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大酒,一直喝到下午兩點才散了。


    但林正軍和白衛國等人還沒離去,又聊了一會兒。


    對國營飯店的項目,白衛國已經想出好幾個主意了。


    一會兒說做淮揚菜,一會兒說搞老燕京的銅鍋涮羊肉,但地點隻有一個,必須開在北街國營工農飯店的正對麵!


    地點,林正軍沒意見。


    倒不是他非要和國營工農飯店打擂台,或者找那邊的經理和服務員不痛快,他沒那麽無聊。


    而是因為北街這塊其實相當繁華,客流量最大,消費潛力最足!


    光北街這一片就有肉聯廠、麵粉加工廠、被服廠、供銷總社、銀行好幾個大型廠礦企業,足足幾千號工人上百名幹部。


    但這幾個項目他都否決了。


    “我說的方案不行,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想搞什麽啊?”白老爺子道。


    “我提一個吧,早餐搞豬雜碎湯加芝麻燒餅,中午晚上搞豬雜麵,再搭配一個特色菜幾個小涼菜就行了!”


    “低級!”白衛國不滿道。


    何健插口道:“雜碎?腥不嘰嘰的,不好吃吧!”


    “那是你們不會做,多用調料,工序合適,雜碎做好了,其實相當好吃!”林正軍道。


    “正軍說的有道理!”


    柳蔭搖晃著撥浪鼓逗著孩子,笑道:“隔壁羅山縣就喜歡吃大腸湯,豬大腸和豆腐豬血一起燉,那叫一個香,一點怪味都沒有!”


    “我前年出差吃過一次,念了大半年!”


    “豬雜便宜,又香,油膩,搭配幾個芝麻燒餅,工人農民不花幾個錢,也能吃得起,吃得滿足開心!”


    林正軍道:“高級幹部才會喜歡吃你說的淮揚菜和羊肉涮鍋,再說也隻有他們才吃得起!”


    “另外,豬雜方便保存,不求新鮮,早上熬一鍋,能吃到晚上,最方便快捷,最節省人力成本!”


    “最後,就是咱們這邊老百姓不怎麽吃豬雜,都愛吃肥膘肉,咱們購買豬雜便宜不說,票證也比較好找,能夠大量購買,不然,一天需要幾十上百斤肉,就是你白老爺子的麵子也不一定好使!”


    一番分析,白老爺子徹底服氣了,拍腿笑道:“行,聽你的,你是家庭副業生產標兵嘛,就這麽搞。對了,我還找了一家合適的店麵,咱們一起去看看吧,就當遛彎消食了!”


    “行!”


    林正軍欣然應允,倆人一起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地出了公安局的家屬院,很快抵達了北街的縣麵粉加工廠。


    白衛國指著靠著圍牆的一座紅磚灰瓦的房子,道:“就是這間房子,是麵粉廠的廢棄倉庫,你覺得怎麽樣?”


    林正軍左右四顧。


    旁邊是肉聯廠、被服廠、紡織廠幾個大廠,供銷總社、銀行,對麵就是國營工農飯店,人流量相當不錯。


    這個位置選得很好!


    這年頭,農村貧困,但工廠倒是搞得紅紅火火。


    當工人也是人們眼裏最好的工作,甚至勝過在機關當幹部。


    因為機關幹部想要升官競爭很激烈,提拔困難,有人混了一輩子就是一個小科員。


    但工人職稱每年都評定一次,隻要不犯錯誤,就能按照時間節點升職稱提工資,勝在穩定。


    誰要是能進廠當工人,那頓時揚眉吐氣,說媒的能踏破門檻,連爹媽孩子都有廠裏管。


    這時候的國營廠工人福利待遇很好。


    往往都有附屬廠辦醫院、托兒所、幼兒園、小學中學、還有工人俱樂部能夠免費看電影,那真真是“以廠為家”,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農村社員,一年掙滿工分,累死累活,年底也未必能發個幾十塊。


    要是有點病身體不好或者出點事兒,掙不滿工分,那分的就更少了,倒欠生產隊的都不在少數。


    其他福利,更是一點沒有。


    而工人,學徒工資每月就有23塊,加上5塊補助,共28塊。


    滿師後,就是18級工,月工資36塊,獎金5塊。


    最高級別的是10級工,往上就屬於工程師的範疇了,甚至能拿到86塊錢。


    工人每年都有調級和漲工資的機會。


    衣食住行也都是好處。


    就拿衣服來說,社員們一個月也就那麽三四尺的布票,得攢大半年才有資格買布匹做一件衣服。


    很多年輕社員要結婚,那都是一家幾口節衣縮食,提前好幾年就開始積攢布票,才能給新人準備兩身新衣服,縫製一床新鋪蓋。


    而工人呢,每年都發工裝,通常夏裝冬裝各兩套!


    這麽一來,就不用買衣服,省下來的布票,還能拿出去賣錢呢。


    不光工資、票證多出社員一大截,而且活兒輕鬆。


    像是收發室的文員保衛科的門衛,一個月輕輕鬆鬆就拿三十多塊,頂農民辛苦小半年的收入。


    總之,這年頭的工人,就是最有消費潛力的群體,要是想開個體飯館,店址肯定是選在大廠雲集,工人較多的地方!


    隻是倉庫本身實在不怎麽樣。


    雖然臨街,但門口是朝著廠裏麵開的,而且周圍長滿雜草,垃圾遍地,臭烘烘的,肯定要一番修整和裝潢。


    林正軍不由笑道:“你就是非要把國營工農飯店擠兌垮是吧,那麽嫉恨胡經理,人家都知錯就改了啊!”


    “沒錯,看見那幫臭屁的服務員就來氣,整天拿鼻孔看人!”白衛國虎著臉,氣哼哼地道。


    倆人來到大門口,白衛國對幾名門衛道:“同誌,我找你們路廠長有點事,他人在不在?”


    “哎呦,白老局長,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在呢,在呢,我這就帶你們過去!”


    保衛科科長立刻開門,還給白衛國和林正軍散煙,熱情得好像見了親人。


    林正軍重生以來,數次出入機關單位,都是他給門衛上煙。


    這時候的門衛保安都是有編製的,正經的工人階級,牛氣得很呢。


    不上煙,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你,你都沒辦法開口辦事,這還是第一次被門衛讓煙,隻能說沾了白衛國的光了。


    很快,來到了麵粉廠廠長辦公室。


    廠長路長遠是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四十來歲的年紀,一身的確良,戴著上海牌全鋼手表。


    這年月,大家吃糠咽菜,衣衫破舊,但什麽時候都餓不著麵粉廠肉聯廠的工人,也凍不到紡織廠被服廠的領導。


    “老領導啊,可有日子沒見您了!身體還紮實嗎?”


    見到白衛國,路長遠也是一臉驚喜的樣子,連忙起身,又是倒茶又是上煙的。


    而看著路長遠,林正軍嘴角也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因為這個家夥他認識,前世淵源頗深!


    “身體好的很,吃嘛嘛香,一覺睡到大天亮,經常打拳跑步,一口氣一百個俯臥撐,前段時間,我還抓了三個爆破銀行的盜搶分子呢,我牛吧?”白衛國得意道。


    路長遠一臉豔羨道:“哎呦,牛牛牛,您這真是寶刀不老啊,身體比我好多了,我要向您學習,得多鍛煉!”


    寒暄了幾句,路長遠才切入正題,笑著問:“老領導,您是大忙人,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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