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居然真的有用。


    栗央雙眸一下睜大了點,方才為了試探而憋出的眼淚水,現在霎時消失不見。


    顧舟陵被少年這樣定定地注視著,驀然回神,一秒別過頭,輕輕咳了一聲。


    氣氛一下陷入別樣的安靜。


    栗央慢吞吞咽下最後一口飯,正想說點什麽,忽然手機響起。


    來電顯示又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掛斷了。


    結果對方再度打來。


    栗央皺了皺眉,這才接起,然後立馬聽見了對麵熟悉的聲音。


    “央央啊,你這兩天就回來住吧?媽媽想你了。”


    栗央:“?”


    顧母是不是被奪舍了,怎麽突然間這麽殷勤。


    他開的擴音,所以餐桌對麵的顧舟陵也聽見了。


    栗央半晌沒回答,那頭顧母卻極有耐心,放柔了語氣,這溫柔,自從原主被告知是假少爺後,就再沒能感受到了。


    “怎麽不說話?還在怪媽媽前段時間冷落你了嗎?小雪和小山他們就是被我給慣壞了,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好不好?我等會就去接你回來。”


    栗央抿了抿唇,在顧舟陵的注視下,平靜回道:“不用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才不想回去顧家。


    那頭頓了一下,“央央,你別鬧脾氣了。”


    栗央不禁有些疑惑,顧父顧母自從知道原主與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後,那態度可謂是一落千丈,恨不得他從此消失。


    怎麽會突然峰回路轉,又對他如此執著?


    “媽知道,你現在和舟陵關係好,他也不計較你頂替了他這麽多年,但他現在一直不回家,住在外麵,我心裏難受啊,你就當還我的恩情,把舟陵也勸回家住,好不好?”


    栗央這才恍然大悟。


    他就說呢,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的。


    想來是聽顧雪和顧山說了,顧舟陵在學校裏是如何維護他,顧家人便起了利用他來接近顧舟陵的心思。


    顧母大抵也不知道他這邊開的擴音,還在各種道德綁架。


    栗央無聲歎口氣,看了一眼顧舟陵,眼神很明顯在表達:你做決定,我都聽你的。


    他對顧母這通電話裏的所有話都毫無感覺,但不知為何,原主的一些記憶忽地在這時冒出來。


    記憶中,顧母很溫柔、充滿母愛,會笑著牽他出去玩,輕輕給他擦臉上的髒東西和汗。


    但現在的顧母已將他當成工具,毫不留情地利用他,像他隻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相伴十來載、她一手帶大的孩子。


    一絲無法控製的委屈與心酸驀然從栗央心頭升起,他都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情緒。


    但當栗央意識到自己心情不太對的時候,他的眼淚已經湧上來了。


    先是眼圈泛起一層熱熱的感覺,鼻尖也酸澀起來,而後喉嚨幹澀,栗央的淚水隨之一顆一顆掉下來。


    栗央:“……!”


    唔。


    “淚失禁”又來了。


    他放在餐桌上的雙手情不自禁握緊,很是窘迫無措,因為止不住的淚水和酸酸的鼻尖,栗央瞬間想要低頭藏起來。


    但這樣藏也是藏不住的,因為漸漸的,嗚咽聲從他緊緊抿起的唇邊滿溢出來。


    太丟人了。


    栗央這下是真的想要哭了。


    在顧舟陵麵前,一聲招呼不打就哭成這樣,像受不得一點委屈的瓷娃娃一樣,這讓他之後要怎麽麵對顧舟陵。


    栗央想了想,還是走到一旁,拿紙巾默默擦眼淚,吸鼻子。


    這時,他聽見顧舟陵漠然回應電話那頭,“好,我們回去住段時間。”


    栗央愣住。


    顧舟陵怎麽會答應。


    再聽見,[黑化值+10,顧舟陵當前黑化值31\/100]


    栗央就更驚訝了。


    顧舟陵不等那頭反應,便將電話掛斷,他走到栗央身邊,輕聲宛如許諾,“不要哭了,我帶你回去出氣。”


    栗央呆住了。


    顧舟陵行動力強得驚人,當晚便帶著栗央回了顧家。


    顧父顧母對顧舟陵的到來欣喜若狂,新房間早就備好,是打通了兩間房重新裝修而成,比顧家別墅裏任何一間房麵積都要大,還有專門的鋼琴區。


    他們特意購置了一架八百萬的鋼琴,隻為討顧舟陵歡心。


    栗央與顧舟陵被恭恭敬敬迎進顧家的時候,顧雪和顧山縮在一旁鴕鳥似的,看他們鼻青眼腫的樣子,栗央不難猜出兩人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這也是為了讓顧舟陵舒心。


    若顧舟陵沒有如此身價與地位,即便他是顧家血脈,顧父顧母也絕不會如此事事順應、唯恐惹得顧舟陵一點不快。


    這就是成年人隻講利益的世界。


    栗央收回思緒,安安心心當顧舟陵的小尾巴。


    “他和我一間房。”顧舟陵瞥一眼顧家別墅裏的眾人,張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自然指的是栗央。


    顧父顧母哪裏有不答應的,連連點頭,絲毫不考慮栗央有什麽想法。


    顧雪和顧山怯怯叫了一聲顧舟陵“哥”,被顧舟陵無視得徹徹底底。


    “對了,他之前住哪?”顧舟陵忽然問顧父。


    這個“他”,自然還是指栗央。


    顧父顧母都不知道栗央這個冒牌貨哪裏入了他們親兒子的眼,竟然讓對親情毫無波瀾、無比淡漠的顧舟陵,一而再再而三地關心他。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敢讓顧舟陵知道栗央住哪。


    但栗央眨眨眼,主動帶顧舟陵過去看。


    一間比尋常人家廁所還小的雜物間。


    橫看豎看怎麽看都像棺材。


    一張正常的床都擺不下,隻能鋪點被子勉強睡。


    這是顧父顧母對栗央的報複——報複他欺騙了他們這麽多年,根本不是顧家人,竟然還敢享受這麽多年的榮華富貴。


    兩人絲毫沒想過,是他們自己當初搞錯了才會有今天。


    “舟陵,不是,你聽我解釋,”顧母忙找補,“是顧……栗央他太嬌縱任性不懂事,我想磨磨他的性子,才讓他偶爾待在這裏……”


    “那今晚讓他們睡這裏,”顧舟陵打斷她的話,指向顧雪和顧山,一字一句,“栗央住在顧家多久,他們就要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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