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安全防禦局 醫療部


    空落落的病房內,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此時此刻在兩個小馬紮上相對而坐,中間擺放一張隻有半米高的小木桌。


    木桌之上有一碟味道極為正宗的玉海小菜,名為:苔條花生。將花生油炸至清脆劈啪聲,撈出鍋後,在小火慢炒的過程中再加入被磨碎了的海苔條。花生的香味與苔條的鮮美融合的相得益彰。也因為做法簡單,食材低廉而飽受那些老酒盅們的歡迎,也是在玉海這個城市中酒桌上的必備菜肴。


    除了那盤油光蹭亮的苔條花生,桌上再有就是一瓶皖州名酒《口子窖》。


    從酒瓶外包裝來看,還是上世紀出產時的模樣。酒水經過歲月的沉澱,已經逐漸渾濁泛黃。但當其中一名身著軍裝的老人,在擰開瓶蓋一瞬間,酒香如萬馬奔騰般的在這病房內四處奔襲遊獵,不斷刺激著兩位老人的嗅覺與心中的饞蟲。


    “喲~韓老頭?你這小氣鬼今天居然能拿出珍藏30年的《口子窖》,壓箱底的老本了。是不是又從哪冒出個遠方親戚,要從我這裏拿本強身健體的武學秘籍啊?”


    袁和平在說話時眼睛都不曾離開那瓶陳釀,表情陶醉又貪婪的再次吸食了一番彌漫在四周空氣中的酒香味。


    韓兵虎不置可否,自顧自的給自己滿上了一杯。並未理睬對麵的老人。


    袁和平眼睜睜看著韓兵虎舉起酒杯,手臂畫弧的在鼻尖那麽匆匆一過,不自覺的發出“嗯”的一聲,隨後仰頭一飲。


    “嗯!香!”


    袁和平咂吧咂吧了幾下幹澀的雙唇,最終還是率先敗下陣來,毫無風骨的諂媚說道:


    “老韓,咱倆老戰友、老交情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你是知道我的,一個被廢了丹田氣海的過氣武夫!跟你們這些在體製內當官的不一樣。玩不了你跟何尚強那肚子裏九轉十八彎的花花腸子。”


    韓兵虎見效果達到,也不繼續故作沉默,開口用質問的語氣問道:


    “袁老八。李青兒的那個兒子林三千。你見到了?”


    袁和平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韓兵虎握在手中的白酒,點頭承認道:


    “昂,見到了啊。”


    砰!韓兵虎將手中酒瓶重重的磕在小桌之上,一臉嚴肅的問道:


    “那為什麽,我聽說你隻給了他一本最為基礎的《羅漢拳》拳譜?還是你手繪的火柴人版本?”


    剛剛那一磕,把當年門下桃李遍華夏的袁和平袁八爺都給嚇得一哆嗦。倒不是這個江湖人稱八爺的袁和平膽子小,而是嗜酒如命的他生怕酒瓶底座被這韓老貓給磕出縫隙,從而漏了酒。


    見酒瓶沒有受傷,袁和平這才戀戀不舍的從酒瓶上收回視線,眼神恢複先前那般犀利,不由反問道:


    “《羅漢拳》怎麽了?就三天的時間!你還讓我教給他啥?《五禽拳》的猴、蛇、虎、鶴,你讓他先學哪一式?《八卦掌》的路數對應天幹地支,三天的時間,他就能學會看卦走卦?就算他是像他老子那樣的天縱奇才,三天時間學會了。那還能有時間學拳法招式?還有那《花拳三十六手》一百六十多種組合變化,他有時間能跟我熟悉套招?”


    聽到此番解釋韓兵虎這才沉默不語。從口袋中又掏出一盞三錢的玻璃小杯,放置袁和平麵前,默默為其斟滿。


    袁和平看的眼睛都直了,於是也不客氣的立馬端起酒杯,一個仰頭。發出“啊~”的一聲酒爽,表情陶醉如那孩童舔光了碗底的芝麻糊那般。毫無宗師風範可言。


    “可不管怎麽說...《羅漢拳》這種廉價貨...我可是記得習武為癡的李青兒當年也隻是翻看了一遍那拳譜,便再沒有拿起第二次啊?”


    韓兵虎說著話,還用手攆了攆碟中花生,順帶著一些海苔碎末一並丟入口中。花生的香甜與海苔的鮮美瞬間按摩著舌尖味蕾。


    袁和平也攆了一撮花生丟入口中,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


    “你個弄地下工作的,懂個屁的武學?李青兒當年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學什麽《羅漢拳》?還嫌她男人林鳳給她揍的不夠慘?《羅漢拳》的缺點顯而易見,招式死板,變通愚鈍。像李青兒那樣的天縱奇才,又是女兒身,自然不適合練習這種淺顯的武學。而她本人也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一點。所以才翻看了兩頁就丟在一旁。可《羅漢拳》既然能成為少林武僧的入門基礎,並且傳承百年,優點麽...還是有的。”


    就等你這句話了!


    來了興致的韓兵虎順其自然的伸出手來,繼續給兩人的小杯滿上,隨即舉起酒杯,輕輕碰撞在了一起,雙方走了一個。


    第二杯下肚,袁和平仿佛進入了狀態:


    “你們這些外行人,隻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羅漢拳》的優點就在於它沒有繁瑣多變的套招,十分依仗自身內裏的底蘊。這一點林三千恰好合適。那小子一身的筋骨皮,給她外婆自小拿藥酒泡澡,築基煉體早已大成。羅漢拳中的一招一式用在他手裏,威力都可成倍增加。”


    韓兵虎作為一個老情報人員十分明白在這種氣氛下,如何當好一個合格的捧哏!於是恰到好處的,在袁老八停頓處發問:


    “可沒有多變的套路,就那麽簡單的三拳兩腳?行嗎?”


    袁和平眯起一隻眼睛,手指關節輕扣桌麵,敲的“邦邦”作響。


    好嘛,蹬了鼻子就上臉...


    韓兵虎心中會意,皮笑肉不笑的拿起酒瓶伸了過去,再為其滿上一杯。


    “能夠在南方武林開宗立派的《洪拳》與《蔡李佛》。它們最初的創始人可都是南少林出身啊。他們誰不會《羅漢拳》?雖說招式刻板,但那幾手單擊動作,卻是實打實的蘊含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金剛之力’!”


    說到這兒,袁和平又是端起杯子一仰頭。


    韓兵虎不解問道:


    “金剛之力?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可三天的時間,林三千那小子能領悟嗎?”


    “當然厲害!小子幾天前遭遇的那個漢子,要說耐揍程度的話...甚至超過了程鐵錘那憨貨。隻可惜空有一身橫練還不夠,真要打起來,遠不如程鐵錘的癡力與秦壽的蠻力。”


    袁和平說到一半,再次丟入了兩枚花生入嘴咀嚼,他繼續說道:


    “林三千那小子現在腿上功夫是了得,可拳頭功夫還是一星半點。對上程鐵錘時所用的手上功夫,還是從狄重海那裏偷學而來的《黑龍十八手》中的一招半式。”


    話說一半,袁和平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故事,他輕輕一笑:


    “但也由此我才看出,那小子的學習能力與他媽李青兒是完全相反的路數。”


    提到李青兒,韓兵虎不由陷入了短暫回憶,更加疑惑的問道:


    “怎麽個相反法?你我心裏都清楚李青兒那丫頭的武學天賦是何等的高。隻要是她看過的招數,幾乎立即就能模仿並使用。這小子不是已經繼承了這份天賦嗎?”


    袁和平這次幹脆直接從韓兵虎手上搶過酒瓶,自顧自的給杯中斟滿:


    “看到別人的一招一式,立即拿來作為己用。這點上,李青兒跟林三千這對母子當然都是天才中的天才。隻是學習模仿也分為形似與神似。”


    “李青兒學以致用,偷來的一招一式間,無不透露出教科書一般的標準動作,還能無師自通的就能將這些招式相互連接,自創一套屬於自己的套招。這屬於形似。並且李青兒她與人對敵之時,出手的時機、角度的把握,十分優秀,可以說...毫無破綻。”


    “而從林三千偷師的《黑龍十八手》來看,動作雖然扭曲,但好在得勢。他並不拘泥於一招一式,威力卻隻增不減。這就是其領會了真正要義的神似!是可以從一個動作之間,就能抓住其經脈運作的最佳流程。有些甚至能因人而異的改變真氣走向。這點上看,與他母親截然相反。”


    說到一半,袁八爺放下酒杯,端坐起身子,突然抬臂伸手,兩手呈一拳一掌的交叉狀,有模有樣的繼續道:


    “《羅漢拳》的招式幾乎都是正麵迎敵,是屬於堂堂正正的拳法。無需時機與角度,一拳可破俗世三千,一掌可斷紅塵業障。其拳意也正適合林三千這種全身骨骼脛骨已經打熬完成,又好戰異常的年輕人。”


    韓兵虎若有所思:


    “林三千那小子...好戰嗎?據我了解,他這次答應入局...還是為了李青兒的那個養父,也就是名義上林三千的外公。為了讓老人能免費接受到華夏最好的治療。”


    袁和平冷不丁的哼了一聲:


    “那些都是幌子。什麽狗屁的隻想掙錢養家?你當年化妝乞丐送給他的《地龍息》與《苗家七路腿》這兩項本事,可不是單單靠天賦就能學有成就的!還得真正的喜愛武術,又真正的吃足了苦頭,才能到達他現在這樣的成就。有了它們,林三千就像老虎有了牙。話說你見過不吃肉的老虎嗎?”


    解釋完畢,酒已過半。


    聽了這個“行走的華夏功夫百科全書”的解釋。韓兵虎直接奪過袁八爺抱在懷裏的半瓶白酒,給自己倒上一杯,不由失神一笑:


    “嘿~你說林三千不拘泥於一招一式,而更注重體內真氣如何配合招式運作,讓我想起了...”


    “他那個不會武功,平時笨手笨腳的傻老子唄!”


    袁和平這次反而也是會心一笑,兩人再度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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