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色下隱隱裹挾著些許雨色,往日一向熱熱鬧鬧的街道,如今鮮少看到路人的行跡。


    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出現,藍音充當起馬夫,趕著馬車朝著目的地駛去。


    藍音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總覺得此行不善。


    “殿下,奴才瞧這天,怕是有場暴雨要下。”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藍音半眯著眼,趕著馬車的同時,拔高音量衝馬車內的主人喊道。


    “奴才想著,不如今日先回宮,待到天晴,改日得空再約見方丈。”


    一向充當透明人的藍紙也跟著出言附和,“是啊殿下,前些天太醫還叮囑您要好生養著。這路上要真遇到暴雨,奴才擔心雨天路滑,萬一……”


    藍紙萬一的話還沒說完,藍音連連‘呸’的好幾聲。


    “呸呸呸,你說什麽胡話!”


    “殿下有神明庇佑,沒有萬一!”


    什麽萬一,絕對沒有!


    殿下的孩子肯定是平平安安的出生!


    藍紙未完的話頓時咽了回去,“是是是,是奴才犯糊塗了。”


    主子不同意,二人隻得繼續趕車。


    馬車內,陸時晏翻看著趙妙語的相關資料,試圖借此找出她在快穿局的真實身份。


    聽著藍音藍紙一人一句爭相附和又難掩擔憂企圖勸阻的話,喉嚨滾動間,溢出低低的笑聲。


    出言安撫道,“無妨,這雨多半是下不起來。”


    即便真下了也無妨,一點小雨罷了,他也並不在意。


    藍音藍紙還想勸,但聽陸時晏的意思顯示是意已決,無法,二人隻得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祈求上天能讓這雨遲些再下。


    最好是等她們回宮後再下雨。


    馬車悠悠行駛,車內,陸時晏薄唇緊抿,手指滑動光屏,一目十行將趙妙語的信息盡數瀏覽。


    正欲讓299調出好孕組相關資料,對其信息再次進行匹配時,他滑動光屏的手指驀然一頓。


    “停車。”他麵色微凝,突然揚聲喊道。


    行動快於大腦,藍音下意識停下馬車。


    “殿下,出了何事?”她問。


    陸時晏撩開簾子,眸光幽幽望向左前方,人影極速閃過,眨眼間消失不見,仿佛那一眼隻是他的錯覺。


    陸時晏抿了抿嘴角,聽到藍音的詢問,餘光瞥見不遠處尚在營業的酒樓。


    麵色如常道,“看這天色許是有場暴雨將至,先去前麵的酒樓避一避。”


    藍音&藍紙:“……”殿下您剛還一口咬定絕不會下雨。


    但主子的話就是命令,難得殿下願意暫且一避,二人忙不迭應是。


    “殿下。”馬車被小二牽去後院,眼下又臨近用膳的時間點,沒等藍音問是否要先讓小二上菜,就聽陸時晏搶先道。


    “兩間上房。”


    本以為隻是進來吃個飯的二人:“……”


    “好嘞客官,您收好。”掌櫃收了錢,喜笑顏開將牌子遞給他。


    陸時晏接過,對藍音吩咐道,“你們也先回房歇一歇,待雨停了再趕路。”


    藍音藍紙:“…是。”


    主仆三人組跟著小二上樓,進了房間,藍音將接二連三詢問的小二打發走。


    扭頭就見陸時晏自顧自坐在桌前倒了杯茶,還沒來及喝,窗外雷聲猝然響起。


    霎時間,屋外天色陰沉,烏雲翻滾,短短瞬息暴雨傾盆。


    就連窗戶都被雨滴‘砸’的劈啪作響。


    藍音拍拍胸口一臉僥幸,“幸虧殿下早有預料,不然這雨下的,就算是奴才這體質淋了雨,怕是一場風寒都逃不掉了。”


    更別提如今還是雙身子的殿下,單單想想藍音心底一陣後怕。


    陸時晏把玩著水杯,微微點頭算是附和藍音的話,唇邊掛著抹淺笑,出言吩咐道,“你們也都先回房歇著。”


    “這雨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了。”


    “方丈那邊,等雨停再說。”


    藍音巴不得陸時晏不冒雨趕路,她笑嘻嘻提議道:“殿下,這馬上該用午膳了,不然奴才先讓小二給您準備點飯送上來?”


    陸時晏眼皮一跳,“不用。”他等下還有事要處理,飯還是等回來再吃吧。


    “我有些乏了,先睡會,等醒來再吃。”陸時晏隨口找了個理由道。


    “你們若是餓了,就先吃吧,不用管我。”


    藍音藍紙聽此,隻得無奈退下。


    二人前腳剛走,陸時晏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利索起身上前將門反鎖。


    再次轉身看向窗外,外麵雷雨交加,陰沉沉的天氣無端透露出幾分駭人的危險。


    陸時晏低眸看去,一眼就瞧見樓下商鋪走廊處的那道撐傘身影。


    他舌尖抵了下後牙,悶聲低笑,“準備,收網了。”


    伴隨著低沉的嗓音落下,眨眼間男人身影消失不見。


    隻餘下那扇微微擺動的窗門昭示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幾乎同時,走廊處撐傘的那道身影也隨之不見。


    …


    墨色的濃雲沉沉壓下,襯的天色越發昏暗。


    冷風呼呼的吹,大雨傾盆間,轟隆作響的雷聲頻頻響起,時不時伴隨著閃電掠過。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停在郊外宅子。


    若是藍音在此,定會認出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但實際上,這裏並沒有所謂的金山寺方丈,有的隻是空無一人的宅邸。


    追根究底這一切不過是陸時晏為了引誘趙妙語按捺不住動手的一個幌子罷了。


    自打幾個月前深夜被藍音倆套麻袋暴打後,趙妙語就整日在金鑾殿和王府兩點一線。


    旁的地方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會外出。


    一個向來滿肚子壞水的人,突然間變的這般顧家且待人和善,還在京中常常稱其為好妻主。


    嗬,誰信。


    鐵定是在醞釀著某件不可說的壞心思罷了。


    按兵不動向來不是他的性子,沒有人希望身邊埋伏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


    既然趙妙語整日故作裝作出一副老實本分又格外疼愛夫郎的好人設,那他就主動出擊,引蛇出洞。


    果不其然,她上鉤了。


    陰沉駭人的天色,雷聲陣陣,暴雨連綿。


    趙妙語麵露不耐,隨手一揮,周身仿佛被一道透明光圈所圍繞,將她牢牢護在其內,沾不到半點雨滴。


    雨幕下,趙妙語眯起眼睛,眼底染上一抹陰鷙,“陸時晏,你逃不掉的,今日注定是你的死期。”


    “逃?”他似是聽到笑話,倚著走廊上的柱子懶洋洋道,“我幾時說過要逃?”


    要不是為了避開藍音她們,他又何須將她引至此處。


    想著等下多半會發生的事,陸時晏放心不下,特意服用顆安胎丸。


    識海內,299還在對趙妙語的信息進行最後的匹配。


    他倒是好奇,快穿局究竟是誰,這般鍥而不舍的追到好孕組,也誓要置他於死地。


    如果單說是好孕組的人,沒理由故意折騰這麽一圈,就為了弄死他。


    再說了,他‘死’也就是指任務失敗,到頭來還是會回到好孕組,他可不信,趙妙語費勁折騰半天,就為了將他‘送回’好孕組。


    吃力不討好的事,她絕不可能會做。


    除非,她有辦法讓他真真切切的死在7621?


    思及此,陸時晏神色微凝,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身影,他想,他知道她是誰了。


    趙妙語惱羞成怒,氣急喝道:“少廢話!去死吧!”


    劍氣襲來,陸時晏錯身避開。


    身懷六甲的緣故,他的身體明顯比往日要顯得笨重多了。


    但對付她還是綽綽有餘。


    見她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陸時晏又是一聲嗤笑。


    “想殺我?你還不配。”男人嘴角弧度輕蔑,冷笑道,“看來上次摔落懸崖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不如今日我再幫你回味回味?”說話間,他一個閃身靠近,冰冷的劍刃停在趙妙語的脖頸處。


    隻要他稍稍用力,所有的一切終將塵歸塵土歸土,徹底解決。


    趙妙語麵色微變,神色增添了些許慌亂,強裝鎮定嗬斥道,“陸時晏你敢!”


    “殺了我,你也別想好過!”


    “她們絕不會放過你!”


    陸時晏眉角輕揚,“她們?”他笑的意味深長,“這麽說來,你還有同夥?”


    劍刃逼近,陸時晏猶如貓逗老鼠般輕嘲道,“不如將你口中的同夥,細細道來?”


    趙妙語臉色煞白,腳下連連後退,她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問,“我說了你就會放過我?”


    陸時晏挺著肚子,一手扶腰,一手持劍,對她的話淡笑不答。


    悠悠提示道,“我想,我剛給你的,並不是選擇題。”


    趙妙語身形踉蹌跌倒在地,“你……”


    “你不能殺我!”她顫著唇,連連重複著這句話。


    搭在地上的手緊緊攥起,寬大的袖袍遮掩了她的動作。


    剛還滿臉惶恐的趙妙語麵上掠過一絲陰冷的笑容,一閃而逝。


    雨幕的遮擋,恰巧掩去她的異樣。


    陸時晏似是沒了耐心,握住劍柄的手微動,劍刃往前遞了半寸。


    “你大可選擇不說,不過這個秘密,大概需要你……”


    卻不想,陸時晏的話將將說了一半,話音戛然而止。


    二人距離離的極近,下一刹那,隻見趙妙語猛地抬手一揮,將手中的一把粉末拋出。


    本是應被驟雨輕鬆拍落的白色粉末,此刻如同通了靈性般齊齊朝著陸時晏襲去。


    陸時晏隻感到麵前陡然模糊一瞬,鼻尖襲來一陣異樣的芳香。


    他麵色一頓,發覺不對,翻手一轉忙收了劍,腳下連連後退。


    “咳咳咳……”連聲的咳嗽令他感到呼吸不暢。


    “你,你做了什麽——”


    趙妙語本是有所遮掩的癲狂與得意這一刻盡顯無餘,她神色早已褪去惶恐,隻餘下毒蛇般陰冷的眼死死盯著他。


    喉嚨間發出幾聲怪異的悶笑,趙妙語歪著頭,不急不緩站起身,眸色洋溢著陰森的光芒與興奮,猶如蛇蠍般,隻一眼令人不寒而栗。


    “真這麽想知道?”


    聽到陸時晏的話,趙妙語咧嘴一笑,明明在笑,卻讓人從心底無端感到陣陣冷意。


    隻見她殷紅的唇一張一合,語調輕輕,隔著雷聲又清楚傳入他耳中。


    “自然是,取你命的好東西——”


    這是她特意從係統手中拿到的,若非是為此物,她也不會刻意等到今日才來取他性命。


    此番有了係統給的東西相助,陸時晏這次,必死無疑。


    趙妙語話音未落,隻聽“咣當!”一聲劍響,陸時晏手中長劍應聲滑落。


    短短瞬息,陸時晏清楚感受到身體的力量在隨之消失,握著劍柄的手陡然一鬆,整個人失了力氣癱軟在地。


    周身的光圈徹底消失不見,暴雨落下,雨滴毫不憐惜的落在身上劈啪作響,徹骨的涼意肆虐侵蝕著身體。


    刹那間,陸時晏臉色煞白周身一片水漬,滿身泥濘狼狽不堪。


    他強撐著拾起劍,勉強撐起身子半坐著靠在柱子前,濕透的衣服不適沾身,臨近六月的孕肚越發凸顯,淩亂的發絲沾染著雨水緊緊貼在他的臉上。


    少年郎沒有了半點意氣風發的神色,獨獨餘下無法言喻的痛苦與憔悴。


    趙妙語手持長劍,鋒利的劍刃挑起他低垂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仰頭看向她。


    趙妙語欣賞著他的狼狽與不堪,染笑的嗓音興味濃濃道,“你說,現在是誰殺誰?”


    陸時晏緊緊抿了抿唇,他垂下眼簾看向那柄礙眼的長劍,眼底掠過一抹自嘲,隻一刹那又歸於平靜。


    再開口,聲音清冷又隱隱含著一絲沙啞。


    “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趙妙語臉色一僵,“胡言亂語!”她猛地將長劍往前一遞,恨恨道,“你我二人,隻會死一個。”


    “那就是你!”也隻會是你。


    說話間,陸時晏隻覺得脖頸處猝然傳來一陣痛意,劍刃染血,眨眼又被雨水所衝洗幹淨。


    趙妙語盯著他凸顯的孕肚多看了兩秒,突然噙著笑,意味深長道,“都說孩子六個月早已成型,不如我幫你一把?”


    陸時晏眼眸漆黑,眸底染上一抹薄怒,泛白的唇角昭顯著他的虛弱,厲聲嗬斥,“你敢傷我孩兒,我定要你百倍償還!”


    “我為何不敢!”趙妙語輕嘲一笑,她收回長劍,換了位置,劍尖直指他的肚子,這一劍,她要他腹中胎兒的命。


    [宿主!]見此識海內小光頭形象的299急的到處亂竄,它頻繁發出指令,試圖搶奪宿主身體,以此逃命。


    指令次次發出,猶如石沉大海般沒了回複。


    啊啊啊它的宿主!它那麽大的宿主!千萬不能出事啊啊啊!


    不管了,所有指令全部啟動啟動啟動!還有這個!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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