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央嚇了一跳。


    那雙漂亮大眼睛裏浮上受驚的情緒。


    在如此清冷寂靜、又似有似無一絲未散盡的血腥氣的夜裏,露出怯怯神色的少年,與雪白純潔的羔羊無異。


    都惹人憐愛,又惹人不受控製地生出邪惡。


    [黑化值+4,顧宴植當前黑化值48\/100]


    “你,你沒睡呀。”栗央幹巴巴擠出一句。


    顧宴植不答反問,“我嚇到你了?”


    栗央下意識點頭,又立即搖了搖頭。


    忽然,他想起來,“你有沒有記起什麽……?”


    顧宴植如實回答,“沒有。”


    但他知道了那夥人為何要對他窮追不舍,為何不遺餘力地想要殺掉他。


    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暗處的敵人——那群人背後的指使者是誰。


    隻是,光知道這些沒有用。


    想要一舉扳倒仇敵,將對方摁死,他必須要記起來的是“證據”。


    他一定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足以讓對方花重金下死手的證據。


    可現在他想不起來任何有關這個的事。


    顧宴植因為苦思無果,略微皺起眉頭。


    且他想到,若是不及早記起,恐怕少年跟在他身邊,會一天比一天危險。


    不行。


    栗央不知顧宴植心神漸漸凝重,他見狀,不由有點迷茫,怎麽這個記憶……這麽難恢複。


    又等了許久,兩人慢慢悠悠聊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誰也沒再提今晚的險事。


    栗央困了。


    而夜也更深。


    霜寒露氣加重,那窗戶又被先前的賊人們破壞,此刻寒風颼颼刮進來。


    栗央感到有些冷。


    他蜷縮起身子。


    將被子攏得更緊。


    但還是不夠。


    半夢半醒間,他蜷縮起來的整個人不自覺朝屋內最大熱源——顧宴植挪去。


    挪著挪著,便挪到了顧宴植的肩膀邊上。


    男人睜開眼,看向身旁凍得像小鵪鶉般的少年,沒有多做思考,側過身,直接將人攬進了懷抱。


    顧宴植的本意是想給少年取暖。


    起初,並無私心。


    可漸漸的,他將熟睡的少年抱在懷裏,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清澈香氣,聽見對方那細微又均勻的呼吸。


    他渾身上下都開始不平靜起來。


    想要聞到更多,想要聽得更清楚。


    這種種欲念的驅動,令他忍不住想要離對方更近,但……不行。


    君子不趁人之危。


    何況這種逾矩的舉動,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怎麽可以。


    顧宴植強行讓自己的理智占了上風。


    但他抱住少年的手始終微微僵硬。


    身體溫度也愈發灼熱。


    好在睡夢中的栗央對此很是滿意,將他這個“大火爐”抱得更緊。


    整個人隻想往顧宴植的懷裏鑽,幾乎要將臉蛋埋進男人滾熱的胸膛。


    一時間,顧宴植更是難耐。


    他喉結線條繃得死緊,幾乎不停滾動,吞咽動作一下接著一下,額上青筋微微爆出,忍耐的汗也流了下來。


    呼——


    好半天,顧宴植才沉沉地舒出一口氣。


    得盡快轉移注意力了。


    否則,他不確保今晚自己能一直君子下去。


    左右今晚注定無眠,如此想著,顧宴植開始仔仔細細回憶被深壓在大腦裏的那些記憶。


    若那公文與令牌不是障眼法,那麽,按照自己的推斷,他是首輔,欲取他性命的是東宮裏的那位,太子。


    顧宴植閉上眼,懷中少年身上的清香,仿佛有能療愈人心、使人心境安寧平和的效用。


    當然,不能深聞,深聞的話,那便是要掀起驚濤駭浪,狂風驟雨了……


    顧宴植竭力讓自己的思緒,全部停留在回憶過去上。


    自己作為首輔時的記憶,空白,太子是何模樣,表麵品性如何,同樣空白。


    除了推斷出來的這兩點,顧宴植完全記不起任何。


    他眉頭不自覺皺得極深。


    鼻尖始終縈繞著少年與生俱來般的香氣。


    顧宴植空想許久,倏然腦中靈光乍現。


    香氣!


    是了,他腦海裏驀然掠過一幅畫麵。


    畫麵主色調極暗。


    好似是個密不透風的囚籠。


    裏麵燃著一股極濃鬱又令人昏沉的難聞熏香氣味。


    昏暗囚籠裏,似乎有女人的哭聲。


    此起彼伏,有年輕的,有幼嫩的,有沙啞的……


    讓人感到極度壓抑沉重。


    這個片段的閃現,令顧宴植太陽穴莫名疼痛。


    這是什麽意思?


    他為什麽會看到這樣一幅詭異又悲慘的畫麵。


    那些女人,為何會被關在囚籠裏。


    而那囚籠又是用來做什麽,是否與太子有關,是否就是那足以摁死太子的證據。


    頃刻間,許多問題在顧宴植腦中產生。


    他腦袋愈發疼痛炸裂。


    劇烈痛感之中,又有許多新的畫麵紛至遝來,什麽都有。


    就好像他大腦深處的黑匣子被打開,無數記憶傾巢而出。


    這突如其來的大量記憶片段,讓顧宴植頭痛欲裂,一時間根本無法吸收。


    而栗央便是在顧宴植最為痛苦的時候醒來的。


    他感到身旁的人渾身都是繃緊的,還出著冷汗。


    栗央起初還有點迷茫地張開眼,從顧宴植的胸膛中抬頭。


    入目便是顧宴植皺出紋的眉心,以及對方明顯飽受折磨的隱忍神情。


    “顧——”栗央差點叫漏嘴,“你,你怎麽了?”


    男人此刻都無法回答他。


    好在栗央很快意識到,對方這是快要恢複記憶,但這個過程顯然相當苦痛。


    他能做什麽,才可以讓對方好受一點?


    栗央心底有些憂急,他咬住唇角,盡量讓自己的大腦快速運轉。


    同時抬手輕輕揉著男人的眉心。


    這個舉動,意外得有效。


    顧宴植的痛苦似乎一下減輕了點。


    栗央怔怔。


    難道觸碰,能夠讓顧宴植緩解些不適?


    他試探地輕輕握住顧宴植的手指。


    對方的神色似又好了一些。


    可恢複記憶的過程痛苦仍在源源不斷產生。


    這樣的接觸,隻能讓顧宴植有那麽一兩秒的好轉。


    緊接著他立馬又會陷入難以忍受的痛楚中。


    栗央看著這副模樣的顧宴植,心中很是不忍,他想了想,咬咬牙。


    也顧不上其他,栗央微微撐起上身,湊近了顧宴植的唇瓣。


    少年眸子裏浮現一絲局促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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