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間諜案件,就這麽一件一件處理著,禦虛門帶著北方四海樓忙得不亦樂乎,眼看著婚期將近,皇帝卻給準駙馬爺安排了一個任務,查江南貪腐案和押運江南六百萬石糧。


    卓相如即日起到大婚之日,必須查清江南六道貪腐案件,保證軍糧到位,暫任戶部左侍郎,奉旨欽差兼督查江淮六路發運使和轉運使。


    沿著汴河,從東京開封坐船,一路從宋州到徐州,然後進入大運河,一路南下,過淮陰,駐揚州,入長江,直達蘇州府。這一路光景,仿佛舊日重遊,上次這麽一路經行,卻是為了去杭州流浪,如今以駙馬爺之尊,京師官屬跟隨,兩岸禦虛門人暗地保護,地方官員隨叫隨到,立在大船前頭,躺在桅杆上,他想起從前那個雲海郎君的瀟灑模樣,果真雲海郎君來了。


    “屬下參見卓公子。”雲海郎君這麽一抱拳,東魁褚昭義也跟著施禮,卓相如噗嗤一笑,用拳頭輕輕擊打賀鳳卿和褚昭義的胸口,卓相如又上下左右打量著二人,二人也稍微擰腰看看自己,“有什麽不妥之處嘛?”


    卓相如笑道:“哎呀,你說說,這人生的命運是不是難以捉摸,當初在渭南河畔,我要說將來我是個大宋駙馬,你倆會不會一巴掌把我扇死,嗬嗬。”


    “屬下不敢。”


    “哦,關鍵還是卓宗仁的兒子,私下裏,大家沒少議論我吧?啊?估計一個個沒少挖苦我。”


    “不敢。”賀鳳卿低頭道,褚昭義腦海也閃現當年在宋州把他搞丟的場景,萬萬沒想到命運如此安排,卻是一句話不說。


    卓相如道:“好啦,都是自家兄弟,別客氣,趕緊進來,前方如何?”


    賀鳳卿道:“淮南六路發運使和轉運使,先鋒官已經和在下打探過,有三位確實有問題,而且牽涉人命案。”


    “哪幾個?”


    “淮南路轉運使王若素,江南東路轉運使邵謙能,兩浙路陳亦發。還有……”


    “誰?”


    “楊為源。”


    “楊為源是誰?”卓相如道,“好嘛,都是油水重地啊,嗬嗬。”


    “他,也奇怪了,他不該啊!”賀鳳卿道:“卓公子,有所不知,楊為源,是個轉運老手,一向清正廉潔,為官二十載,是我大宋地方官的楷模,可是……自從做了這蘇州府知州,好似變了一個人。”


    “人會變的嘛!從一個轉運使到知州,官小了,自然日久心散,大宋如今也算太平年月,很多官員在位子上,能熬五六年就算清官了,能有始有終寥寥無幾,所以,監督絕對不可缺少,你給我介紹介紹這幾位。”卓相如叫大家坐下來,賀鳳卿邀請先鋒官和等閑幫信得過的江淮幾位縣官來把淮南六路這大宋財政中心給捋一遍。


    賀鳳卿道:“卓公子,要不要去見見楊為源。”


    卓相如道:“連等閑幫都查不出他的底細,要麽這是個城府極深之人,要麽就是個有靠山的主,我倒希望他是在和光同塵,這樣一來,直接對立,辦就是了。可是聽你們這麽個消息,二十年來也算兢兢業業,江淮轉運使做個遍,是個深得上司信任的幹吏,可受賄十萬兩白銀,這可不是小數目,馬上就到蘇州城了,要不咱們先溜達溜達。”


    賀鳳卿道:“屬下也有這個意思,隻是他們幾個還要通過海路去契丹買馬匹,我先安排好幫中事務。”


    “嗯嗯,這也是大事!我想看看你們是如何從契丹那走私馬匹的,嗬嗬。”


    賀鳳卿笑道:“搬完這趟差事,屬下陪公子去趟北海。”


    “好嘞,那咱們先到姑蘇逛一圈,看看百姓眼中這塊繁華地究竟如何議論他們的父母官。”


    一行七八個人下了大船從小路前往姑蘇閶門外,其他人繼續水路進入蘇州駐地。這姑蘇城自從春秋時代吳王闔閭建城至今,依然還是當初的城市構造,運河直通城內,這座城區二十多萬的江南經濟重鎮,雖說人口不能和京城比,然而來往南北商客,摩肩接踵,車水馬龍的場景看得眾人仿佛來到東京大相國寺主街,熱鬧非凡,眾人假扮商客,在一家酒樓坐下了。


    自大唐白居易在蘇州整治過城市水路和城市建設,經宋初四十多年的恢複發展,尤其是吳越國經營保持順利繁榮的南北運河交通線,如今的閶門外主街,參差三萬人家,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酒樓對麵是個歌姬館,八音繞梁,客流如潮,樓上的姑娘還朝這邊喚人,看得卓相如笑道:“哎賀大幫主,您有沒有去過那種地方?看看人家藺彥,風流瀟灑,嗬嗬,咋樣,有空去瞅瞅。”


    賀鳳卿抱拳笑道:“哦公子,屬下已有妻室之人,從來不喜歡那種地方,嗬嗬,公子有意,我可以請您看看。”


    卓相如噗嗤一笑,“哈哈,逗你玩呢,您覺摸著我敢嘛?天子賜婚,往後啊,嗬嗬,你又不是沒見過趙……那位公主,脾氣大的,嗨,老天爺的安排,讓人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正說著,兩人瞠目結舌,兩個和尚笑嘻嘻地上了對麵樓子。


    “他媽的假和尚,我!”卓相如剛要起身,賀鳳卿已經安排人過去了。


    一頓收拾,聽得他倆哈哈大笑。


    吃完飯,這就去平江路轉悠,卓相如在撐船師傅休息處停下了,“哎老先生,你們這一趟撐多久啊?”


    “一個時辰夠看了,坐不坐船?”看頭黑黝的臉蛋,在秋季裏依然光著膀子。


    船上,卓相如問道:“你們這蘇州知府對你們怎麽樣啊?”


    看頭笑道:“這您一問就是外地人,我們這些做苦力的哪有接觸知府大人的,巡河衙吏能容許我等在這幹點營生,就算燒高香咯!知府大人忙得很呐!”


    卓相如笑道:“那巡河衙吏都是怎麽選舉出來的?您可知道其中的門道。”


    “那肯定都是關係戶吧,不然滿城運河巡防,看哪個不順眼的就說說管管,罰罰銀子,多舒服,不說這事,幾位,我還是給你們介紹介紹蘇州城的故事吧。”


    “那就講講這十年的吧。”


    “好嘞!”老頭邊劃船邊把聽來看的渾淪吞棗說將起來。上了岸,卓相如道:“三年了,楊為源突然不見客了,隻收禮,不外出,那如何辦差?這個人挺有意思。”


    晚上來到約定的酒樓,八個人,分成兩房間,卓相如,賀鳳卿兩人一桌,下酒菜已上桌,可眾人遲遲不下筷子。


    “也該到了。”雲海郎君剛說完,門口小二招呼進來,張蒼露道長帶了五個人前來。


    “道長,一路辛苦。”卓相如起身,張道長笑道:“介紹一下,這位是寇大人點名協助公子的戶部度知郎中李可育大人,這位是京城四海樓賬房先生劉承繼先生,這位是剛從杭州趕來的知府王濟大人,這位是常州府通判張詠雙大人,也是寇大人引薦的,哦,他們的屬下都安排好了,隻能公子調遣。”


    “駙馬爺隨時吩咐。”眾人拜道。


    “哎!還沒成婚呢。”卓相如擺手,看看幾位官員相貌還算正派,瞅一眼度知郎中,“李大人我聽過,義父說這大宋最會算賬的就數你了。”說罷劉承繼直咳嗽,卓相如笑道:“對了,歐陽先生跟我說,說如果誰能把大宋任何一家店鋪的賬本看一眼,那前後五年經營狀況,幾乎都在他肚子裏,這人莫非就是您?”


    “慚愧慚愧。”劉承繼笑道。


    看看兩位算盤大王來了,兩位地方官就知道,查賬在所難免,齊聲道:“我們已經知會江南三位知府,協給大人找出五十位財務能手,隻能駙馬爺傳喚。”


    卓相如笑道:“承蒙各位看得起,財務我確實不懂,隻不過仰仗天恩,來此繁華地給朝廷運物資,大家知道我是個武將出身,朝廷重文輕武,可如今大戰在即,朝廷正缺錢!大家從今天起就辛苦辛苦,該運走的一個不能少,該留下的,不能難為地方,都是為朝廷辦事,嚴謹是必要的,人情也得照顧,但是為了江山社稷,有時細致一點,就是為千萬百姓謀福利,至於名單上這些人,我這次來是奉旨欽差,插到底,不管他們的後台多硬,功勞多大,貪腐必須嚴辦!打仗嘛,沒少殺人,多一個貪官汙吏,比殺百千個敵人腦袋要劃算!這就是我們武將的算法,大家明白了吧?”


    眾人互相看看,齊聲道:“一切聽從駙馬爺吩咐!”


    “得得得,按照義父預先指導的是大家辦事去吧!道長您留下!”卓相如笑道,“我寧願在禁軍訓練士兵,這些交給文官就好了嘛。”


    張道長笑道:“那公子您還從前一直讀書考試的,文官得活,武官來辦,一定旗開得勝!”


    卓相如笑道:“這個楊為源貪汙十萬兩,究竟咋回事?道長請教您給看看。”


    道長笑道:“為人守財,不知交給誰,這是楊為源的難處。”


    “為人守財?為誰?”卓相如不解。


    張道長指指上頭,卓相如,“哪位大臣?”


    張道長繼續指。


    “哪位王爺?”


    道長繼續指。


    “啊?天子?怎麽回事?監守自盜。”


    “噓……”張道長看看外頭,“公子沒有接到什麽密令?”


    “沒有啊!”


    “那寇大人怎麽說,陛下給你密令了。”


    “這……等下,有個東西忘記看了,皇帝讓我到了蘇州城再看。”


    拿出一份趙恒親書內容,兩人襯著燭光,但見上麵寫著八個字:


    皇親國戚,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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