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年,現在又正值下午,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忙碌,準備晚上的飯菜和灶王節的儀式。


    但老市府宿舍的小公園內,依舊有一群老頭在練攤。


    矮小的象棋攤位,周圍坐著一圈,頭頂上還圍著一圈。


    老遠的地方,就能聽到他們吆五喝六的聲音。


    寧煜走到近前,有眼尖的老頭已經提前發現了他。


    “觀棋不語真君子!”


    寧煜笑道:“你個老貨,我來給大家送年貨,你就是這麽個態度!”


    有人好奇地問道:“小寧,年貨在哪?”


    “在孫老頭的院子裏,我弄了一頭不小的野豬,正在收拾,大家去瞅瞅,每人能分上十幾斤肉。”


    “野豬?哪弄的?現在不是保護動物麽?”


    “我自己養的,就等到過年殺肉吃的,你們要不要?”


    “要!”


    一群人急忙喊道。


    去佳和超市,排一個小時的隊,才能領幾個雞蛋,現在有人突然發十幾斤豬肉,怎麽能不要呢!


    “老韓呢,誰去喊一下他,還有誰家有殺豬刀也準備一下。”


    “我去喊!”


    “我去巷子裏的豬肉鋪子,借老板的殺豬刀!”


    ......


    一群老頭主動攬著各項活,剩下的就跟著寧煜往孫老頭家裏走去。


    隻是有一個人,一臉不情願地嘟囔著:“馬上就要贏了,為什麽不下完這一盤。”


    來到孫老頭家裏的時候,頓時又熱鬧起來。


    一群人圍著野豬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孫老頭也得意洋洋地給眾人介紹著野豬的威力,就像是這頭野豬是他打的一般。


    小黑有些畏懼地看著體型碩大的野豬,不時地從嗓子裏低吼兩聲,上前嗅兩下,然後又迅速跑開。


    男人們圍在裏麵討論的熱火朝天,女人們則是圍在外麵看熱鬧。


    片刻後,孫老頭拎著剛燒開的熱水澆上去,然後便喊著哥幾個,開始刮豬毛。


    但幾個老頭一上手,就有些傻眼,這野豬毛他媽的根本就刮不掉。


    短鬃如針!


    這不僅僅是一個形容詞。


    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麽大事,甚至不用幾個老頭打電話。


    過了半個來小時,就有幾個人帶著專業的工具登場了,連褪毛帶分屍,一共也就是花費了半個多小時。


    走的時候,甚至把院子裏不小心灑出來的血水,都用水衝洗的幹幹淨淨。


    一群老頭在旁邊喝著茶,欣賞完了整個過程,然後每個人拎著十幾斤豬肉,心滿意足地離開。


    還剩下百十來斤,寧煜拿了一根豬腿,半扇排骨,還有二十幾斤五花,剩下的就留給孫老頭的子女分分。


    寧煜讓江寧也拿一塊,畢竟打獵他也有功勞,結果對方不僅不領情,反而還瞪了他一眼。


    像是野豬肉跟他掛鉤,有些侮辱人的意思。


    兩人是最後離開孫老頭家的,婉拒了他們一家熱情的留下吃飯的邀請。


    出來之後,兩人走到寧煜家門口,寧煜雙手分別拎著豬肉豬腿和排骨,左右看看,對著江寧說道:“給我打開門!”


    江寧看著這個破破爛爛的大門,問道:“踹開麽?”


    “鑰匙在我褲子口袋裏。”說著,他便側了側身子,方便對方掏鑰匙。


    江寧無語地看著他,本來想要替他拎著豬肉,但是看到繩子上麵還帶著血水和碎肉,便把話咽了下去。


    隻好伸手往寧煜的褲兜裏抹去。


    結果掏出來一看,卻是路虎車的車鑰匙。


    寧煜稍微詫異了一下,晃動了一下身子,說道:“這邊。”


    “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故意的,反正不是這個,就是那個,不就是多掏一遍,又不是麻煩事。”


    江寧感受著褲兜裏的寧煜大腿根的熱度,一張臉冷冷地別開。


    打開門之後,寧煜先把豬肉拎到廚房,然後把五花肉從中間一分為二,再把那扇排骨剁開!


    呂小柔那邊也要送點過去,送一小半五花肉和一小半排骨就行,主要是讓她們嚐嚐鮮。


    不知道奶奶的牙口咬不咬得動這野豬肉,過年還是要給她們買點好做的肉。


    豬腿就讓蕭桂琴給自己做個紅燒大肘子。


    這是江寧第二次進入到寧煜家裏,他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寧煜剁排骨,就自己走進書房。


    一張不大的書桌,卻分了兩個位置,兩側各有一把椅子。


    一張上麵墊著粉紅色的絨毛坐墊和靠背,一張什麽也沒墊。


    桌角上散亂疊著幾本書籍,基本上是有關金融和中醫知識的,還有兩本小楷字帖,是趙孟頫的汲黯傳還有王羲之的黃庭經。


    桌子正中間的位置則是擺放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瓷杯,但又有些不太一樣。


    因為兩個杯子正好能嚴絲合縫地卡在一起,是個太極的圖形。


    兩隻杯子,一陰一陽。


    江寧轉過去,來到一看就是寧煜的座位前,電腦顯示器的後方貼著一個粘貼掛鉤,上麵掛著兩支羊毫小楷毛筆。


    還有一個小巧的硯台,被推到了顯示器的底座下,位置剛剛好。


    桌子左手邊散亂著一些用過的信箋紙,材質像是蠟染的,有各種各樣的顏色。


    江寧拿起兩張看了眼,上麵用精致的小楷,寫著一些藥方:


    【白虎加人參黃連阿膠湯方】知母六兩、石膏一斤碎(棉裹)、甘草二兩(炙)、粳米六兩、人參三兩、黃連三兩、阿膠二兩右七味,以水一鬥,先煮六味,米熟湯成,去滓,納膠烊消,溫服一升,日三服。


    江寧算算計量,這些藥材加起來要好幾斤,怕是一個大鍋才能熬得下。


    一斤石膏,能不能吃死人?


    “這是一副虎狼之藥!”


    江寧笑著點評!


    不過,上麵的字體都是用毛筆寫的繁體字,筆法精湛,線條流暢,如高山之雄峻,深穀之幽雅,讓人讚歎。


    江寧從小就被長輩要求寫毛筆字,他最喜歡寫的也是小楷,自然是懂行的,知道寧煜毛筆字的水平。


    一頁頁翻著,都是出自傷寒雜病論上的一些藥方,應該是寧煜抄錄的。


    但是在翻到一張粉紅色信箋的時候,內容風格卻突兀地變了。


    這是一首詩,名曰上邪!


    他默默讀了一遍,然後又讀了一遍,看看書房門口的方向,隔壁廚房裏還在哢嚓哢嚓地剁著排骨......


    他咬了咬嘴唇,輕輕地把粉紅色信箋抽出來,然後對角折疊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塞入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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