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闊誌》可看完了?”翁太傅換了話題。


    崔聽雨點點頭。


    “《左論》呢?”


    “還未完全讀透。”


    “哪一處疑惑?”翁太傅神情端正了幾分。


    兩人交談間,門外一青衣小廝悄然離開。


    “先生讓我帶句話給殿下。”


    大宅前,小廝朝侍衛行禮,眉眼恭順。


    侍衛看了看他,邁步往裏走。


    一刻鍾後,侍衛將小廝領去偏廳。


    “見過殿下。”


    聽到腳步聲,小廝忙退到一邊,躬身道。


    餘光瞥到藍色的下擺,小廝手指微動。


    一步一步,少年與小廝的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少年要越過小廝時,小廝動了,他猛地跨步,藏於袖中的短刃刺進少年心口。


    變故發生的太快,侍衛完全來不及反應。


    “殿下!”


    侍衛驚喊,衝了上去。


    小廝沒管砍來的長劍,而是將手中的短刃往裏進了進。


    少年低頭,看著插進心口的短刃,滿眼的恐懼。


    他張了張嘴,嗆出一口鮮血。


    抬手抵擋侍衛的劍,小廝拔出短刃,劃向少年的喉嚨,斷絕他所有生機。


    侍衛的劍很利,砍下了小廝半個手掌,卻還是沒能把人救下。


    馬車裏,崔聽雨撫著孤本,臉上染了笑意,這一刻,她好似隻是尋常女子,因收到了合心意的禮物而歡喜。


    蒙頗一把掀開車簾,闖進車廂,這是他第一次失了規矩。


    “公主,翁太傅身邊的小廝,刺殺了殿下。”


    崔聽雨臉上的笑凝住,孤本從手上滑落。


    “公主。”


    正房圍滿了侍衛,見崔聽雨來了,他們側過身站,給崔聽雨讓出路。


    床榻上,少年臉色蒼白,早已沒了呼吸。


    崔聽雨目光落在少年脖子和心口上,隻覺得眼睛刺痛無比。


    “動手前,小廝就服了毒,已經去查了。”蒙頗看了看崔聽雨,低聲道。


    “還用查嗎?”


    崔聽雨眸子裏散發出寒意,“虎毒尚不食子!”


    “心口處的傷,已經救不回來,卻還要往脖子上劃一刀,冶兒癡傻多年,不曾妨礙他任何事,為何就容不下一個稚兒!”


    崔聽雨眼尾染了紅色,失控的吼了出來。


    蒙頗嘴角緊抿,他是真沒想到業帝會對殿下動殺心,這可是親子!


    外麵傳來侍衛的腳步聲,從輕重看,不是小事。


    “公主,翁太傅……去了。”


    蒙頗瞳孔猛張,急步出去,“你說什麽?”


    “翁太傅聽聞殿下遇刺身亡,急怒攻心,大夫還沒到,人就咽了氣。”


    “啪!”


    室內傳出瓶子碎裂的聲音。


    蒙頗驚醒,抬腿衝進去。


    “公主!”


    屋裏,碎瓷片滿地,但不是蒙頗想的那樣,崔聽雨沒有歇斯底裏,花瓶是不小心碰掉的。


    “收拾了。”


    崔聽雨越過蒙頗,步伐緩慢的往外走。


    “公主。”


    蒙頗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擔心。


    崔聽雨腳步未頓,拔出了侍衛手中的劍。


    弘文館,翁太傅此行帶的人都被衛兵控製。


    見崔聽雨提著劍,小廝們頭磕的嘭嘭響,“公主饒命!我們真沒刺殺殿下!”


    “饒命啊!”


    崔聽雨看向一旁排列的三具屍體,從耳鼻上的黑血,不難看出,是中毒死的。


    崔聽雨笑了,笑的眼角都濕潤了,業帝真是貼心,將人直接擺她麵前。


    “剁碎了,送去晉城,賀業帝生辰,祝他早日西去。”崔聽雨一字一句,眼底是躍動的殺氣。


    扔了劍,崔聽雨朝堂屋走。


    手放在門上,許久,崔聽雨才往裏推。


    半個時辰前還與她講解經義的人,此刻一動不動的躺著,身上沒有血跡,安詳的仿佛隻是睡著了。


    “先生。”崔聽雨再難壓住情緒,悲傷如潮水般溢出。


    蒙頗守在外麵,心裏怒罵業帝冷血,如此狠絕,簡直是喪心病狂!


    別說殿下沒死,就是死了,他以為吳州就會俯首?做夢!


    ……


    “皇上,吳州的急信!”


    牌九快步進書房,將信遞過去。


    楊束立馬拆開,下一秒,他眸子定住。


    “業帝真是……瘋了。”


    牌九看楊束反應這麽大,沒忍住問出了聲,“皇上,他做什麽了?”


    楊束抬眸,“崔冶死了。”


    “啊?”牌九懵了,“崔冶不是在……”


    牌九猛地停住,反應了過來,楊束說的是吳州的“崔冶”。


    “業、業帝殺的?”牌九難以置信,“為何啊?崔冶可是嫡子!結發妻子所出!”


    “他竟這般無情?”


    楊束放下信,看向天際,“早在之前,晉城的密衛就遞回信,業帝要立崔晟為太子。”


    “可崔晟非嫡非長,母族更是聲名狼藉,朝臣並不同意,他們聯合上書,為庶民崔冶求情。”


    “有眼睛的,都知道皇子中,誰更有資格入住東宮。”


    “哪方麵比較,崔冶都比崔晟合適。”


    “崔冶不死,崔晟便是坐上那個位置也不穩。”


    “兩個兒子中,業帝早做了選擇,如今,不過是舍棄的更徹底一點。”


    “崔冶死了,崔聽雨一介女兒身,還能怎麽蹦噠?”


    “去準備聘禮,不得不說,業帝就是給力,生怕我和崔聽雨成不了啊。”楊束勾了勾嘴角,眸中暗潮翻湧。


    “等會。”


    楊束叫住牌九,“去查查崔聽雨和翁太傅師生間親不親厚。”


    翁太傅到吳州,可是業帝下的令,刺客也是翁太傅身邊的小廝,萬一他參與其中,安慰的話,很容易拍在馬蹄上。


    “準備準備,我親自去。”


    楊束摩挲佩玉,目光悠遠。


    ……


    丹郡,沈珩揚起嘴角,將密信丟進火盆,看著火光,他眼底明暗交錯,絲絲興奮溢出。


    崔聽雨,我早說了,你逃不掉。


    這一次,還由得你不願意。


    “世子,王上讓您去書房。”沈珩的親隨貼在門上,朝裏道。


    吱呀一聲,沈珩走了出來。


    書房裏,相貌威武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大椅上,身材碩壯,濃眉下麵藏著一對炯灼的眼睛。


    “父王。”沈珩站定後,朝中年男人行禮。


    “崔冶遇刺一事,你可知道了?”


    沈珩點頭。


    中年男人抬起眼,目光落到沈珩身上,“消息還未傳開,吳州還在崔聽雨手裏,她如今孤立無援,是好機會。”


    “兒子明白。”沈珩與中年男人對視,兩人都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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