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到底是通過什麽方式發現我的?”


    透明玻璃一牆之隔,笑容危險的金發青年眯起眼睛緊緊盯視著走到自己麵前來的白裙少女。


    搶在少女回答之前,他又道:“這次可別跟我談什麽直覺敏銳,我可還沒聽說過誰的直覺能精準定位到個人具體的身份。”


    白楓鏡赤著腳同他麵對麵站定,仿佛是為了回應降穀零的話,她甚至還仰起頭有意配合著二人之間的身高差。


    仿佛那雙赤蒙蒙的眼睛從未失去過光明。


    “的確有一部分直覺的原因在。”她微笑道,“但更主要的原因,大概是我對於他人的視線太過於敏感了。”


    降穀零不信:“僅憑‘自己正被人注視著’這種簡單的信息,就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他自己在某些時候也能夠察覺到暗地裏的一些不懷好意盯上自己的目光,但要說直接認出敵人的身份……怎麽可能?


    白楓鏡沒有懊惱:“人的眼神是會說話的,波本先生。”


    “而每個人的眼睛語言又會有所不同——盡管那可能隻是細微的差異。但隻要差異存在,我就能夠分辨清楚。”


    降穀零皺起眉頭。


    “我遇到過很多令人不適的視線,其中有一類人的眼神,黏膩、甜蜜、深不可測,又冰冷詭譎。”


    “可是隻有波本先生您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時,會隱約夾雜有一種不含任何惡意的衡量。”


    白楓鏡輕輕笑了下:“那就像是在探究我的狀態、評估我的價值。”


    降穀零不動聲色:“這有什麽獨特,情報人員的通病罷了。”


    “是的,比如說那位貝爾摩德小姐,她的眼神就和波本先生您很像。”少女微微歪頭,赤眸微彎,“……但是終究不是完全一樣。”


    降穀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她這番煞有其事的含糊解釋,但漫畫卻在他們這一幕旁邊的格子裏同時分化出了五六雙神思各異的眼睛描繪。


    【天,我從沒想過白楓弟弟的眼睛會那麽好認,明明這一格裏都沒有上色,全是黑白線條!】


    【這是一雙看向姐姐的眼吧,滿滿的都是親近和信賴……救命,你為什麽要在人死了以後給我著重刻畫他的美好!!!】


    【這波意識流的創意秀啊,作者畫技也牛逼!明明連眼睛輪廓都模糊了,在看不出眼型的情況下我居然還能一眼認出零零的波本瞳】


    【這麽一看,貝爾摩德的眼神確實和降穀零存在著差異】


    【別的不說,讓貝姐這老陰比一對比,零零哪怕是充滿殺意的波本瞳都顯得多了一絲光明正大的戾氣】


    【笑死,你再說一遍,光明正大的什麽?】


    【最底下那雙眼睛是誰的啊?凜冽平靜又莫名其妙的懾人,感覺不像琴酒,庫克?好像也有點不對?】


    【倒數第二個那才是庫克,主打一個萬事不縈於心,眼中隻有工作】


    【雖然但是,樓上你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對標一下降穀零你就懂了,那是看戀人的眼神(狗頭.jpg)】


    【好家夥,零零的戀人是國家,庫克的戀人是組織是吧】


    【所以最後那雙眼睛到底是誰的啊?!】


    【(眼睛圖層重合對比.jpg)你猜這是誰?】


    【臥槽臥槽老師姬居然是您!!!】


    【這個視角是鏡子姐姐的視角,那麽說來這雙眼不屬於我們熟悉的木雲老師,而應該屬於景芝酒】


    【帥呆了!我衝了!】


    【?樓上的你最好是衝刺的衝】


    白楓鏡無所謂降穀零相信自己與否,她早就對這世上發生的絕大多數事情都提不起絲毫興趣了。


    現在願意向金發青年解釋幾句,也隻不過是看在自己弟弟曾和對方同在一個小組,而金發青年卻能安然無恙至今的份兒上。


    ——阿豐或許沒那麽喜歡波本,但絕對還沒有達到厭惡的地步。


    波本現在還能站在她的麵前,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白楓鏡忽然道:“他有留下什麽嗎?”


    降穀零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你在說誰?”


    雪發少女靜靜與他“對視”,半晌,她又問道:


    “那他有帶走什麽嗎?”


    降穀零意識極其清晰的控製著自己保持冷靜,卻仍舊抵不過心髒一瞬間的抽搐。


    江邊,泥濘的少年,槍聲,冰冷的血液。


    他張開嘴巴。


    不,他什麽都沒能帶走。


    他孤身死在了冰天雪地裏。


    出口的卻是:“白楓鏡,你到底在說什麽?”


    白楓鏡眨了眨眼,潔白纖長的睫毛扇合,就像是在一瞬間撲簌簌下了場大雪。


    “那孩子其實不是我的弟弟。”


    “組織有一項自我為核心展開的實驗項目,阿豐他是這項實驗的產物。”


    降穀零呼吸一滯。


    少女這突如其來的剖白沒有給他任何心理建設的時間,打得就是他的猝不及防。


    有那麽一刻,降穀零甚至都忘記了四周懸掛於頂的監控探頭。


    而白楓鏡也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徑直輕聲續道:“那孩子自誕生後的十年間都跟在我身邊,一直固執的叫我姐姐,哪怕他後來已經長得比我高了也沒有改口。”


    “他懂事得很早,第一次問我的名字時,我告訴他我叫白楓鏡,隨後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名字,於是就央著我為他起。”


    “我隨口喚他阿豐,他便自己定了姓,名叫白楓豐。”


    白楓豐和白楓鏡竟然不是雙胞姐弟?!


    組織的實驗……基因相關的產物?


    降穀零心中震驚不已,卻強忍著沒有開口。


    白楓鏡目前的角度恰好背對著房間裏的監控,可他卻是毫無遮掩的正對著,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監視者的眼中。


    他不清楚這東西的收音程度,但至少清晰度不容置疑,哪怕隻靠讀他的唇形,都能猜到二人正在進行著某種敏感話題。


    白楓鏡卻好像並不怎麽在意周身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當中的監視,又或者說長久的居住經驗已經讓她摸透了這些監控探頭的能力範圍和界限。


    “波本先生,可以告訴我阿豐是死在誰手裏的嗎?”


    降穀零不語,白楓鏡便明悟了什麽,“封口令……”


    少女垂眸,旋即又問道:“有人陪他一起嗎?”


    這個問題同樣未曾換來一聲肯定。


    而白楓鏡居然還笑了一下,“那當時離他最近的人一定很討他喜歡,否則以阿豐的能力,順手拉一個人墊背的能力還是有的。”


    討人喜歡?


    降穀零回憶起諸星大的那張人嫌狗厭的臉,覺得這簡直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金發青年斟酌道:“你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他其實是想問,你就不難過嗎?


    身形嬌小的雪發少女輕輕搖了搖頭,“這是那孩子的選擇。”


    “他自由了,不是嗎?”


    降穀零啞然。


    他餘光裏瞥見房間裏那束燦爛安然的魯丹鳥,忽有所悟。


    不再受俗世幹擾——那是姐姐贈與弟弟的祝福。


    白楓鏡朝他頷首示意:“被困在這裏的我能教給那孩子的東西十分有限,這幾年來,多謝威士忌小組裏的各位對他的照顧。”


    “想來那孩子的屍體大概率也被回收了吧。”少女收斂了本就淺淡的客套笑意,“波本先生,可以麻煩您在無人問津之地幫他立一塊無字碑嗎?”


    金發青年動了動嘴唇。


    他沒有出聲,白楓鏡卻猜到了他的疑問,“您是阿豐同組的搭檔,我願意相信他的眼光。”


    降穀零沉默片刻,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


    少女後退一步微微躬身:“那就拜托你了,波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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