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川安回裘家後,就去了裘管的院子。


    裘管病的突然,這幾日,裘川安都在床榻前侍疾,隻是今日楊束歸來,為了各方滿意,他出去轉了轉,迎合會寧的氣氛。


    “爺爺,良藥苦口利於病,大夫說了,喝了這副,您的身子就會好起來。”


    裘川安邊說邊給裘管喂藥。


    裘管盯著裘川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裘川安沒回避他的眼神,點了頭,裘管會病,是他在他的飯菜裏下了藥。


    楊束遇刺身亡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後,爺爺就有些動搖了。


    在牌九把控帝王宮,肆意妄為時,爺爺徹底坐不住了,他覺得楊家完了,打算抓新的枝幹。


    被眼線盯著,裘川安沒法說出真相,隻能給裘管下藥,讓他躺一躺。


    “就這麽耐不住性子!”


    “裘家早晚都是你的!”裘管喘著粗氣,看著裘川安的目光,充滿了痛心和失望。


    裘川安握緊藥碗,防止藥撒出去,“爺爺,皇上回來了,五道聖旨,不是誅三族,就是夷九族。”


    “心思活絡的,由大理寺收監,終身不得入朝。”


    “他的威望,已經不需要再壓著性子寬厚了。”


    “便是如此屠戮,百姓依舊為他歡喜,今日的會寧,格外熱鬧,小販更是做賠本買賣。”


    “爺爺,孫兒能如何呢?”裘川安語氣平靜的問裘管。


    裘管瞳孔往裏縮,看裘川安的眼神,驚疑不定,川兒身上,有他不知道的事。


    川兒如此果斷給他下藥,說明知曉楊束活著,一切隻是楊束的計。


    裘管緊攥著裘川安的手放開了,一口一口喝著他喂來的藥,心裏是止不住的後怕。


    若川兒沒阻止他,此刻裘家怕也在清算的隊伍裏。


    楊束的民望太高了,他就是專橫,百官也隻敢在心裏罵罵咧咧。


    從始至終,大權都在楊束手裏,他想砍誰便能砍誰,不需要顧忌任何人,任何事。


    百官那點子異議,對楊束來說,無關痛癢。


    心情好的時候,理他們一下,心情不好,拖出去砍了,就是過分,誰又能拿楊束怎麽樣?


    他是秦國絕對的帝王。


    擁有所有的話語權。


    他不死,造反就是個笑話。


    跟著你的人會立馬倒戈,爭著撕扯你的血肉,向楊束表忠心。


    “爺爺老了。”裘管握住裘川安的手拍了拍。


    “裘家往後就靠你了,百年輝煌,斷不能沒落。”


    裘管慈愛的表情收了,每一個字都透著威嚴,不容裘川安拒絕。


    裘川安嘴角抿了抿,把空藥碗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孫兒還缺磨礪,不夠資格接管裘家。”


    “這上上下下,也隻有爺爺鎮得住。”


    “喝了藥,病就好了,以爺爺的身子骨,定能百歲而眠。”


    掖了掖裘管的被子,裘川安退了出去。


    看著漫天的星星,裘川安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辨不出滋味的笑容,他腦海裏,不斷閃過陸韞的身影。


    或笑或嗔或喜或嬌俏,那麽多個神態,卻無一是因他。


    偏偏是皇後。


    裘川安連借酒澆愁都不敢。


    醉後若失言,吐露出對陸韞的肖想,於他,於裘家,都是滅頂之災。


    忘不掉,得不到,裘川安隻恨自己沒在楊束之前認識陸韞。


    甲板上,陸韞放了筷子,湖中心氛圍好,楊束的故事又講的跌宕起伏的,她不小心吃多了。


    “夫君,靠岸吧。”


    “就用好了?”


    “都吃多少了,你是半點不提醒我。”陸韞把栗子塞進楊束嘴裏,眼裏有淡淡的嗔怪之色。


    楊束笑,“侍女說,你這兩日用的不多,孩子一日日大,營養不跟上,你身子哪受的住,時間還早,吃的都是易消化的,就是用多些,也不打緊。”


    “靠岸。”楊束微揚聲,對密衛道。


    “慢著些。”


    楊束扶陸韞下船。


    選了條人少的道,楊束和陸韞漫步。


    他們有許久沒這麽清閑了。


    “業國已經劃入了秦國,小家夥出生約莫還得半年,希望那個時候,我能拿下齊國的雍都,給他做禮物。”


    楊束單手轉著折扇,閑聊般的開口,談及陸韞腹中的孩子,他語氣裏是藏不住的愉悅。


    陸韞腳步不複輕快,眸中有些許憂色,“夫君,我怕他承受不住。”


    “嗯?”楊束腳步頓了頓,去看陸韞。


    “若是男孩,你是否會當即立為太子?”


    楊束想也不想,脫口道:“這是當然,秦國的儲君,未來的帝王,隻會是你腹中之子。”


    “生而顯貴,並非好事。”陸韞沉吟出聲,“未知性別,秦國上下便已對他寄予厚望,夫君的功績,常人隻能仰望。”


    “這孩子便是天資卓絕,也難越過夫君。”


    “我知道夫君對他沒有高要求,但臣民,會去比較,他站的越高,承受的目光就會越多。”


    “言行舉止,會被人百般解讀。”


    “稍有差錯,麵臨的就是失望的目光和歎息聲。”


    “成人尚且會心態崩塌,何況一個稚嫩的孩子。”


    “為人父母,我們把自以為好的東西捧給他,但對幼童來說,那不是禮物,是負擔。”


    “作為你我的孩子,他沒有多少選擇,我希望他幼年時,身上的枷鎖能輕些。”


    “過於矚目,能力匹配不上,其結果,必定是走向深淵。”


    一出生,便得雍都為禮,大赦天下,免賦稅,立為太子,捧的如此高,進無可進,而退一步,萬人嗟歎。


    時間長了,她和楊束會是孩子心裏望不到頂的大山,壓得他無法喘息。


    等不到心智成熟,心理便已扭曲。


    楊束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陸韞握住他的手,“小孩子要的無非是玩具和陪伴,等大些了,我們再給他別的,一個階段一個階段來,也就不擔心一口把人撐死。”


    “娘子考慮的比我全麵。”楊束把陸韞攬進懷裏。


    父親疼兒子,當然可以,但這個孩子關乎太多人,不是你一味的寵著就行的。


    再走了走,楊束和陸韞回了田莊。


    墨梅眼神幽怨,在忠國公的幫助下,她抓了一條大大的鯽魚,興高采烈的抱回來,結果小姐被姑爺拐跑了!


    “拿去。”楊束把果幹給墨梅,“早些回房睡,屋裏有我。”


    墨梅跺了跺腳,窩囊的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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