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爆米花是開心最愛吃的食物之一。每當聽到“嘣”的一聲,開心就知道爆爆米花的來了。他就趕緊拿著一搪瓷缸的玉米、一個棉布袋和零錢向發出聲響的地方跑去。


    跑到了,開心看到一個鐵製的小黑爐子,中間鼓兩頭細,被煙熏得通體漆黑。近身一側的把手裏麵還圈著一個像鍾表一樣有指針的又亮又圓的東西,小闖說那是壓力表。


    爆爆米花的老爺爺的手上戴著一副手套,手掌處已是黑灰一片,手背上也覆了一層細灰,然而看起來依然幹淨又可親。


    老爺爺推著輛破舊自行車,沙啞的嗓子吆喝幾聲後便在十字路口停下。他不緊不慢擺出爐子,在鐵盒子灶堂添上煤塊,坐等顧客。不一會兒,從四麵八方湧上一群人,一個個臉上笑成了崩開的爆米花兒,他們自覺排隊,極力控製著將要從嘴角流出來的哈喇子。


    老爺爺從隨身的舊布包裏掏出一個半大的茶缸,接過排第一那位的玉米,一茶缸一茶缸地把苞米粒兒倒進豎起的小爐子裏。如果孩子自帶了糖精,老爺爺便幫他灑一些糖精粒在爐子裏,崩出的爆米花就格外香甜,如果沒帶,他就把自己帶來的糖精加上一點。


    爺爺蓋上爐蓋兒,一手推拉著風箱,那煤就呼呼地竄起火苗來了,另一手則不斷轉著爐子的把手,使爐膛均勻受熱。那時開心總覺得搖了好久了。爺爺忽然起身,撿起放在腳邊的膠皮軲轆,套住爐蓋……也不知爺爺究竟踩住了哪裏,“嘣”的一聲爆響,一團白煙騰起,嚇得開心一閉眼。爆米花的香氣鑽入鼻孔,開心才睜眼看他們從麵袋子裏把成形的爆米花兒倒在自己的口袋裏。


    崩完了爆米花兒,開心也不回家。他手提口袋,邊掏邊哢哢吃著,繞在老爺爺周圍,繼續觀戰。


    在開心的記憶裏,在自己家崩的都是玉米粒,極少有人拿大米出來崩的。而到了二姨家,二姨總會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她自己縫製的小布口袋,裏麵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花兒。與玉米花兒不同的是,大米花兒粒粒圓滑,亮如白雪、入口易化;前者則因爆破而太顯粗糙,一嚼滿嘴玉米皮,有些硌牙。


    因為貪吃大米花兒,開心還鬧過笑話。因大米花兒都太小,吃起來過不了嘴癮,開心便抓一小把填進嘴裏,呼吸不當,吸了一粒進鼻孔。情急之下,開心就隻知道哭。開心媽急得團團轉,爸爸背起開心就去找大夫。一路上,開心又是流眼淚,又是流鼻涕,大米花兒竟然順著鼻涕淌到了嘴邊。開心趕忙擦了一把,抽泣著跟媽說:“媽,不用去了,它出來了。”一場虛驚,這才結束。自此,開心媽媽不敢再讓開心單獨吃米花兒。


    二姨現在也很後悔,但她不是後悔給我吃了米花兒,而是後悔放了糖精。前幾年她聽新聞說,吃糖精會使人智力下降,心裏就一直忐忑不安,總念叨當初給我們吃的太多。開心不怪她,調皮地安慰她說:“你看,我們哪個像傻子?那個傻子能考上大學?。”


    前幾日,村子裏也有擺攤子崩爆米花的,那黑黑的小爐子,勾起小時候的回憶。隻擺了幾天,那人便撤走了,許是自知敵不過商店裏那些包裝精美的爆米花。隨著現代人健康意識的提高,老式爆米花因含鉛量太多慢慢地退出了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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