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的把戲,首重氣勢。


    氣勢一弱,對方馬上順杆子爬上來,撒尿拉屎到你頭上都得忍著;反之氣勢強硬,拿出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氣勢,對方考慮到時間成本和本身也涉及犯罪的心虛,大多數要點辛苦費也就算了。


    他們呢,也得抓緊時間繼續開展業務。


    陳書先是狠狠給了朱一霸一腳讓他滾蛋,然後上前一步,特社會的摟在鴨舌帽的脖頸上,笑嘻嘻道:“小夥子,你們想幹嘛?對了,說之前,先過一遍腦子。”


    鴨舌帽男子往下拉了拉帽簷,拖長聲音道:“哥,真的是您朋友他刮擦了我們車子的後視鏡呢。你看,有這麽長呢。”


    說著,鴨舌帽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大略比劃了七八公分左右的長度,意思是刮擦痕跡的長度。


    “你確定是我們刮擦的?”


    “哥,剛才那路上就咱倆台車,肯定是你們刮擦的。哥,您要是不相信的話,要不我們一起去交警隊查下監控?”


    “三更半夜的警察都下班了,怎麽看?”


    “哥,不礙事的,警察24小時值班,睡得比ji遲,醒得比ji晚,比小姐姐都敬業。”


    “還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掛的呢。”


    鴨舌帽回頭瞥了眼載著自己過來的黑色馬自達,然後重重說道:“哥,真的是你們刮擦了我們車子。要是不相信的話,我這就報警了,你可得想清楚。”


    三句不離報警,試探幾次的陳書已然心中有數。


    他隨即作倒黴狀態,拍著長腿唉聲歎氣:“算了算了,算我們倒黴。你報個數吧。”


    鴨舌帽左右觀察了一圈,接著伸出三根手指頭,壓低聲音道:“哥,你給這個數目就行了。”


    “三百?行,微xin還是支fu寶?”陳書故作驚訝,馬上拿出手機切出界麵,催促道,“大半夜的,也算辛苦小兄弟了,我直接給你轉五百吧,多的錢你們拿去吃個夜宵。”


    鴨舌帽咽下口水,直入正題,語氣極為誠懇:“哥,不是三百,也不是五百,是這個數目?”


    陳書瞧著對方在他麵前不斷摩挲的三根手指頭,好奇道:“不是三百,那是幾百?”


    “哥,不是這個數!”鴨舌帽抬起直戳戳的三個手指頭,有些急了,“哥,你們都開這麽豪的豪車了,以您的身段,還論百不百的可太掉份子了。”


    陳書似笑非笑道:“小兄弟,那你報個數呀?總不會讓我從三百猜到三千吧?哦哦,你是要三千嗎?”


    “錯了,哥!真的錯了!”鴨舌帽著急的像隻猴子抓耳撓腮,三根手指頭就差捅到陳書鼻子孔下麵去了。


    “你報個數唄。”


    “就是....就是...三...”鴨舌帽終於忍不住,在他要喊出數字的時候,被從馬自達駕駛室下來的一名男子打斷。


    “猴子!住口!”


    喊停的男子也是一個小青年,不過五官陰柔,狹長的雙眸下麵有著一個特征明顯的鷹鉤鼻。


    陳書聳了聳肩,知道是遇到了明白人,右手放進褲袋裏,想把裏頭開著錄音的手機關掉,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就任由開著了。


    陰柔男走了過來,沉默的看著陳書。


    前邊躲在車裏不出麵,現在肯出來了?陳書表情自然,渾然不把走近的陰柔男放在眼裏。


    他依舊挺社會地掛在鴨舌帽的肩膀上,將額頭抵在對方的帽子上,使其帽簷稍稍壓向他的眼睛,讓對方視野被動變窄變暗,施加壓力。


    陳書略帶威脅道:“今天兄弟喜事,高興!所以就不要弄出些掃興的事情徒惹不必要的麻煩,小兄弟,你說是不是呢?”


    鴨舌帽掙脫了陳書的束縛,退到那陰柔男邊上,正欲說話時,被陰柔男伸手攔住。


    陰柔男眯著狹長的眸子,打量陳書,也沒有放過朱一霸。


    三人的目光交錯,如同三把利劍在空中交錯,特別是陳書和朱一霸這邊,作為醉酒一方,反倒是充滿了挑釁和對抗的氣息。


    片刻後,陰柔男丟下一句“走”,便快步回了馬自達車裏。


    鴨舌帽想跟著走,不過被陳書快走一步攔下,幾句話的工夫,就給塞上一包煙,再加上微xin轉了幾百塊錢,說是夜宵錢,也算給兩人小小的補償。


    白拿的煙和錢,鴨舌帽自然卻之不恭了。


    其實對於陳書來講,雖然事已成定局,但做人做事留一線的風格從參加工作時就一直秉承著。


    就像以前那些遭受過裸聊威脅的案件,陳書都是建議那些被對方拿捏了敏感照片的受害人,先哭著臉給轉個幾百錢算是對方勞作一宿的辛苦錢,然後再堅決拉黑對方。


    等兩人走後,朱一霸嘟囔道:“我又沒和他們刮擦,你轉什麽錢?萬一鬧到警察那裏,不都成我們理虧的證據了?”


    陳書知道朱一霸的性子,他並不在乎付出的幾百塊錢,也無所謂鬧不鬧到警察那裏,他隻是覺得和這些小混混搗鼓在一起,結果他們反倒是認慫了。


    或者說,他隻是想自暴自棄,潛意識裏抱著被舉報了才好的念頭。


    陳書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解釋給錢的原因,就像他在電話裏,隻是讓朱一霸快跑,而並沒有跟他分析為什麽跑要比留更好。


    兩人一左一右將陳川攙扶上樓,然後各回房間歇息。


    在離開的時候,背朝朱一霸的陳書,停頓了一下,平靜道:“朱一霸,有時候你總覺得自己不一般,為自己選擇的道路和大多人不同而自責,然後每次碰到問題,就總想著讓自己出麵承擔一切,以為別人就希望、就求著想讓你遭罪一樣。


    “殊不知,這世上的人都是不一樣的。你這個毛病,得改。”


    說完,陳書抬步走了。


    沒有預料之中嘮嘮叨叨的教訓,朱一霸在開門進屋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察覺到了陳書的變化。


    就同他作為警察,在飲酒駕車出事通知陳書後,對方並沒有如朱一霸想象當中的那般大義滅親。


    在朱一霸眼裏,從來都是嫉惡如仇、正義化身的副大隊長,仿佛變成了一隻護崽的老母雞。


    在許明亮死後,這種變化是如此的微妙,卻又那麽的合理。


    砰。


    房門關上。


    “嗬,你不也一樣。”


    朱一霸笑著輕聲反諷,不過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他的心裏反倒因此而暖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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