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秀太了解慕餘了。”


    關白舒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殺人誅心是什麽樣子:“他們那麽多年的相處,於秀早知道慕餘是個什麽性格的人,所以她能毫無顧忌地逼來他這裏。”


    “她知道,慕餘就算知道真相了,也不會對她和許一誠做什麽,而是第一時間去找許治問個清楚。”


    香煙的味道縈繞鼻間,莞春草卻沒有嗅到。


    接下來的事,她或許也能猜到。


    關白舒夾煙的手動了動:“慕餘的生日會本來就隻邀請了幾個好友,沒有大人在,許治也自然不在。”


    “許治不在,慕餘就要去尋。”


    “更何況,於秀步步緊逼。她哭,她求,讓慕餘看在她的份上放過許一誠,讓許一誠早日回到許家認祖歸宗。”


    關白舒忽地又放下手,又抬起頭:“外頭的人一定說他是衝動之下,頭腦不清醒,才出的事。”


    莞春草也望著關白舒,沒有否認她的話。


    “他是生氣,我想沒有哪一個人能在那種情況下不生氣不激動。”


    關白舒說:“我們開車來的,他顧不上我們,開上他的車就走了。”


    她吐出嘴裏的煙甩了甩手:“我給了於秀一巴掌,才帶著人去追慕餘。”


    “我們跟在他後麵,怕他出事,也怕他真的衝動。”


    “可是,慕餘那個人分明越生氣越冷靜。”


    “冷靜到看見突然衝出路麵的流浪狗,也是第一時間選擇避讓,而不是直接衝過去,衝到對麵的人群。”


    關白舒是親眼看到許慕餘的車怎麽撞上的路邊的樹:“車打了幾個旋,撞上了路邊的樹,他被擠在那堆爛鐵之中。”


    “後來救護車來了,消防員來了,警察也來了,許治也來了。”


    她還看見了許慕餘被救出後,後跟來的於秀先關心的不是許慕餘,而是副駕被打碎的酒瓶和濃重的酒味:“她指著我們還沒來得及打開的酒瓶碎片,假裝驚訝地喊是不是喝酒了。”


    “事故現場就慕餘一個傷者,事故原因也不複雜,他進手術室的時候就結案定性了。”


    關白舒不是家屬不了解事故的結案過程,隻是:“慕餘的第一個手術結束的時候,平白出現了他酒駕出事的傳聞。”


    “第二場手術結束,慕餘勉強清醒的時候,就連許治也站在他床頭試探性地問他有沒有喝酒。”


    關白舒當時也在現場:“慕餘連說句話的力氣也沒有,能問出什麽。他們不死心啊,連術後不能讓他坐起來的囑咐也沒聽,就把他扶起靠在病床頭問他是不是真的酒駕。”


    到了這時候,剛出手術室的人的身體還沒有一個問題重要,那麽答案還重要嗎。


    “慕餘沒答,隻是閉上眼。”


    關白舒仍記得於秀是個什麽嘴臉:“她說慕餘是默認的時候,眉毛是上挑的,臉上的皮肉是飛揚的。”


    這次“默認”以後,等到許慕餘做完幾場手術,許治再也沒出現過。


    “許一誠要出國了。”


    關白舒笑得涼薄:“許治的親生兒子要出國了,他怎麽能不去親自操辦。”


    落地窗外又起了一陣風,風過,花落。


    莞春草夾著煙味的苦澀說:“你說他做完幾場手術?”


    “前後共五場。”


    關白舒呼出煙氣,視線隨煙而去:“出事的時候他的雙腿皮肉都翻卷了,腰險些折了。要是我們沒有跟在他的車後及時幫他叫救護車,那些消防員沒有及時把他救出來,那個時候他就沒了。”


    說完她自嘲道:“他的腿他的腰,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死亡。”


    “他生不如死。”


    莞春草彎了彎手指,讓香煙的味道更近些。


    關白舒煙放在嘴邊吸了一口:“醫生說他這輩子都要躺在床上,除非奇跡出現。”


    香煙的苦味席卷整個口腔,關白舒搖頭笑笑:“可世上哪有那麽多奇跡。”


    笑了兩下又收起笑容:“他在大草原上騎過馬,也在深海裏潛過水,也曾挑戰過一座高山,他會跳傘,會打籃球,到最後就隻能躺在一張病床上,什麽也做不了。”


    “他那時候才二十一歲。”


    人生剛開始的年紀,就宣布了死亡。


    但身為親生父親的許治在乎嗎,許慕餘當成親媽般的於秀在乎嗎,那個一直躲在他們身後,許慕餘一直愛護得像親弟弟一樣的許一誠又在乎嗎。


    “他們到底是怎麽看他的,”


    關白舒真正不屑地笑出來:“是把他當成不負責任衝動叛逆,最後自食惡果的人了吧。”


    “畢竟他們覺得車是慕餘自己開的,樹也是慕餘自己要撞上的,就連那瓶酒也是他帶上的。”


    “他們從來不問為什麽他會黑夜開車出去,隻當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哪怕他們是他最親近的人。”


    話落,一室寂靜。


    許久之後,莞春草手裏的香煙煙灰掉落,落在腳邊,她有些遲鈍地抖掉煙灰:“許治說過,於秀曾衣不解帶地照顧了許慕餘半年。”


    “哈哈哈。”


    關白舒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照顧?”


    “她的照顧就是把每一個請來看護慕餘的護工,以各種借口以各種理由挑剔走。”


    “她的照顧就是在把那些護工趕走以後,坐在慕餘床邊削些蘋果,告訴他許一誠走得多遠了,去了哪個國家,在國外的哪所學校,那裏的同學和老師對許一誠有多好。”


    “許一誠又是怎麽孝敬她和許治的,又是怎麽從國外給他們寄回來國外的禮物的,那些禮物又價值多少錢。”


    “她還和慕餘說起過去的事,說慕餘每個母親節送給她的禮物她都收到了。禮物她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就是可惜慕餘的親生母親過世得早,不像她能收到那麽好的禮物。”


    “如果你說的照顧,是這麽照顧的,那就算照顧吧。”


    關白舒覺得實在好笑,她把快抽完的煙熄滅:“要不是原本一直跟著阿姨的那個保姆有點良心,慕餘恐怕到現在還躺在床上。”


    “她於秀怎麽好意思說她照顧了慕餘,哈哈。”


    “那個叫劉媽的保姆還算有點良心,於秀說什麽她也沒聽進去,該幹什麽活就幹什麽活,要不然你以為慕餘怎麽能撐過去。”


    算撐過去嗎。


    關白舒熄滅香煙的手放開,白淨的手上沒有任何痕跡:“那個叫劉媽的保姆真的做了很多事,可是慕餘太累了,累到不想領情,連我的情也不想領了。”


    她看似是在跟莞春草說話,卻像在自言自語:“他讓我出國,讓我回去讀書不要再跟著他。我不肯,爭吵間不小心撞到吊瓶,吊瓶撞碎在牆上,飛起的碎片劃傷了他的臉他的手背。”


    “我沒受一點傷,但他生氣了,他第一次這麽生氣,他要把我趕走,趕回學校繼續我的課業。”


    笑罷她又直視莞春草的眼睛:“他生氣了,我不能不聽他的。我走了,他們卻在看到他流血的臉和手背的時候,說他因為生病精神出了問題,要鬧出人命。”


    “這麽可笑的傳言,還是有人信了。”


    “他們什麽都信,什麽都信,就是不信他。”


    風又起了,這次沒有花瓣再被吹落。


    直到關白舒望向窗外,莞春草才把手上燃了一半的香煙也熄滅一齊看向窗外。


    很久以後,她說:“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林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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