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默先生,我們怎麽把人運出去?”郭建漸漸有了底氣,向禿頂點頭哈腰,臉色也恢複正常。


    “運出去?不不不,我要的不是這個日本大家夥,而是他肚子裏的一件小東西。你們中國人雖然聰明,卻料不到真正的秘密,是藏在活人肚子裏的。”禿頂米默把阮琴推向郭建,冷漠地邪笑著,“這女人是你們段莊主的命根子,有情況就先殺了她。”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葉天變得異常謹慎起來,又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向後退了半步,巧妙地隱藏在無影燈的映照範圍之外。


    米默走到手術台邊,禿頂泛著閃亮的油光,配上他那兩片肥厚的嘴唇,滑稽之極,頗有喜劇小醜登台露臉的效果。


    “段先生,我是來收拾殘局的,嗬嗬嗬嗬……來蝴蝶山莊幾天了,隻是老老實實做觀眾,實在有些憋悶。不過還好,我一向都很有耐心,趁山莊上上下下忙做一團的時候,悄悄地熟悉地形,等待最後登場的一刻。別擔心,隻要你配合,我說話算話,絕不會傷害你那位嬌滴滴的地下情人。”米默故作瀟灑地擠擠眼,習慣性地用又寬又扁的鮮紅色舌頭舔了舔嘴唇。


    段承德悶哼了一聲,投鼠忌器,不敢發作。


    郭建不安地幹笑了一聲:“米默先生,請您快一點動手吧,我覺得……我覺得這裏一點都不安全……我怎麽老是感到後背一陣陣發涼……”


    他隻有兩柄槍,但需要同時指著葉天、段承德和阮琴三個人,沒法不露出破綻。同樣,葉天隻要一把小刀,亦無法同時遠程格殺米默和郭建,從而徹底地解除危機。敵我雙方,陷入了“兩難”的微妙窘境。


    米默沒有理睬郭建,揮手掀掉了蓋在服部九兵操身上的白床單,拇指按在他的胸口上,其餘四指張開,向他左肋下撫摸測量。


    “唔,應該是這裏了。”米默自言自語。


    稍停,他又用同樣的方法重複測量,最終準確定位。


    “這下麵,有一件好東西,對吧?就在第九、第十根肋骨下麵。現在,我能感覺到它緩慢的呼吸節奏。我不得不承認,服部忍者的‘馴獸術’很有一套,從跟隨主人一起出征的‘忍犬’,到為主人千裏傳訊的‘忍鴿’,或者是為主人穿堂入室竊取寶貝的‘忍猴’,還有眼下你深藏在體內的‘橫須賀之忍蛇’……妙啊,妙啊!”禿頂慢慢地解開了服部九兵操的衣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來。


    他的手指雖然又肥又粗,但動作異常敏捷。


    葉天隱忍不動,因為他還沒看懂米默的用意。


    “正中間是胸骨,胸骨左右分別有十二根肋骨,其中上麵的十對前端與胸骨相連接,後麵與脊椎骨連接。下麵的兩對,隻是一端和後麵脊椎骨連著,前端是遊離的,所以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折斷。我猜,你把‘忍蛇’保存在這裏,第一是為了受到肋骨的保護,以免受損;第二,給‘忍蛇’提供最大的活動空間,保持它的野性。服部先生,我雖然很不願意奪人之美,但現在沒辦法,大家是各為其主,為了完成任務,我隻能向你下手了。”米默說著說著,左手比劃試探,右手指尖突然亮出了一枚手術刀片,虛按在服部九兵操左肋上。


    無影燈下,刀刃呈現出一種冷漠的淡灰色,像極了米默眼珠的顏色,令葉天聯想到“殘忍、無情”等等讓人不寒而栗的詞匯。刀刃觸體,服部九兵操的胸膛皮膚上立刻浮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你要殺了他?”段承德大聲喝問。


    米默搖搖頭,猥猥瑣瑣地笑了笑:“不,他對我沒用,我要的隻是他體內的‘忍蛇’。如果他命大的話,取走‘忍蛇’後,還能繼續健康地活下去。”


    他並起左手的食指、中指,在服部九兵操的肋骨上有節奏地敲擊了三下,那個部位立刻發出“篤篤篤”的空洞回聲。


    “各位,聽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這裏完全是空的,下麵正悄悄潛伏著一條具備了人類靈性的‘忍蛇’。那是一條非常非常完美的小家夥——雖然我們印度人是以馭蛇聞名全球的,但卻永遠都培養不出這種好東西。嘻嘻,不多說了,我要幹正事了!”他又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移動手術刀,沿著肋骨的間隙一根根細數下去,指尖停留在第九、第十之間的凹陷處。


    誠如米默所說,日本忍者各個流派中,都有自己的“絕學”,而服部家族的“馴獸術”則可以稱為忍者異能尖塔上的明珠。據忍術巨著《萬川集海》中記載,服部家族訓練出的“忍犬”,能夠在發生戰鬥時領會主人的意思,向敵人的薄弱環節進行閃擊,有效地增加主人的戰鬥力近一倍。不過,“馴獸術”是不傳之秘,外人隻能看到結果,卻永遠無法學習到培訓的過程。正因如此,在槍炮橫行的二十一世紀,忍者和忍術隻是日漸式微,但卻不會滅絕,依然是日本黑道社團倚重的主力軍。


    相反,冷兵器時代能與忍術相抗衡的中華武術,卻漸漸走入了慘遭棄用的絕路。


    海豹突擊隊的格鬥資料庫中,粗略記載了“忍蛇”的用途,那是一種遠程聯絡工具,兼具追蹤器功能。主人體內潛伏的是雙頭單尾蛇,再將另一條雙尾單頭蛇放入另一人體內,之後兩人之間就會產生某種心靈感應,能意識到對方的存在。隻要人活著、蛇活著,這種聯絡就永遠不會斷開。


    此刻,葉天最想知道的,就是服部九兵操體內的“忍蛇”到底跟誰聯係在一起?他模模糊糊地猜到了答案,但又猶豫不決,難以確定。畢竟很多事的起源都要追溯到二戰時期,距今近七十年,現代人的推測思路與那時差別巨大。


    “嘖嘖、嘖嘖”,米默輕輕咂嘴,屏住呼吸,指尖慢慢下壓,陷入兩根肋骨的隔縫中。


    “唉喲……哦……”服部九兵操突然呻吟了一聲,喉嚨裏咕嚕咕嚕響了一陣。


    米默倏地抬手,咬住舌尖,想必是被呻吟聲嚇了一大跳。


    稍停,他抹了抹額角的冷汗,無比尷尬地訕笑:“原來……原來他還活著,我都忘記這一點了。”


    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深有同感,因為服部九兵操的沉默,下意識地將手術台上的他當成了死人。


    “他當然活著,他腦子裏還藏著許多大秘密,對我們還大有用處。米默先生,如果你的目標僅僅是賞金和酬勞的話,我勸你刀下留情,因為你那些要求,我都可以滿足。”段承德試圖阻止米默下手。


    米默的刀停在半空,慢慢地搖搖頭,輕蔑而詭異地一笑:“賞金?酬勞?那是殺手或刺客才關心的問題。至於我,一直以來,都在為著一個光明偉大的目標奮鬥,從來不擔心缺錢,也從來不稀罕金錢。”


    “那麽,告訴我,你為誰工作?”段承德不得要領,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問。


    “一個偉大的組織,一個擁有天神權杖、俯瞰人類疾苦的組織,一個永遠在你們身邊可你們從來都沒意識到的組織……”米默的聲音飄渺空洞,在密室裏回蕩著。


    段承德的肩膀突然一聳,猶如獵豹出擊前欲揚先抑的那個小小動作。


    葉天立即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屈膝,做好了同時向前撲出截殺郭建的準備。真正的搏擊高手,不必事先演練,也能做出最恰當的分工,天衣無縫地控製局勢。


    “我知道了,原來你屬於——”段承德隻說了半句話,不等米默發問,如離弦之箭,俯身鑽過手術台,雙手化作兩隻鋼鉤,掏擊米默下陰要害。


    同一時間,葉天向右飛掠,雙掌自下而上切中了郭建的雙腕,令對方雙槍脫手飛起,然後淩空接住。他並沒有為郭建浪費一顆子彈,而是右肘橫掃,極有分寸地擊打敵人的左側耳廓之下,隻讓對方昏厥,卻不瞬間致命。


    後發先至、幹淨利落地完成一連串動作後,葉天半轉身,短槍指向手術台前,毫不遲疑地果斷扣下扳機,“砰砰砰砰”,連射四槍。他的射擊目標,並非禿頂米默,而是鬼魅一樣閃出來的另一個大腹便便的敵人。


    段承德的猝襲毫無效果,因為他的肩膀被來人狠狠地踢中,身體淩空翻起,撞到手術台,然後再重重地落地。


    子彈穿入敵人體內,猶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咳咳……防彈背心還是很管用的,要不的話,我就得先走一步,趕不上去亞丁灣開會了。米默,你不管幹什麽都磨磨蹭蹭的,一點點小事就囉囉嗦嗦半天,真不知道上頭為什麽要派你跟我一道來!”那人拍了拍胸口,傲慢地環顧現場,尤其是對手握雙槍的葉天不屑一顧。


    葉天禁不住苦笑:“是你?”


    那個人,就是二樓拍賣會上遭到北狼司馬戲弄的沙特大亨,當時明明武功低微的一個人,剛剛抬腳踢飛段承德,卻顯示出了高明之極的搏擊身手。


    “對,是我。”大亨嗤之以鼻,拍拍米默的肩膀,向手術台那邊抬了抬下巴,不耐煩地催促,“做事,做事,趕快做事。”


    葉天雙手一分,槍口分別指向兩名敵人。


    大亨聳了聳肩膀,大聲冷笑:“別用空槍嚇唬我,我吩咐過那個姓郭的笨蛋,每一柄槍裏隻裝兩顆子彈就夠了,一顆給敵人,一顆給自己,殺不了敵人就趕緊自殺,免得留在世界上浪費糧食。我們沙特雖然是全球最富有的國家,但金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喂,米默,做事做事,還愣著幹什麽?”


    葉天一愣,料想不到對方竟然也是槍械心理戰術高手。


    在海豹突擊隊的教材中,嚴格指出,刺殺單人目標時隨身每槍隻攜帶兩顆子彈,一正選,一備選。因為即使攜帶五顆、十顆子彈,也沒多餘時間擊發,反而會在近身格鬥中給敵人奪槍反擊的機會。


    由此可見,米默和大亨絕不是“客串殺手”,而是真真正正的黑道高手。


    “啪嗒、啪嗒”,葉天丟掉短槍,扶住搖搖欲倒的阮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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