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啼見梁峰原坐起身,目中閃過驚喜之色:“主人,您有力氣可自行坐起身了?看來出郡守府時,林小娘子派人來,強製讓您喝下的湯藥,確實乃解藥了。”


    “是解藥不假,但卻隻是第一副藥。”梁峰原說話的聲線暗啞低沉,無甚氣力。


    “第一副藥?何意?這解藥,還有第二副藥,第三副藥不成?”渡啼聞言,失望的怪叫道。


    “嗯,要喝四副解藥,我的氣力,才會恢複如初。”梁峰原抬手,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氣,平靜道。


    “這是那林小娘子告訴您的?”渡啼抓了抓頭,有些生惱:“這林小娘子怎麽回事,都給解藥了,怎麽不一次性全給了!隻給一副解藥,是何意思?”


    “林府君。”梁峰原忽然沉聲道。


    “主人?”渡啼被梁峰原嗬斥的一愣,不明所以的望向自家主人。


    梁峰原目光涼寒的掃了眼渡啼,強調道:“林府君乃你我救命恩人,用尊稱喚她,莫要無禮。”


    “............”梁峰原說出此話,倒讓渡啼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主人,您不是.....十分惱怒那林小.....呃...林府君對您下毒之事麽?”渡啼試探的問。


    “那又如何?一碼歸一碼。她到底不欠你我,冒著風險,雪中送炭救下你我,又為我請醫用藥,這些都是恩情。我若因此投效了她也還罷,但我卻並未如此。她投入如此大,怕我跑了,以至於收不回本,做了賠本買賣,出下策用毒留人,也無可厚非。”梁峰原聲若寒冰。


    如此說來,主人從心底,對林小娘子的感官,還不錯了?那為什麽昨天又如此態度對人家小娘子?


    而且,主人是不是從頭到尾就弄錯了?林小娘子既為女子,那主人此前猜測的其欲收主人為從屬一事,是不是主人誤會了?


    就像此前主人因林小娘子尚未發育,誤會她為男子一般,誤會林小娘子的意思了?


    林小娘子當初的送來布條上寫的是‘看上你了’,是不是就真是看上了主公而已?所以林小娘子才會在主人一再拒絕她的示好後,如此生惱?


    想到此,渡啼忍不住吐槽出聲:“主人,你還真是.....別扭啊......”


    弄的人家小娘子生怒,最後竟是命士兵將他給拖出大殿,主人昨日的那狼狽模樣,真是讓人沒眼看了。渡啼恨主人是木頭,不懂女兒家的心,這樣好的報仇助力,就這麽錯過了。


    渡啼抱緊手中的大刀,後麵一句問話,終是沒敢說出來。因為梁峰原的眼刀,已是射了過來,隻得噤了聲。


    渡啼識趣的閉嘴,不再多言。


    馬車又行了一個時辰後,渡啼終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靠著車壁,明顯在想事情的梁峰原:“主人,那日奴走後,您和那林小娘子兩人,單獨又談了什麽?林小娘子,這是要派人將我們主仆二人,送去哪?”


    “我承諾要替林府君辦三件事,以作還恩。此次我去往廣山,就是去完成第一件事的。”梁峰原垂眸道。


    “何事?”渡啼見梁峰原終於肯說話了,忙不迭的問道。


    “練兵。”梁峰原言簡意賅道。


    渡啼聞言,一下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驚的連聲發問道:“練兵?林小娘子不是空殼郡守,她手中竟然還握有私兵?她是真有野心啊?廣山?她藏兵在廣山?多少?”


    難怪,難怪!他就說呢,隻是送他們主仆二人去往某處,路上何須如此多人跟隨,林小娘子這是在防著他們逃走,泄露了她的秘密啊?所以馬車外這些部曲,說是護送他們,實則是押送?


    得知此事後,繼渡啼知道林知皇乃是女子後,而放下的忌憚之意,終於又升了起來,不再因為她是女子而輕看她。


    “林府君。”梁峰原皺眉,再次糾正渡啼對林知皇的稱呼。


    渡啼立刻拍了自己的嘴一下,改口急切的續問:“林府君手上真的有兵啊?多少?兩千,三千?是林府君以前在鄶縣時,藏的私兵?這小娘子....也太厲害了些吧?”


    “不知,她未明說,那處有多少兵力。但也不必細問,到了廣山後,一見,就可知了。”梁峰原撩開馬車簾子,漠然的望向車窗外,靜看窗外景色勻速向後倒退,周身氣質說不出的冷淡。


    梁峰原一行人又行路了三個時辰,馬車終於在一處懸崖下停止了前行。


    渡啼掀開馬車簾子,從車上跳下來,問負責護送他們來此頭兵道:“為何在此停車?”


    “廣山到了。”頭兵麵無表情的回道。


    “到了?”渡啼抬頭,望了望那垂直於地麵的陡峭山壁,感歎道:“這就是廣山啊。”


    “是。”


    “但這麵山壁如此陡峭,停車在這,我們如何上的去?”渡啼驚訝的問。


    “無須擔心。”頭兵話落,從懷中取出一隻哨子,兩短一長的吹了三次富有旋律的哨音,不過片刻,這麵峭壁之上,就有一可容三人站腳的吊籃從上方勻速的降落了下來。


    這吊籃讓人一見,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渡啼看得歎為觀止。


    梁峰原此時也從馬車內走了下來,見到這垂落下來的吊籃,眸中亦是閃過的異色。


    “請吧,兩位。上麵有人接應你們,我們需回去複命了。”吊籃觸底後,頭兵有禮的行至兩人身前,做出請的手勢。


    梁峰原不說話,細細的觀察了這機關設計好幾眼,這才一言不發,在渡啼的攙扶下,站上了吊籃。


    主仆兩人隨著吊籃往上升時,渡啼看著下方離的越來越遠的地麵,感歎道:“這種隱秘的上山路,林府君也展露給我們看,這是篤定我們主仆二人不會說出去?”


    “她隻是篤定我們沒有機會說出去罷了。”梁峰原狼眸含冰,沉聲道。


    渡啼聞言咽下一口唾沫:“主人...你的意思是..她...會殺了你我?她一個小娘子,不能吧......”


    真這麽凶殘啊?


    “為何不會?她乃有野心的上位者,渡啼,你莫要將她當做一般的小娘子看待。”吊籃此時已經平穩的行到了懸崖中央,梁峰原感受著山間吹拂來的涼風,眸色暗冷道。


    “那....主人,我們該怎麽辦?那日,您確定林府君確實乃女子後,不投效她的方法有很多,您最後為何要故意惹她對您生怒?”渡啼終於感受到了林知皇對梁峰原的威脅,再也記不起此前那些風花雪月的心思了,額上浸出了冷汗,山風吹過,格外讓人感覺寒涼。


    “羞窘。”梁峰原望著眼前的峭壁,語氣冷然地回道。


    此處隻有他和渡啼兩人,梁峰原終於放鬆了心神,說出了心中所想。


    “???”渡啼懷疑自己聽錯了。


    “羞憤欲死,不想見到她。”梁峰原麵無表情,收回觀賞四周風景的目光,對上渡啼驚恐的眼神,繼續冷聲道。


    “???”渡啼喉頭一哽,一時不知道如何看待,拿這種語氣和表情說自己羞窘了的主人。


    “惹她生怒,一時見不到她,甚好。”梁峰原繼續麵無表情道。


    渡啼深吸一口氣:“主人,你不是還想活著,去殺魯王為梁氏族人報仇雪恨嗎?”


    “當然。”梁峰原冷酷地側頭,篤定的點頭。


    “那為什麽非要找死?”渡啼忍無可忍的朝主人咆哮出聲。


    梁峰原狼眸微眯,揚手就打了渡啼的頭一下:“閉嘴,目無上下。我做事,不用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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