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魚看著秦淮瑾低頭沉思的模樣沒有出聲。


    吃過飯,秦爍和秦燦回到房間寫作業,無所事事的小老三跟著柳沉魚回屋學畫畫。


    秦淮瑾洗完碗筷把廚房收拾幹淨之後帶上帽子離開家去於師長家。


    柳沉魚透過窗戶看到他離去的身影,低頭繼續指導小老三。


    “媽媽,你說我以後當個畫家好不好啊。”


    秦煜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柳沉魚,他可聽媽媽說過畫家的畫能賣不少錢,他也要當那樣的畫家。


    等他有錢了,給媽媽一半,剩下的他跟爸爸還有兩個哥哥分著花。


    他可是見過世麵的人了,太奶奶給他的紅包可是有十張大團結。


    那些幾分錢幾毛錢,他現在已經不放在眼裏了。


    柳沉魚看著他顏色奇怪的搭配,昧著良心誇獎他,“你有天分,多努力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畫家。”


    隻要不去做個瘋批,別說是畫畫了,你就是種地她都能給誇出花來。


    “那得多久啊。”


    他都要等不及了,什麽時候能長大點兒啊。


    柳沉魚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歎了口氣,“長大要一點一點的來,急不得,倒是你可以跟媽媽說說為什麽想要長大啊?”


    “能賺錢。”


    秦煜想都不想的說,臉上的表情別提多驕傲了。


    看看他這麽小就知道養家了,大哥二哥跟他比差遠了,他才是媽媽最喜歡的小寶。


    柳沉魚:“……”


    她深吸一口氣,“小同誌,你這思想可是岌岌可危啊,我看是時候讓爸爸給你們上上思想政治課了,咱家又紅又專,怎麽有那種向錢看的腐敗思想。”


    “畫畫是愛好,當愛好變成一種工作的時候,就會摻上雜質,不再純粹了。”


    “不要啊。”秦煜放下手裏的鉛筆,抓住柳沉魚的手,滿臉的心痛,“媽媽,我錯了,不想上爸爸的政治課。”


    別看他爸平時不言不語好像話不多的樣子,但是一上起政治課來,那簡直了,沒完沒了。


    每次他聽得都想睡覺。


    柳沉魚看他後怕的模樣,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腦門兒:“甭想,這一課你是逃不了了。”


    秦煜:“……”


    他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這下好了,畫畫都沒精神了。


    柳沉魚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聲音帶著誘惑:“你之前畫的書包圖,要不要做出來給哥哥背?”


    原本被政治課打擊的小老三一聽這話,立馬從桌上彈起來,拉著柳沉魚的手,大喊:“要要要。”


    “好,那咱們就用剩下的土布頭子改改。”


    柳沉魚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包布頭,“呐,都交給你了,希望秦煜同誌不要辜負組織的信任啊。”


    秦煜接過布頭,拍了拍小胸脯,雄赳赳道:“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之後,他也忘記要當畫家的事兒了,翻出他的圖畫本,照著圖紙上的顏色開始找布頭。


    柳沉魚眯著眼看著那一堆五顏六色的布頭,在心裏給老大老二掬了把同情淚。


    秦淮瑾來到於師長家裏的時候,於師長正在複看今天的報紙。


    看見秦淮瑾進屋,合上報紙,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吧。”


    “是,首長。”


    秦淮瑾板直地坐在沙發上,於師長看得搖頭,“淮瑾,在自家就不要這麽拘束了。”


    於師長把報紙折起來彎腰放在茶幾上,然後端起茶壺給秦淮瑾倒了杯水。


    秦淮瑾趕緊站起來躬身接過,“師長,我自己來就成。”


    於師長哼笑,放下茶壺,點了點他:“怎麽不叫於伯伯了?”


    秦淮瑾手握著茶杯,搖搖頭:“私下裏怎麽喊都成,但是今天我來是為了公事,自然要正式點兒。”


    於師長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抬眼看向秦淮瑾:“有什麽事你就說,不要在我這搞外邊那套。”


    原本他還想問問柳沉魚恢複得如何了,但是秦淮瑾一說正事,他立馬嚴肅起來。


    “師長,咱們也知道師部難,現在各個團勒緊褲腰帶搞生產任務,上邊的物資少,咱們就省著。可是咱們戰士也是家裏的孩子,每天訓練這麽累,兩個月都沒吃上一口肉,身子受不住啊。”


    於師長坐直,看著秦淮瑾:“你說的這個情況我也知道,特殊時期軍團那邊兒豬肉量有限,都緊著精銳部隊了,咱們駐地自然要減額。”


    “不過這是我這個當師長的問題,不能讓我的兵吃上肉,就是我的問題,你放心明天我再去軍區一趟,無論如何也從司令手裏給咱們駐地要一部分份額回來。”


    之前於師長也不是沒去過,現在副司令見了他掉頭就跑。


    秦淮瑾這次過來也不是逼著首長去軍區要份額的,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於師長說出來。


    “師長,軍區的為難咱們也知道,不說後爹養的這樣難聽的話了,咱們師自從接到任務,每個團都是埋頭苦幹,


    我就想著咱們跟軍區要肉要不來,能不能給咱們多分配點兒軍需,這樣我也好去肉聯廠跟人談不是。”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就是想去刷臉,也得別人認他張臉不是。


    他可以把軍需物資跟肉聯廠交換,這樣肉聯廠能有軍需物資發福利,他們駐地也有肉吃,兩全其美。


    於師長沒同意也沒拒絕,歎了口氣,“淮瑾,你也知道咱們駐紮偏僻,不像城裏,采購十分麻煩,每天每個戰士的菜錢要控製在一到三毛錢,


    還要保證每個人都能吃上一菜一湯,或者兩菜一湯,這樣下來煤炭佐料費用都要算進去,每一樣東西都要精打細算。”


    “司務長也難啊,他每天安排好戰士們的飲食,還要考慮如何節約其他的費用。”


    駐地這樣,軍區其實也一樣。


    部隊跟國營廠置換肯定不止他們想到了,他要去軍區問問。


    師長沒拒絕,就說明這事兒他肯定會去問,秦淮瑾再強求就不好了,隻能從師長家告辭。


    回到家,小老三正蹲在椅子上縫書包,秦淮瑾過去看了兩眼,覺得辣眼睛,趕緊走開了。


    柳沉魚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筆,笑著問他:“怎麽著,於伯伯怎麽說?”


    秦淮瑾擦了擦手,無奈地搖搖頭:“還能怎麽說,軍區也困難。”


    軍區首先緊著野外駐訓部隊的夥食標準,剩下的才是軍區,然後師部,最後才是他們駐地的官兵。


    這也是正常的,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駐地的官兵都兩個月沒見葷腥兒了。


    柳沉魚指了指後山:“實在不行去山裏打獵不成麽?”


    就當野外作訓了。


    秦淮瑾靠在她身邊,長出一口氣,“哪兒這麽容易,咱們團裏的任務繁重,根本就抽不出人手來。”


    再說了,往深山老林裏一紮,再出點兒什麽事兒,沒法兒跟上邊交代。


    “你們平時在外圍采點蘑菇木耳這些山貨還好說,外往裏就不成了。”


    “我知道的,你看我這麽懶,根本就不上山的。”柳沉魚低頭沉思,“你看我去春溪大隊問問怎麽樣,大隊長媳婦兒跟我關係還行,探探口風總可以。”


    秦淮瑾搖頭,“你這剛好,就好好在家養著。”


    柳沉魚搖頭,“我今天就好多了,沒有那種渾身無力的感覺了,再說了生病之後還是得多出去走走,我就去問問,成不成的我不負責。”


    秦淮瑾:“……”


    總是覺得自己拖累了他,更自責了。


    看出他臉上的表情,柳沉魚輕笑,“你這是覺得自責麽,真要是自責就把你賠給我吧。”


    怎麽算她都不算虧。


    見她還惦記這事兒,秦淮瑾哭笑不得,“你歇了這個心思吧,人家大夫都說了讓你修身養性,你好好養著,咱們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切,那就再給我們買點兒枇杷吧,昨天在縣裏吃的枇杷就很好吃。”


    她準備熬點兒枇杷膏,秋冬咳嗽的時候喝。


    秦淮瑾點頭:“枇杷可以買,其他就算了,於師長已經答應了去軍區詢問情況,要是實在不行你再出馬。”


    柳沉魚搖頭,她可不認為於伯伯去軍區能把指標要來,他們能想到的辦法,別人沒準兒已經試過了。


    反正明天秦淮瑾去上班,她在不在家這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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