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黎棠的槍,不但那少年愣住了,寇義同樣是一愣。


    平安區亂是亂,但普通老百姓隻要幹的不是跟涉黑那些相關的事,過的都是平淡的生活,哪裏見過這等架勢。


    這時,房間裏阻隔客廳和臥室的簾子掀開,走出個麵色蒼白的女人,她模樣清秀,身體瘦削,體重明顯過輕。


    她是從睡夢中被吵醒的,睡衣外披著外衣,看到麵前一幕,瞳孔一縮,慌忙捂住嘴,不敢發出尖叫。


    黎棠稍稍看過去一眼,很滿意寇義妻子的表現。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幫手及其隊友能堪大用。


    在這僵持的氣氛裏,黎棠再度放話:“你放下刀,我可以給你錢救你妹妹。”


    少年的麵上多出一絲遲疑。


    黎棠繼續道:“我數到三,三聲後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一,二……”


    在黎棠喊到二時,少年就迅速放下刀往後退。


    寇義一脫困就連忙跑到自己妻子身邊抱住了她。


    少年沒管寇義,他分得清這裏誰是做主的人。


    他緊緊盯著黎棠:“你真的能救我妹妹?”


    黎棠強調:“我可以給你錢。”


    她是孤家寡人,沒有門路,也不可能動用周豪,所以她能出的就隻有錢。


    少年用力點頭:“好!你給我三千聯幣,我的命都給你!”


    黎棠嘴角微抽,這怎麽不是一種給命文學呢?


    她放下了槍。她可以感覺到,寇義對她也多了幾分敬畏。


    而這也正是她想要的。不都說要恩威並施麽?她不能光拿恩情拿捏寇義,讓他以為她綿軟好欺負。剛剛不需要拿槍也能說服這個少年,他的弱點太明顯了,可她偏要拿槍就是要一次讓兩人都明白,她看起來好像隻是個年輕女子,但要是小看了她,那他們將麵對什麽可就無人知曉了。


    黎棠道:“三千聯幣而已,你先出去。”


    少年一愣,在室內昏黃的燈光下,他被打傷的臉顯得格外猙獰,但有妹妹的安危吊著,他有再多的話想說,也隻是默默推開門出去。


    黎棠對寇義道:“蔻大哥,麻煩你跟嫂子說一下情況,別嚇著嫂子了,我先跟那人談談。”


    寇義連忙點頭:“櫻桃小姐你隨意。”


    被寇義抱在懷中的女子隻是望著黎棠,並未出聲。


    在黎棠出去後,她才低聲說:“阿義,你把自己賣給她了嗎?”


    寇義一怔,低低地說:“阿月,你知道了。”


    扈月衫聲音哽咽:“你晚上出去,我怎麽會不擔心呢?”


    所以她昨夜已經跟過去看過了,她本想在今天寇義無功而返之後,就跟他攤牌,說她不治了,他們互相珍惜過好剩下的日子比什麽都強。


    她哽咽,惶恐,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阿義,她有槍,你會很危險。”


    寇義說:“但她沒多問就給了錢,足夠你住院了。”


    他不提危險不危險的事,因為不管是什麽危險,他都會去做。


    扈月衫說不出話:“阿義……”


    寇義說:“阿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來,不然,我也不會獨活。”


    他了解她,怕她為了不成為他的負擔而做傻事,因此把話說得很決絕。


    扈月衫再也控製不住,泣不成聲。


    她改變不了阿義的決定,她幫不了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好自己的身體,希望未來哪一天不再成為他的負擔。


    相較於屋內的溫馨,屋外的氛圍就冷淡許多。


    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黎棠,好像怕她會突然跑掉似的。


    黎棠問:“你叫什麽?”


    他立即道:“我叫袁耳!”


    黎棠讓他把名字寫下來,看到字她覺得這名字還挺古怪。


    她再問:“你妹妹賣了三千聯幣?”


    她隻覺得荒謬,人命是那麽便宜。而當初她的妹妹又賣了多少呢?隻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袁耳點頭:“對!隻要你給我三千,我什麽都聽你的!”


    黎棠歎息:“你確定有三千聯幣你就能買回來妹妹嗎?”


    袁耳一愣,麵露遲疑,隨後又惶恐起來,呆呆地看著黎棠問:“那要多少?”


    黎棠覺得無語,她怎麽知道?這小孩怎麽這麽缺乏常識啊,三千賣掉的人,怎麽可能再用三千買回來,對方難道是跟他們鬧著玩嗎?


    她想了想,覺得這事不能交給袁耳去辦,這小子不太靠譜。


    她掏出四百聯幣給他:“你,現在馬上去黑市買十個二手手機回來,我會告訴你該怎麽辦。”


    袁耳這幾天為了救妹妹什麽法子都想了,才想到把自己給賣了,但他一個半大小子,誰要他?連幹苦力都沒人要。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個對他和顏悅色的,看起來真的能救妹妹,他根本不願意多想,拿上聯幣就跑,速度快的好像在搶劫。


    黎棠無語,轉頭去敲門,寇義很快開了門,而他的妻子跟在他身後,看她的目光並無負麵情緒。


    黎棠心中點頭,沒把她當要害她老公違法亂紀的壞人就行。


    黎棠跟著他們進去,她在室內也沒有摘下包頭的布巾,反而遮掩得更嚴實,不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模樣。


    她靠在房間角落光線最為昏暗處,低聲說:“你們要是沒什麽要說的,我就當你們已經商量好,將來不會拖我後腿。”


    寇義忙道:“不會的!櫻桃小姐你要我做什麽,我絕無二話!”


    扈月衫也溫聲說:“謝謝櫻桃小姐給我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黎棠道:“很高興我們達成了共識。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麽惡徒,不會讓蔻大哥做太危險的事。”


    哪怕這樣的承諾輕飄飄的,寇義和扈月衫也鬆了口氣,他們就隻是普通人,要讓他們做太危險的事他們甚至做不好……


    黎棠接著說:“那個小孩叫袁耳,欠缺常識,我想拜托蔻大哥帶他去把他妹妹買回來,並為他在附近租房,照顧好他。”


    一個能把小孩賣掉的家庭,還是別回去了,不然又被賣一次,她不是白費勁了嗎?


    寇義滿口應下。


    黎棠給他轉了兩萬聯幣當活動經費,轉的時候倒是不心疼錢,畢竟她的錢得來的容易,隻是忍不住感慨,要養人替自己做事還挺費錢的。


    袁耳還沒回來,寇義猶豫了會兒還是問道:“不知道櫻桃小姐要我做的,是怎樣的事?”


    黎棠說:“打探消息,開車之類的,放心吧,不會很難。”


    寇義點頭,打打殺殺的他不行,其他的他都會努力去做。一個月給他六千聯幣的工資,他就不需要去做別的事,做事之餘可以有更多時間照顧妻子,陪伴她。


    這些年隻顧著打工賺錢,他都沒有好好跟她在一起。


    明明未來是未知的,充滿風險的,他卻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兩邊不是能談天的關係,黎棠取出手機查看,寇義和扈月衫則在低語著些許瑣事,直到房門被敲響。


    門外正是跑得滿頭大汗的袁耳,他用衣服包著一兜的手機,目光在寇義身上轉過,看到黎棠還在,明顯鬆了口氣。


    他揚聲說:“我買來了!”


    黎棠過來看了眼,確實是十個二手手機。


    袁耳攤開手,掌心還躺著兩張新電話卡,他齜牙笑道:“這是我要老板送的。”


    她隻給了他四百,黑市那邊二手手機是五十一個,看來他還不算太蠢,能砍下來價格,還能向老板要添頭。


    黎棠將二手手機都裝入背包,其中兩個安好新電話卡分別拋給袁耳和寇義。


    “接下來,蔻大哥會幫你救回你妹妹,你一切聽他安排。”


    黎棠記下二人的新手機號碼,和寇義夫妻的身份信息,便離開了。


    袁耳著急地追出去,卻被寇義攔住:“你追什麽,櫻桃小姐給我錢了,足夠你救回妹妹。”


    袁耳回頭呆呆地看著寇義:“真的嗎?真的夠救我妹妹?”


    寇義說:“當然是真的。”


    袁耳先是一陣高興,接著冷下臉,眼睛裏有寒光:“她想殺誰?隻要救回了我妹妹,我可以幫她殺任何人!”


    他看到她的槍了,有槍在他看來等同於有人要殺,不然弄槍幹什麽呢?那她買下他的命,肯定就是要他去殺人,他一定不會讓她白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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