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個見過兩麵的女人在孟允心裏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一個詞:一見如故。


    上官風袖終究沒忍住從口袋裏掏出煙,“等會吧,爸媽還在裏麵。”


    他稍稍轉頭,前方的路燈燈光照到這裏已經十分微弱了,可他眼尾的紅卻在這微光裏映得清清楚楚。


    “介意我抽根煙嗎?”


    孟允搖搖頭。


    於是上官風袖旁若無人地拿著打火機開始點煙。


    打火機的哢嗒聲在這黑夜十分明顯,一下,一下。


    孟允莫名覺得心酸。


    葉行雲看不過去了,“我來吧。”


    上官風袖把打火機給他,苦笑道,“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


    孟允扭過頭去。


    哢嗒一聲,火苗升起,零星的紅綴在煙頭仿佛下一秒就能熄滅在這黑暗中。


    夏天的天氣熱屍體放久了會腐敗變臭,考慮到這個原因,辛夢竹的屍體很快在殯儀館火化了。


    那樣的嬌豔的一個人就化成了骨灰,裝進了一方小小的盒子裏。


    舉行葬禮的那一天孟允見到了辛夢竹的父母。


    從辛師姐的父母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辛師姐的影子。


    也是那一天她才知道辛師姐是收養的。


    辛夢竹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她的記憶是從人販子開始的。


    她懂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飯而是乞討。


    因為在那裏你要吃飯首先要向那些人販子乞討。


    她的三歲到五歲都是在乞討中度過的。


    後來警察把人販子抓走了,他們十幾個孩子被打包送進孤兒院。


    因為一下子多了他們十幾個孩子孤兒院的日子也不好過,畢竟他們是去分別人的糧食物資的。


    所以他們遭受的第一件事是排外。


    在孤兒院辛夢竹又學會了孤獨。


    隨著她的年齡越來越大,院長開始給她找養父母。


    長久的顛沛流離大概得到了回報,十歲那年她被現在的父母收養。


    從十歲開始一直到死亡她都過著很幸福的日子,可惜,頑強的玫瑰也躲不過蔫壞的結局。


    孟允望著前麵相框裏黑白照片也不能掩蓋的嬌豔容顏,這朵玫瑰僅盛開短短的二十四年。


    短暫而熱烈。


    孟允和葉行雲陪著快要哭暈過去辛母坐在旁邊,辛父和上官風袖接待著前來追悼的人們。


    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來了又去,留下一支支白色的菊花。


    那白色的菊花簇擁在照片前,孟允凝神看了半晌,總覺得照片裏的人不適合白菊花,她應該擁有明豔的玫瑰才對。


    夏天的炎熱注定葬禮不會舉辦很久,來來往往的人在晚上十點之後就消失了。


    辛母身體不怎麽好,哭了幾個小時終於熬不住了,人已逝總該珍惜活著的人,辛父帶著辛母去休息,偌大的靈堂前隻是剩下上官風袖。


    他跪在墊子上,前麵是一個火盆,火苗吞噬著盆裏的紙錢,不到半分鍾就化為了灰燼。


    上官風袖不斷往裏添著,於是火苗突然躥高一節。


    黃色的火苗炙熱,映襯在火光中的那一張臉卻比紙還要蒼白,嘴唇幹裂毫無血色,慘白的臉色簡直和以前的上官風袖判若兩人。


    孟允和葉行雲從外麵進來,遠遠的透過門口就看見裏麵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黑色顯瘦,那背影和孟允記憶中的差遠了。


    “師兄。”葉行雲喚了一聲。


    上官風袖偏頭。


    孟允嚇一跳,離了火光他那張臉愈發白了,她有種下一秒他就要暈倒在地的錯覺。


    葉行雲皺了皺眉,顯然沒想到上官風袖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還沒走啊。”


    “師兄你該休息了。”葉行雲不讚成道。


    “知道了。”


    有氣無力的語氣聽得葉行雲火大,可下一秒他又想到自己之前頹廢的樣子,發現他其實也沒資格生氣。


    “先坐一會。”葉行雲要扶上官風袖起來,孟允立馬去搬椅子。


    他倒也沒反抗,隻是或許跪太久了腿有些麻站起來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師兄,你別到時候反過來讓叔叔阿姨照顧你。”


    “不會的。”


    葉行雲抬起手,一拳頭捶在上官風袖的肩上,上官風袖的肩膀側了一下。


    “嗬,你確定?”


    孟允聽著他們師兄弟說話,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往旁邊看了一下眼。


    收起手機,誰也沒說悄悄出去了。


    再進來懷裏抱著一束紅豔的玫瑰花。


    紅得像血一樣的顏色很難不引起注意。


    見他看過來,孟允低頭,懷裏的玫瑰還沾著水珠,“我覺得辛師姐更適合玫瑰,所以我想送她這個。”


    上官風袖盯著那束玫瑰眼神發愣,似乎陷入某種回憶。


    他認識的辛夢竹很喜歡玫瑰,第一次見她是照片。


    不知是誰發起的評選校花校草的活動,明明不是什麽官方活動,卻激起了極大的興趣,成了一項全校的活動。


    上官風袖當時忙於一個辯論賽,每天不是上課就是準備辯論賽根本沒時間關注這些。


    他不關注他的室友卻是關注的。


    有一個室友拿著手機舉到他麵前興奮地說,“上官,你上榜了。”


    他記得他當時瞥了一眼說了一句特氣人的話,“又不是年紀榜。”


    一下讓那位室友蔫了,可沒等兩分鍾又一個室友舉著手機到他麵前,“上官這個女生和你的票數一樣誒,緣分啊,你要不要用你這張臉去認識認識。”


    或許是那句“緣分”,本不想理會的上官風袖看了一眼。


    手機上的榜單沒有點進去,一張照片的旁邊就是一串數字。


    照片小小的但上官風袖卻一眼看到那張迎著夕陽的笑顏和她髻邊的那朵盛放的玫瑰。


    她的笑顏和玫瑰一樣燦爛。


    隻是一眼,他又收回視線專注於電腦上的資料,非常雲淡風輕地“哦”了一聲。


    上官風袖從來不知道那一眼會記到心裏。


    之後在教學樓他急著去上課,等了幾分鍾電梯還沒下來,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準備離開。


    一抬頭,電梯門打開。


    小小的電梯裏擠滿了人,上官風袖卻一眼看到了角落裏那張“緣分”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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