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忙著,有些事就被黎棠忽略過去了,這會兒聽崔辰星說,她才又想起來。


    小說裏可沒提黃家人有什麽奇特的血脈,而崔辰星若是黃家真少爺,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狀態?


    黎棠很好奇,看著崔辰星循循善誘道:“說說看你怎麽個不是人法?”


    崔辰星剛記起小時候的事,腦子一片混亂,聽到黎棠問,竟也沒隱瞞,老老實實地說:“我想起來,我剛出生的時候,是在一個坑底,我看到邊上有個已經死了的小孩,我過去查看,不知道怎麽的,就變成了那個小孩的模樣,還擁有了他的一些零碎記憶。我從坑裏爬出去後,就回了記憶中的‘家’,我成了崔辰星,作為崔辰星長大。但我漸漸忘了小時候的事,我還以為我就是崔辰星。”


    黎棠了然,這就對了。


    調包的事是真的,黃家真少爺確實到了崔家,隻是那個真少爺倒黴了兩次,一次是出生被調換,一次是小時候掉坑裏摔死了。


    這是什麽悲慘人生啊。


    不是人的假“崔辰星”能“擬態”成別人的模樣,因此代替了摔死的崔辰星,長大後又作為崔辰星被假少爺害死。


    這個假崔辰星的人生也挺悲慘的。


    不談什麽後果,單就這個事情的戲劇性而言,真的很有意思。


    黎棠問:“所以,你是蟲族嗎?”


    崔辰星在描述過去的時候好像沉浸在回憶中,聽到黎棠的問題,他驚了驚,眼裏似有驚恐。


    “我不是,我……我不想。”


    他語無倫次,想否認什麽,但又無法徹底否認。


    片刻後他頹然地垂下視線道:“我好像,確實是蟲族。”


    一種,擁有擬態能力,戰鬥力不太強的特殊蟲族。


    黎棠興致盎然:“那你原形是什麽樣的?可以給我看看嗎?”


    崔辰星見黎棠沒有厭惡或害怕,不禁疑惑道:“你不害怕我嗎?”


    黎棠失笑:“恐懼是因為未知,以及,無能。我知道你是蟲族,而且你的戰鬥力也就那樣,我怕你什麽?”


    怕你哭給我看嗎?


    最後一句話黎棠咽了回去,對方又不是星盜,她也沒必要嘲諷拉滿。


    崔辰星無話說了,她的話太有道理。對上黎棠期待的眼神,他張了張嘴,突然覺得很愧疚:“對不起,我不會。”


    見黎棠挑眉,他連忙解釋道:“我當人太久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變回去了。”


    黎棠:“……”


    她也是服氣了,看來他是沒辦法滿足她的好奇心了。


    “好吧,那就算了。”黎棠也不強人所難,神情嚴肅了幾分,“接下來我們該談談正事了。”


    順著黎棠的目光,崔辰星看向了周圍那群屍體,彌漫的血色讓他心頭一跳,不自覺挪開了目光。


    都是他幹的嗎?他、他真的不是人……


    崔辰星此刻是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的世界觀崩塌了,他以往相信的一切,以“他是人類”為地基建築起來的一切,都分崩離析了。


    隨後他就聽到黎棠說:“我們的事,不好讓別人知道,所以這些人我沒有留活口。”


    “我們”?


    崔辰星詫異地看向黎棠,難道說,有秘密的不止他一個?


    對了,雖然他很高興她沒有恐懼厭惡他,但她的態度確實很奇怪,任何普通人都沒辦法這麽快接受眼前的一切吧。


    她說她沒有留活口……這些人,原來不是他一個人殺的。


    他身上有很多傷,手上都是血,而死掉的那些星盜,身上有很多熱武器造成的傷口,應該就是她幹的。如果沒有她出手,他應該也活不下來,她說了,他的戰鬥力也就那樣。


    他莫名感到羞愧,明明他是蟲族,戰鬥力卻不行……


    他自己身份有問題,也不好問黎棠她的事,他過往在崔家雖然沒有受到虐待,但父母對他總是不冷不熱,他從來就不是什麽有主見的人,此生最有主見的一次,大概是逃亡時跟妹妹滿月分開跑。


    也就是這一次的有主見,保住了他和他妹妹的命,要是他們一起跑,就會一起被抓過來,然後一起死。


    現在,崔辰星又變成了沒有主見的軟柿子,眼巴巴地看著黎棠問:“那我們該怎麽辦?”


    有人幫忙拿主意的感覺太有安全感了。


    黎棠見崔辰星跟小狗似的滿眼依賴地看著自己,忍住了自己想摸摸他腦袋的衝動,輕咳一聲問道:“你剛才是不是沒有意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崔辰星點頭,又輕聲道:“對不起……”


    黎棠說:“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這不是在責備你。那我簡單說下事情經過。”


    接下來黎棠就將真假少爺的故事說了一遍,崔辰星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一家被追殺,他一直不明白是為什麽,現在終於清楚了。


    他不禁喃喃道:“他真狠啊,那是他的親生父母。”


    黎棠道:“沒有養過他一天的親生父母,對他來說隻是會影響他未來的陌生人。”


    崔辰星感到傷感,他沒有從父母身上得到愛,對此他一直很渴求,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們就不是他的親生父母,而不是他不好。


    不過,即便“崔辰星”是父母的親生兒子也沒什麽改變,他隻是個鳩占鵲巢者,他是蟲族,他都不是人,那些他就不配得到。


    黎棠說:“接下來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有兩個,一是讓黃德翎別再來追殺你。二是離開這艘星盜船。”


    崔辰星鼓起勇氣說:“我、我還有一件事!我想找到我妹妹,以後我們是唯一的親人了。”


    雖然父母對他不好,但他們同樣對妹妹也不好,他們兄妹一起扶持著長大,將來也要一起走下去。


    黎棠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崔辰星,她發現他提到妹妹時的語氣和神情都很溫柔。


    她這時候不自覺想到一個哲學問題。


    什麽是人呢?


    她想,大概是擁有人類的情感,認同人類的道德倫理,並能與其他人類建立起親密關係的,都可以稱作“人”吧。


    所以,十七也可以算做是“人”。


    所以——


    黎棠伸手輕輕摸了下崔辰星的腦袋說:“以後別妄自菲薄了,你這不是挺人的嗎?”


    崔辰星:“?”挺,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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