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淩霄滿心困惑,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把一切都算計得那般周全,每一步都仿佛精心布局的棋局,隻待落子收官,便能將那夢寐以求的皇位收入囊中。


    可為何,為何到頭來依舊是滿盤皆輸,輸得如此徹底,輸得一無所有?


    那一刻,他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瞬間清醒過來,心下也頓時全然明了。


    原來,皇上對他從來就不曾有過真正的父子情深啊,以往那些看似溫情的畫麵,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覺罷了。


    皇上心中所看重的,哪裏是什麽父子親情?


    從頭到尾,有的僅僅隻是對利益的考量,是對至高無上權力的牢牢掌控罷了。


    那個始終高高在上,俯瞰著一切的人,永遠都把權力奉為圭臬,將其穩穩地放置在至高之位,淩駕於所有情感之上。


    而他厲淩霄,為了這虛無的皇位,為了那所謂的權力,竟然不惜與自己的親生父親對立,甚至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如今落得這般淒慘下場,被囚於這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他才後知後覺地懊悔起來。


    此刻的他,隻能在這冰冷的牢房裏,被無盡的懊悔所淹沒,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隻能徒留滿心的悔恨在這孤寂的黑暗中煎熬。


    ……


    皇後娘娘聞得皇帝秘密前往天牢探視之事,心急如焚,當即顧不得其他,匆匆往天牢趕來。


    她身著那彰顯尊貴卻不失莊重的鳳袍,往日那高貴典雅的麵容此刻盡是焦急。


    皇後娘娘為人和善,從不為難宮人,縱使宮人犯了錯,隻要不是原則上的問題,她也是稍作訓誡罷了。


    因此,宮人們也是假意阻攔而已!


    待踏入陰暗潮濕的天牢,那股腐臭氣息撲麵而來,皇後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可滿心都係在那犯了大罪的兒子身上,哪還顧得上這等不適。


    瞧見蜷縮在角落裏,狼狽至極的厲淩霄,皇後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疾步奔至牢欄前,心疼地望著兒子,那目光裏滿是慈愛與疼惜,淚水終是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簌簌滑落。


    厲淩霄抬眼看到皇後娘娘來了,先是一怔,隨後眼中閃過諸多複雜情緒,有羞愧,更有見到母親那一刻油然而生的孺慕。


    皇後娘娘扭頭,對著一旁的獄卒厲聲道:“你們且都退下,本宮要與太子單獨說會兒話。”


    那獄卒自是不敢違抗皇後娘娘的旨意,趕忙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待獄卒離去,皇後娘娘這才轉過頭來,凝望著厲淩霄,聲音已然帶著些許哽咽:“淩霄,我的兒呀,你錯了,錯的離譜呀!”


    厲淩霄趕忙低下頭,不敢與皇後娘娘那飽含深情的目光對視,低聲囁嚅道:“母後,兒臣……兒臣已知錯了。”


    皇後娘娘輕輕歎了口氣,緩緩伸出手,隔著那冰冷的牢欄,想去摸摸兒子的頭,卻因這牢欄的阻隔,隻能無奈地收回手,那眼中的疼惜愈發濃烈。


    “淩霄,母後知道你心裏頭有怨氣,可你這一步,著實是走錯了呀,錯得離譜啊。”皇後娘娘痛心疾首地說道,話語裏滿是無奈。


    厲淩霄咬了咬牙,緩緩抬起頭來,眼中又泛起一股倔強,可那倔強裏分明透著委屈:“母後,皇位本就該是兒臣的呀,母後你是一國之母,兒臣乃是嫡子,父皇為何要改立四弟為儲君?兒臣實在是不甘心呐!”


    皇後娘娘皺了皺眉,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可那嚴肅裏依舊透著對兒子的關切:“淩霄,誰說你父皇要該立你四弟為太子的?易儲是何等大事,你父皇可曾親口說出要廢了你?”


    厲淩霄聞聽此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像是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一般,無助地搖了搖頭,嘴唇微微顫抖著,仍不死心地辯解道“母後,您想想啊,父皇他平日裏當著諸多朝臣的麵,三番五次地斥責兒臣,那言辭之嚴厲,讓兒臣在眾人麵前顏麵盡失。可對於四弟呢,父皇卻總是不吝讚賞,誇他辦事如何妥帖,如何得人心。如此一來,外麵的流言蜚語便如潮水般湧起,肆意蔓延,都說父皇有意改立四弟為儲君。”


    “而父皇對此竟是不聞不問,任由那些流言成了鼎沸之勢,鬧得滿城風雨,這般情形,難道還不足以說明父皇他早就動了易儲的心思嗎?”


    皇後娘娘聽了厲淩霄的辯解,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她緩緩開口道:“兒啊,你隻看到了表象,卻未能洞悉你父皇的苦心呐。你父皇當眾斥責你,確是因為你行事偶有不妥之處,他身為一國之君,自當要以國法朝綱來要求你,盼著你能早日改正,成為能擔當大任之人呀。至於讚賞你四弟,那也是因為他在一些事務上確實處理得當,你父皇不過是就事論事,給予應有的肯定罷了!”


    皇後娘娘頓了頓,目光中透著一絲追憶,繼續說道:“那些流言蜚語,你父皇又何嚐不知其厲害?隻是他若輕易出麵澄清,一來怕被人視作偏袒,二來也想借此看看你在麵對這些風言風語時的心境與作為,他本期望著你能沉得住氣,不被這些外界因素幹擾,專心提升自己,可沒想到……”


    說到這兒,皇後娘娘的聲音微微哽咽了,她抬手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沒想到你卻因此心生怨念,進而做出了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你父皇他從未真正動過易儲之心,他一直都在給你機會,盼著你能成長,能成為這江山社稷的合格繼承者呀。”


    厲淩霄聽著皇後娘娘的這番解釋,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當場。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一般,半晌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此刻的他,心中滿是懊悔,竟將父皇的一片苦心錯當成了別有用心,以至於落得如今這步田地。


    “可那三弟明明就言之鑿鑿地說父皇他……”厲淩霄話剛出口一半,卻猛地頓住。


    瞬間,他像是被點醒了一般,恍然大悟,整個人猶如從一場混沌的大夢中陡然驚醒。


    此刻他才驚覺,這一切分明就是有人精心謀劃的一石三鳥之計啊!


    自己竟是如此愚蠢,全然在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這陰險至極的圈套之中,被人利用,還渾然不知。


    他怎麽就如此糊塗,中了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奸計呢?


    他深知,那挑唆之人的算盤打得是何等精妙。


    挑唆之人就穩穩地坐收漁翁之利。


    且看朝堂之上,因著他與厲澤漆的這場紛爭,局勢已然大亂。


    原本立場分明的大臣們,此刻也因著這場變故,或惶恐不安,或忙著重新站隊。


    這便給了那暗中使壞之人絕佳的機會。


    他可趁機拉攏那些搖擺不定的臣子,許以重利,將他們納入自己麾下。


    如此一來,朝堂之上的勢力便悄然發生了變化,那挑唆之人的勢力竟在不知不覺間如野草般瘋長。


    再說這皇室內部,他與厲澤漆兄弟鬩牆,本就傷了皇室的根基。


    皇室的威望在眾人心目中也大打折扣,百姓們聽聞太子妄圖謀反之事,更是人心惶惶。


    厲淩霄想到此處,狠狠一拳砸在牢房的牆壁上,鮮血瞬間從指關節處滲出,可他卻渾然不覺疼痛。


    他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沒能看清這陰謀詭計,白白讓那奸人得逞,而如今自己深陷囹圄,怕是再難有翻身之日,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挑唆之人在暗處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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