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宗仁歸來的那些日子裏,一位神秘的人物穿梭於“香港一北京一香港”、“香港一台北一香港”。


    此人在1958年“八二三”炮轟金門的緊張時刻,肩負台灣方麵的使命出現於北京。毛澤東曾“冷他幾天”。此人便是曹聚仁。


    1959年10月1日,北京舉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盛大慶典,他也應邀來到北京,下榻於北京崇文門的新僑飯店。國務院給他派了專車,供他使用。


    一天清早,曹聚仁尚在睡夢中,忽聞敲門之聲。一開門,門口競站著十年未曾見麵的結發之妻王春翠。曹聚仁來來去去於香港、大陸之間,因負有特殊使命,很少有機會跟妻子王春翠相見。王春翠住在浙江蘭溪縣蔣畈村,交通甚為不便。這一回,曹聚仁從香港乘飛機到達廣州,馬上給王春翠匯去一筆錢,請她來北京相會。果真,妻子趕來了。


    幾天後,周恩來宴請曹聚仁,未見王春翠同來,一問才知道王春翠從鄉間來到大城市,生活不習慣,病了。言談間,曹聚仁說起想把妻子送到南京,和年已九旬的老母住在一起,隻是生怕無法報進南京戶口。周恩來當即答應可以遷入。此後,王春翠果真遷往南京安居……


    這一回,在李宗仁歸來前夕,曹聚仁匆匆趕往北京,為的是報告來自台北的重要信息。據他的台灣朋友告知,將接他去台北。周恩來向曹聚仁談了中共關於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的有關意見。


    在曹聚仁返回香港之後,李宗仁從海外回到北京。人們紛紛從李宗仁談到蔣介石,猜測蔣介石會不會仿效李宗仁。


    台灣果真來人接曹聚仁去台北。在蔣經國的陪同下,曹聚仁拜會了蔣介石。曹聚仁轉達了周恩來的意見。經過密談,初步談成了一些意向。這些談話,原屬絕密之事。近來,有傳聞道,雙方初步達成以下六條,至於是否可靠,尚待若幹年後由檔案文件證實:


    一、蔣介石偕同舊部回到大陸,可以定居在浙江省以外的任何一個省區,仍任國民黨總裁。北京建議撥出江西廬山地區為蔣介石居住與辦公的場所。


    二、蔣經國任台灣省長。台灣除交出外交與軍事外,北京隻堅持農業方麵必須耕者有其田,其他政務,完全由台灣省政府全權處理,以二十年為期;期滿再行洽商。


    三、台灣不得接受美國任何軍事與經濟援助;財政上有困難,由北京照美國支援數額照撥補助。


    四、台灣海、空軍並入北京控製。陸軍縮編為四個師,其中一個師駐在廈門、金門地區,三個師駐在台灣。


    五、廈門與金門合並為一個自由市。作為北京與台北間的緩衝與聯絡地區。該市市長由軍師長兼任。此一師長由台北征求北京同意後任命,其資格應為陸軍中將,政治上為北京所接受。


    六、台灣現任文武百官官階、待遇照舊不變。人民生活保證隻可提高,不準降低。


    曹聚仁從台灣返回香港,再度北上。他坐火車途經金華時,想念尚在蘭溪的妻子王春翠,但因重任在身,無法去看望她。於是,他隻得寫詩一首,略表思念之情;


    細雨霏微薄如紗,


    橫雲繞處是金華。


    山稱南北弓牛背,


    塔或有無問井蛙。


    意澀怯題八詠壁,


    舌幹苦憶白蓮花。


    初平叱石渾何事,


    歸夢年年不到家。


    國共密談,由於中國大陸的“文革”臨近而終止。


    1972年7月23日,曹聚仁病逝於澳門鏡湖醫院,終年七十有二。他的夫人鄧珂雲及長女、次子在側。


    在他去世後,他的夫人鄧珂雲在曹聚仁的《我與我的世界》一書後記中,隱隱約約寫及他為國共和談奔走的業績:“他終於能為祖國和平統一事業效力而感到自慰。他為此奔走呼號,竭盡全力,直至生命的最終。”


    後來,在1993年,他的同齡人夏衍在《隨筆》雜誌發表《懷曹聚仁》一文,寫出了曹聚仁一生的特點:“他不參加任何黨派,但和左右兩方麵都保持著個人的友誼,都有朋友,雖然愛獨來獨往,但他基本上傾向於進步和革命。”


    也正因為他“獨來獨往”,又在海峽兩岸領導層中保持“個人的友誼”,所以他成了穿梭於兩岸的頗為恰當的牽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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