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鍋咕咚咕咚的冒著氣泡,林一已經返回,將油碟放在裴鈺的一側。


    “你嚐嚐鹹淡,不適合我再去加點。”


    裴鈺點了點頭,用筷子沾了醬,舌頭舔了舔。


    味道怎麽說呢,就很一般。


    香油裹挾著蔥蒜而來,在原本鮮味的基礎上加了點腥辣。


    裴鈺的胃不能吃這些辛辣的東西,因此嚐了一口,就淺嚐而止。


    林一見狀,道:“不合胃口?”


    “不是。是我不能吃辣。”


    “這也不辣啊。”


    白歌湊過去看。“蒜泥跟香菜也不能吃嗎?”


    裴鈺點頭。


    “那你的胃還挺金貴的。林一,你幹啥去?”


    林一頭也不回道:“再拿個碗,裝番茄湯。”


    林一從消毒櫃裏拿了碗,放在裴鈺的跟前。


    等番茄鍋好了以後,用他的湯勺舀了一勺放在碗裏。“想吃什麽自己夾。”


    “有什麽推薦的嗎?”


    林一看著勻速轉動的餐盤,問。“巴沙魚,吃嗎?”


    魚啊,能吃一點不能吃多。


    林一夾了一塊放在滾燙的鍋裏。“煮熟了再吃。”


    “好。”


    “林一,怎麽沒見你對我獻殷勤啊。”


    夾了滿滿當當一鍋的白歌笑著調侃。“你跟裴鈺是不是有情況啊。”


    裴鈺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林一,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點端倪。


    很可惜的是,啥都沒看到。


    林一夾了幾個肉丸後,道:“學長照顧學弟不是應該的麽。”


    “我比你小,你怎麽不知道照顧我。”


    “你跟裴鈺能比?”林一夾了羊肉卷扔白歌鍋裏。“都跟我一起相處快四年了,你也不嫌害臊跟新人比。”


    “瞅你這話說的,既然咱們都老夫老妻了,我吃你一個丸子不過分吧。”


    白歌要從他的番茄鍋中撈一個丸子走,被林一阻止。“去去去,吃你的去。別來占我便宜。”


    林一知道裴鈺是個不定時炸彈,給他夾了片土豆後,悠悠說道。“你別聽白歌胡說,我跟他都是直男。隻有直男之間才會肆無忌憚的開玩笑的,是吧,白歌。”


    “是啊,小學弟。我們的林一可是大大的直男,是絕對不會喜歡上男人的,對吧。”


    “哎喲。”


    林一掐了把白歌的腰,在他殺人的目光中慢吞吞說。


    “吃你的,今天不吃完十盤肉卷,不許走。”


    “林一,沒帶你這麽逼迫同學的。”


    看到白歌埋頭苦吃,林一這才鬆了口氣,過來招呼話少的裴鈺。


    對他好的方式,就是多夾幾個新鮮的蔬菜,扔他鍋裏。


    裴鈺默默看著,也不阻止林一的舉動。


    看到鍋裏的魚片因為過分熟浮出水麵後,他猶豫了一會,撈起一片,放在自個的碗裏。


    等涼的差不多了,他嚐了一口。


    番茄湯底酸酸的,配合著魚片格外的爽口。


    他吃了一口後,眼睛也跟著亮了。


    好吃。


    他記憶中沒吃過火鍋,第一次的火鍋體驗還挺出乎他意料的。


    看到魚片朝著他飛來後,裴鈺果斷夾了幾片扔鍋裏。


    美食當前,讓他暫時忽略掉了被林一遺忘的不適。開始愉快的幹飯。


    結果就導致本來他吃個半飽的胃,突然塞了那麽多東西,消化不了了。


    等林一吃完鍋裏的食材,餘光一瞥,看到裴鈺蒼白著臉,額頭在冒汗,整個人又恢複到了之前搖搖欲墜的模樣。


    林一嚇了一跳,道:“你怎麽了?”


    “沒事。”裴鈺強忍著痛,右手在兜裏搜尋半天,依然沒找到腸胃藥。


    胃裏一陣絞痛,他還是沒忍住,痛呼出聲。


    林一立馬放下了筷子,攙扶著裴鈺往外走。


    “哎,你們上哪去啊。小學弟,你怎麽了?”


    “裴鈺胃病犯了,我送他去醫院。白歌,你一個人吃。”


    說完,林一攙扶著人到了門外。“你身邊有藥嗎?”


    “沒。”裴鈺乖巧的靠在他的臂彎,盡管此時他的反應應該是興奮多過於緊張的,可因為身體原因,他無法享受這份美好,隻能讓疼痛占據他的大腦,打亂他所有思緒。


    “我幫你聯係你家人,你”


    我沒有家人。


    裴鈺覺得整個人生都挺悲劇的。


    隔三差五生病的身體、金貴的胃、長年在外的父母。


    唯一有利的條件竟然是錢。


    說起來真夠諷刺的。


    如果能跟林一換一換人生,他寧願過負債的日子,也不要過如此悲催的人生。


    “裴鈺,你醒醒。”


    林一拍了拍他的臉,示意他別睡。


    “你解鎖下手機,我給你管家打電話。”


    不是林一不想跟沈管家聯係,是上次鬧掰以後,沈管家就把他拉黑了。


    他就算有號碼,打過去,人家照樣接不到,還不如用裴鈺的。


    人臉識別後,林一終於解鎖了手機,找到沈管家的電話,撥了過去。


    “你家少爺身體不好,你趕緊喊司機過來接人。地址在xxxxx。”


    交代完後,林一將裴鈺扶到了公共座椅上。


    明知道聊勝於無,他還是搓熱了手掌,貼在了他胃的位置。


    一股暖流透過夏天薄薄的布料,溫暖了他的胃。


    “有沒有好點?”


    林一手忙腳亂的,還是第一次處理這種臨時性發病的病患,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沒事。”裴鈺艱難的扯了扯唇角,盡管麵色蒼白,還是向林一透露著他為數不多的善意。“我……”


    “別說話了,歇一會。”


    林一挨著裴鈺的邊坐下,一隻手仍舊護在他的胃部。


    一個小小的舉動一直維持了半個小時之久,裴鈺順勢靠在他肩頭,問。“學長,你有沒有在意的人?”


    在意的不就是你麽。


    你要是出點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啊。


    林一緊鎖眉頭,道:“你身體一直都這樣麽?”


    “嗯。”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生病,身上一直帶著消毒水的味道,所以沒人願意跟他玩。


    唯一陪伴了他幾年的,還是大洋彼岸父母寄過來的折耳兔雲朵。


    盡管他後來知道,那是弟弟不要的東西,他也沒說什麽,將它放在枕邊珍藏了。


    雲朵是沒人要的,跟他一樣都是沒人要的。


    裴鈺每天都活得戰戰兢兢,他怕睡一覺就會一睡不醒,怕哪一天他會悄無聲息的死掉。


    他還什麽都沒幹呢,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掉,也太悲催了。


    起碼得抓著點什麽吧。


    就比如林一的手,他的眼睛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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