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太對……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司空摘星帶小彩回大理。我們的身體裏,都有敵人種下的蠱,暫時不能離開,還要跟這些煉蠱師們周旋下去。方純,你怕不怕?”葉天往草叢裏看了看,發現了幾株能夠提神醒腦的薄荷草,馬上拔出來,抹去泥土,大口嚼了兩株,把其餘的交給方純。


    小時候,他曾跟著父親上山采藥,對草藥的辨識力早就深深印在腦海中了。


    “怕?有什麽好怕的?賞金獵人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命在拚,習慣了。”方純笑笑,不顧額頭上黃豆粒大的冷汗,豪放地大口咀嚼薄荷草。


    眼下他們走的小徑是在一道大斜坡的半腰,樹密草深,不易被高處的人用望遠鏡搜索到,所以稍微耽擱一會兒,也不會有事。


    小彩眼中突然盈滿了淚水,雙手摟住葉天的脖子,哽咽著說:“叔叔,你不會有事吧?我不想跟別人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葉天溫和地拍打著小彩的胳膊:“沒事沒事,我答應過段莊主,要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的,一定要做到。小彩,堅強一點,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乖乖跟司空叔叔走。”


    此刻,他已經顧不得小彩身中的血咒,必須先把她從元滿、元如意的魔爪下救出來再說。


    一直冷著臉站在旁邊的司空摘星開始大搖其頭:“喂喂,你們安排來安排去,有沒有人考慮過我的感受?征求過我的意見?我是‘神偷之王’司空摘星,每天都有很多事要辦,時間安排得很緊張,沒工夫聽你們瞎指揮。對我來說,時間久是金錢,時間就是金條,時間就是……總之,我沒空回大理,也沒空幫你們送孩子。”


    方純抬起頭,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司空摘星頓了一頓,繼續大吐苦水:“我,‘神偷之王’司空摘星,一向都獨來獨往慣了,絕不會帶著個大累贅趕路。我又不是什麽‘千裏送京娘’的趙匡胤趙老大,也不是‘過五關斬六將千裏走單騎’的關老二,我就是我,司空摘星——”


    方純冷峻地舉起一隻拳頭:“十根金條,夠不夠?”


    司空摘星一愣,馬上清醒過來,黑著臉逼近方純:“單程十根,但我要雙程,二十根。”


    方純不屑地再舉起另一隻拳頭:“好,就二十根,我會打電話給段莊主。隻要小彩平安返回蝴蝶山莊,他會封二十根金條給你,絕不食言。”


    司空摘星的黑臉立刻變成了笑臉:“好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成交,成交!”


    葉天與方純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兩個此刻的心思一模一樣,隻要小彩安全了,就能放下心來,全力對付苗疆煉蠱師和黑夜金達萊。


    司空摘星上上下下打量著方純,忽然幹笑了一聲:“喂,我看你根本不像是賞金獵人,更像是傳說中長江矩陣部隊中的成員。我聽說,他們處理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本著愛國愛民的指導思想,處處為別人打算,犧牲自己,成就他人,是徹頭徹尾毫不利己、隻利他人的共產主義者。方純,我猜你就是傳說中的長江一號,是不是?對不對?”


    第二章 嶽老三與“陰陽絕戶蠱”


    方純專注地回望著來路,並沒有仔細聽司空摘星說話,等他的喋喋不休停止,才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哦?”


    司空摘星眯起眼睛死盯著她:“你,很可能就是長江一號,對不對?”


    葉天也在看著方純,從大理一路過來,她憔悴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清亮亮的眸子。多年以前,白曉蝶亦有著這樣的明眸,才會令他無法忘記。


    “喂,方小姐,你是所作所為,根本就不像是賞金獵人。我司空摘星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賞金獵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無一例外都是貪錢如命、狂妄嗜血的人物。哪像你這樣?肯為了段承德的女兒出這麽大力氣?老實說吧,我也很欽佩長江矩陣裏的大人物,想找機會結交一下,難道方小姐就不肯給個麵子嗎?”司空摘星骨碌骨碌地轉動著眼珠,一直都在尋找方純言辭裏的破綻。


    方純困惑地搖頭:“你怎麽會這麽想?長江一號是長江矩陣裏的重要人物,怎能跟我劃上等號?與其把矛頭指向我,不如指向葉天。以他的才幹,更配得上長江一號這個角色。”


    葉天忍不住一笑,同樣的話題,方純之前已經提到過了。


    三個人互相對視,各自臉上露出意味複雜的笑容。


    當下,三個人已經形成了一個怪圈,每個人都在懷疑另外兩人的身份,自身卻又都脫不開嫌疑。畢竟長江矩陣屬於白道,那是一個有時候令人眼熱羨慕,有時候又避之唯恐不及的特殊圈子。


    “我不是,既不是長江一號,也不是長江暗樁。我就是我,葉天,前美軍海豹突擊隊成員,代號‘海東青’。”葉天苦笑著搖搖頭,“方純、司空,咱們不要再探討同樣的問題了,永遠沒有答案的。”


    司空摘星捂著嘴輕笑:“是啊,你是美國人花大力氣、大代價培養的特戰精英海東青,絕不可能為中國軍方賣力的,這完全不符合邏輯嘛!”


    美國海豹突擊隊(navyseals)又稱美軍三棲突擊隊,全稱為“美國海軍海豹突擊隊”(其中seals是“sea、airnd”即“海、空、陸”的簡稱),“海豹”(seal)則是俗稱別名。突擊隊正式成立於1962年,前身是美國海軍水下爆破隊,到1988年時已經擴大到兩個戰鬥群,共有7個中隊,人數約1600人。近年來,海豹突擊隊現已成為美國實施低強度戰爭、應付突發事件的王牌殺手,幾乎參與了每一次重大的現代戰爭和軍事反恐事件。


    訓練海豹突擊隊隊員的軍費支出是個巨大的秘密數字,所以司空摘星的話很有道理,五角大樓在精選隊員時,是不會讓一個來曆不明、政治傾向不明的人進入隊伍的,那隻會浪費太多的人力、物力、財力。


    葉天點點頭:“沒錯,司空,你總算說了一句公道話。”


    司空摘星愣了一陣,忽然迸出一句:“像你們這樣的好人江湖上已經著實不多了,可惜呀可惜——可惜這裏沒有酒,真希望跟你們共謀一醉。兄弟,我會好好記住這一刻的,你是個真正的好人。”


    葉天苦笑:“我是個好人?認識那麽久了,你到現在才知道嗎?現在好人累了,希望你能幫好人個忙,把小彩好好送回大理去,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方純疲憊地籲出一口氣:“好了,你帶小彩走吧,夜長夢多,當心。”


    “去吧,司空叔叔會送你回大理的,好好聽他的話。”葉天努力地在臉上擠出微笑,看著這個給自己帶來美好回憶的小女孩。


    小彩戀戀不舍地放開葉天,走到司空摘星身邊去。


    司空摘星蹲下身,把小彩扛上肩,道了聲“再見”,就一路向南麵去了。


    “隻要有金條可賺,司空摘星跑得比誰都快。”方純很感慨。


    那時候,兩人已經走遠,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葉天淡淡地回應:“其實,司空摘星不是一個壞人,充其量,他隻是一個打工者,人家出錢他出力,至於偷什麽,他才不管。”


    朝陽剛剛升起,從此處眺望,瀘沽湖上浮光躍金,大半邊湖水都被染成了絢爛無比的橙紅色。勤勞的摩梭人漁夫已經劃船入湖,不停地揚手撒網,開始了一天的生計。


    一想到瀘沽湖下的秘密,葉天就覺得看在眼裏的美景變了味道。他拉著方純起身,繼續向東,回小落水村去。


    沒想到,他們走入房間時,有兩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正是元滿和元如意。


    元滿的腳邊丟著十幾個煙頭,眼圈發黑,之前的傲慢變得無影無蹤。元如意則無聲地靜坐,像已經入定的老僧。


    “是你們?”葉天第一時間把方純擋在身後,屋內氣氛頓時變得危機四伏。


    “你們都中了蠱,我是來幫忙的。”元滿說,呸的一聲吐掉了嘴角的煙頭,敲了敲桌子上的一柄銅鞘小刀,“蠱蟲可能埋伏在心肺之間的位置,我會用陶瓷刀替你們動手術,把它弄出來。這是唯一的辦法,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合作。”


    小刀旁邊,是一隻拳頭大的碧色香爐,裏麵燃著五支碧色的造型奇特的香,從左至右分別是蛤蟆、蜘蛛、蠍子、毒蛇、蜈蚣五種毒物。五股香煙上升一尺之後,自動糾結在一起,猶如女孩子的發辮一般,擰成一股,筆直衝向屋頂,然後才飄然散開。奇怪的是,房間裏聞不到一點煙味、香味,那些煙霧不斷地產生出來,又不斷地消解在空氣中。


    “二位拜的是苗疆五毒教的碼頭嗎?”方純從葉天身後探出頭來,謹慎地問。


    元滿心不在焉地點頭:“是,元家跟五毒教,本來就是同宗分流。好了好了,不多說,要保命就趕快準備準備吧。”


    苗疆五毒教中的人通常自稱為“五仙教”,把以上五種毒物稱為“五仙、五聖”,已經在江湖上存在了很多年。江湖傳言,誰得罪了五毒教,誰就會死無全屍,因為該教以豢養毒蟲、製毒下毒為樂趣,教中每個人都想著如何研製出比別人強的毒藥、如何在下毒的時候讓人毫無察覺,根本防不勝防。


    葉天現在明白嶽老三為什麽那麽忌憚元滿了,因為毒、蠱結合,殺傷力倍增,普通蠱術已經無法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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