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霸的歌聲漸漸低沉,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歌詞,任由電視裏的原唱高聲歌唱。他隻是靜靜坐在長椅的邊角,直到陳書推他肩膀喊了幾句才反應過來。


    是個有故事的人......陳書不由分說塞給他倆支開了蓋的小瓶子:“兄弟,過去雖然值得懷念,不過畢竟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到了我們特警,展望下未來也是一件不錯的美事。嘿,來一個。”


    “幹!”


    “再來一個。”


    “幹!”


    等著朱一霸情緒稍作平緩,陳書給遞了根煙:“兄弟,哪的?”


    朱一霸想也沒想,低頭抿了一口煙,道:“雲省。”


    從口音上已經猜出朱一霸來自江省,沒想到此時的回答竟是雲省,陳書稍稍一想就知道朱一霸回答的意思應該是他從雲省邊防轉製過來的,或者說那地方已經讓他印象深刻到隨口而出的地步。


    “那地方怎麽樣?”


    朱一霸微微仰頭,半眯上眼睛,半會兒後悠悠道:“是個好地方嗬...”


    過了片刻,朱一霸睜眼,將自己的杯口低下幾分,主動和陳書碰了碰酒,說道:“陳大,聽說你跑nj待了一段時間,拿了個一等功?”


    “什麽一等功?這是謠言,都還沒譜的事情,你別聽他們瞎說。”


    “那就是真去nj囉。即使沒拿一等功,我也知道你辦下的事情肯定不小。”內心驕傲的朱一霸笑笑,低下杯子又敬了陳書一杯,滿飲。


    朱一霸晃了晃杯中酒,眼睛盯著裏頭,說道:“在我們內部有種說法,國內就分三個總隊,一個是xj總隊,一個是雲總隊,一個是其他總隊。每年國內的隊伍拉出去總練,我們都是嘎嘎作響的那一隊,沒說的!陳大,你一定在那邊幹了頂天的事情。誒,你可別謙虛,nj的事情我們都知道。”


    說著,他突然沉默下來,半天才喃喃道:“可這人呐,這人有熱血是好事,可就怕熱血出了頭,就很蠢了。蠢得連家都回不去了......”


    陳書默然,心裏閃過在nj遇見的那些人。


    領養華族女兒的特偵隊長玉買肯、麵色滄桑不過四十卻像個老頭子的趙隊、值班半個月回不了家的年輕法醫吐遜江、橫跨萬裏從深川支援的特警隊長王浩。


    還有,犧牲的小強。


    他應該就是屬於連家都回不去的人了。


    兩位在國家邊疆同樣灑下熱血的男子,俱皆沉默。


    “咚咚咚。”


    房門被敲開,一名戴著鴨舌帽、身著閃亮緊身黑色皮衣的女子先是探進半個腦袋看了下,這才推門走進。


    “陳公子,久等了哦~”


    熟悉的聲音傳過來,自是先前離去的那位旗袍女lily,此時穿著皮短褲,腳踩水晶高跟鞋回到了包廂。


    等人整個從門後邊走出來,讓人很難移開視線。


    短打的皮衣、皮褲,中間果露的那一抹白,自然勾勒出了飽滿的胸脯和纖細的腰肢。


    lily進門的時候順手將燈光打暗,坐在dj台上,先放了一首bigroomhouse暖場。


    隨著音樂響起,lily輕盈的搖著身體,長發隨著動作搖曳,手指靈活地在設備上舞動。


    燈光閃爍,再配上富有節奏的音樂、醉人的酒精和性感的女孩。


    氣氛,慢慢有了些感覺。


    “陳川,玩得夠花。”陳書端了杯子坐到陳川邊上,勸道,“其實沒必要,我們這種職業真不適合。”


    陳川嗬嗬一笑,嘲諷道:“部裏都準了的事情,你逞什麽能?表現出來給誰看?指不定那些領導玩得更花。”


    陳書抿了一口酒,瞥了眼越來越進入狀態的lily:“我們仨自己唱唱歌釋放下情緒就好,這女孩子還是......”


    這時,已然換了disco的lily激情四射,許是火熱的氣氛帶動,她伸出雙臂解開自己胸前的束縛,隨意的將緊身皮衣給丟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隨著音樂的節奏加快,lily的身體扭動得更為瘋狂。她將手臂高舉起來,在空中順著腰身的波動劃出美妙的弧線。


    陳川拍了一下看愣的陳書,笑道:“要不是考慮到你這位死板的家夥在,現在開包廂誰還不都得上一番演藝。”


    “演藝?”陳書扭過頭來,卻是沒再提出讓lily離場,“你說的是花場吧?”


    “這都哪跟哪呢,我的老古董!”


    陳川哈哈一笑,起身走到邊上一把拉起垂頭捂麵的朱一霸,衝著他的耳朵大喊:“哥們,high起來!”


    ......


    倆人合力將爛醉如泥的朱一霸扶進單位宿舍的鐵床上,幫著脫衣脫鞋蓋上被子。


    出門後,陳書叫住準備回門衛室樓上休息的陳川,去了辦公室。


    屋簷下,夜深人靜細雨蒙蒙,陳川使勁抹著眼皮子,哈欠連天:“陳書,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困了。”


    陳書丟了根煙過去:“前麵跟lily分手的時候看你依依不舍的樣子,不挺精神嗎?怎麽,這一回到單位就打起瞌睡了?”


    陳川接過煙點燃:“這倆碼事。是不是朱一霸的事情?”


    陳書挑了挑眉梢:“不是。難得碰到一個武警沒什麽酒量,剛在包廂裏他自己就全交待了。是雲省總隊的沿邊邊防,估計在那兒出了點事情,所以上頭走關係給調到我們這兒了。”


    “會不會是訓練的辛苦,還是任務太多,都沒機會鍛煉酒量?”


    對體製規則比自己業務工作還精通的陳川吐出一口煙,咧嘴道:“不過話說回來,能跨省調任的,這能量都不小。天龍人即使去雲省鍍金,也不會下放到沿邊那地界。朱一霸鐵定是立了大功的,看著他活蹦亂跳的樣子,身體應該沒問題,估計是精神上......”


    陳書站在窗邊,望著外頭一片漆黑隻餘稀稀雨聲的特警大院,緩緩道:“這些都是別人的私事,我們就不要枉加揣摩了。”


    還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坐在茶幾邊,端著一杯濃茶的陳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留我下來到底什麽事哦?”


    陳書回過頭來,沉聲道:“怕你這個大嘴巴到處亂講,記住了,朱一霸的事情外頭一個字都不要提。”


    等陳川離開,陳書揉了揉有些發緊的太陽穴,腦海裏盡是朱一霸在包廂唱歌的場景。


    那麽熱鬧的地方,有熱舞的性感dj、有優秀的逗比氣氛組陳川、還有朱一霸他自個兒渾不著調的大嗓門。


    可怎麽看著他獨唱的背影,是那麽的落寞。


    雲省邊防,是因為毐麽?


    在手機上打了個滴滴,依著辦公樓和大門並不遠的距離,陳書沒有打傘,冒著毛毛細雨從樓裏走出來。


    迎著小雨點,突然有一滴感悟。


    下雨了。


    有些人能感受到雨,而其他人則隻是被淋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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