幾句話一出口,明哥再掃一眼對方的衣著品味,立馬就知道對方應該是個下人世間鍛煉的富家公子哥。


    雖說明哥並不在乎人家有錢沒錢的,不過這到手的好煙卻是實打實的吸上幾口,後麵也能和同事吹上幾口小牛,怎麽說也是賺的。….接下來的氣氛頓時融洽了起來。


    四人分別戴上手套,開門走進了樓頂。


    周邊的環境明哥沒有多看,直接就往死者大致的跳樓走去。


    陳書領著前男友,讓其帶他去發現手機的地方。


    前男友帶著陳書爬到天台上,探出身體,指著女兒牆外牆下方說道:“我過來的時候,手機就在那兒。”


    陳書跪在天台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身體順著前男友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下方外牆表麵上有凸來出的一條長方形沿條。


    這手機為什麽會在那裏?


    盈盈會在跳樓前把手機放在那地方?


    也許是她在摔下去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到了那兒?


    陳書將視線越過那沿條,往樓底下看去,盈盈呈大字型的屍體正正位於下方位置,朱超然蓋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也是明顯。


    沒想到胖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麵。


    樓頂風大,陳書縮回身體,將目光投向前男友的身上:“你為什麽會找到樓頂上?是盈盈打電話給你,叫你上來的嗎?”


    前男友想都沒想地回答:“是柔柔打電話和我說的。她說盈盈一個人在樓頂,讓我上來陪她。”


    陳書表情嚴肅:“你們不是分手了嗎?怎麽陳柔還讓你上來找盈盈。”


    前男友:“柔柔人還不錯的。以前我和盈盈還談著的時候,她就挺照顧我的。哦,對了。今天就是柔柔她告訴我說她們寢室晚上要來h酒吧玩,讓我來找盈盈複合。”


    陳書接著話說道:“所以你晚上也跟著到了酒吧。”


    前男友點點頭:“是的。我這不是想找盈盈複合嗎?她又不接我的電話,所以柔柔告訴我她們晚上在h酒吧,我就跟來了。”


    陳書的瞳孔猛地一收縮,直覺告訴他這個陳柔一定有問題。


    是她通知前男友到酒吧!


    是她通知前男友上樓頂!


    並且死者盈盈最後見的人也是她!


    陳柔竟出現在了案件每個起承轉合的地方!


    “那你是怎麽知道盈盈的手機放在這裏的?”陳書換了個話題問道。


    他慣例挖了個坑,越過‘為什麽’,直接提問‘怎麽’。


    前男友眼睛看向一側角落,等了會兒回答:“我到了樓頂沒找到盈盈,所以就直接給她打電話了。然後就聽到手機從牆外邊傳來了聲音。”


    這時,明哥“嗬嗬”兩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你們換個地方聊好不。這兒可是死者掉下去的地方,你們這麽一搞,什麽痕跡都得跑掉。”


    陳書麵色一紅,知道自己破壞了現場,拉起前男友,兩人小心翼翼地跳下平台。


    明哥打開手電筒掃著平台,嘴上念念有詞:“看著痕跡,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女的自個兒下去了。對了,先前那女高跟鞋放哪兒的?陳書你先放回去。我知道你特地拍了照,不過流程可不是這麽走的,你這麽搞會死人的哦。”


    陳書此刻的麵色熟透了。暫且撇下前男友,拿出女高跟鞋和手機,對比著先前他拍攝的現場照片,把鞋子放到了平台上原來的地方。


    不出意外,高跟鞋和手機都在一條水平直線附近。


    將東西都放好以後,陳書發現因為爬上爬下的緣故,身上粘了許多平台上的灰塵和細碎石子,便站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拍打、清理身上的灰塵。


    明哥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陳書,我跟你說,這案子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回頭去驗下死者的血樣,就能知道她墜樓前的生命狀態.......”


    陳書腦海裏忽然有一道閃電劈入,想到了一個自己忽略了的細節。


    他來不及招呼,風一樣地往樓下電梯口跑去!


    明哥低著頭勘驗現場,嘴上嘮叨了許久,方才被旁邊站著的陳川提醒道:“明哥,陳書走了。”


    明哥停下手頭的工作轉過頭來,眼前早已沒了陳書的身影。他敏銳地察覺到陳書應該是發現了什麽。


    “這案子不會真是謀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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