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過去問教授下一步做什麽,他疲憊地擺擺手:“什麽也別問,什麽也別做,靜靜地等待吧。”


    於是,全船的人都靜下來,注視著教授。


    “武田君,我累了,去睡一會兒,讓哨兵們警醒一點,湖麵上一旦起風或是起浪,就趕緊通知我。”教授丟下這一句,就匆匆地離開了甲板。


    整整一夜,湖上、船上都沒有異常動靜,我一直提著望遠鏡站在甲板上,吩咐哨兵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的精神放鬆下來,終於支撐不住,坐在甲板的一角稍稍打了個盹。


    突然,我聽到哨兵們在叫:“看,那是什麽?”


    我抬起頭,就在昨晚發生爆炸的地方,水麵上出現了一個超大型的黑色漩渦,正高速地旋轉著,向我們這邊衝過來。漩渦中心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仿佛下麵藏著一條看不見的巨獸,正怒張著大嘴,要將“神戶丸”號吞噬進去。我立即去了教授的臥艙,來不及多說,背起睡眼惺忪的他直奔船尾,命令船員把全部救生艇都拋下水。我甚至來不及由繩梯下船,而是直接一躍而下,險些把救生艇弄翻。隨後,我開動救生艇,向湖岸飛奔。


    事實證明,我選擇了這種“狼狽逃竄”方式是完全正確的,因為在我們身後稍慢一步的那些人全都被漩渦吞噬掉了,包括那艘2000噸級的“神戶丸”號……


    第十章 修羅與武田信男雙雙石化


    據葉天所知,“神戶丸號沉沒於鄱陽湖”事件曾被列入二戰十大未解之謎中,當時的報章記載是這樣的:


    1945年4月16日,2000噸級的日本“神戶丸”號運輸船裝載著從中國各地掠奪來的金銀財寶,從鄱陽湖畔起錨,準備運回日本。當船行駛到老爺廟水域時,在毫無征兆的前提下,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船上200多人無一生還。消息傳出後,駐九江的侵華日軍大為震驚,派出潛水隊伍,到事發地搜尋。結果,在三十多米深的水域內,除了山下提昭一人外,其餘的潛水員均告失蹤。並且,山下提昭上岸後,亦是神色異常,恐懼萬分,說不出話來,不久便精神失常。抗戰結束後,國民黨政府請來美國著名的潛水打撈專家愛德華率領的潛水隊,從1946年夏季開始尋找沉沒的“神戶丸”號,耗資數萬,費時數月,不僅沒有找到沉船,潛水隊中又有幾名成員離奇失蹤。更加奇怪的是,生還者對打撈過程均三緘其口,媒體得不到任何消息。解放戰爭後,共產黨政府也曾數次探索鄱陽湖,試圖找到深埋湖底的財報,最終卻一無所獲。


    按照武田信男的說法,“神戶丸”號是被“超級武器”引發的黑色漩渦吞沒的,上麵根本就沒有裝載任何金銀財寶。


    “那漩渦是什麽?”雷燕問。


    “我不知道,後來私底下問過教授幾十次,他都不肯說。問得急了,他就直接告訴我,那是‘死神’。我相信,那就是由一顆彩蛋演變出來的超級武器,能夠迅速吞噬一切,威力驚人,非常可怕。”武田信男回答。


    當然,連巨大的“阿波丸”號都能直接吞噬,不留殘骸,超級武器也的確是非同尋常。更進一步說,鄱陽湖的神秘事件並不止於“阿波丸”號這一件,這僅僅是個開始。直到現在,湖上的沉船事件仍然時有發生,那些船並非簡單的“沉沒”,而是幹幹淨淨地“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如果這就是真相,那麽曆史上所有的打撈者都被騙了,數度勞民傷財,換來的不過是魚鱉蝦蟹和半船水草。可惜,可惜!”雷燕長歎。


    葉天微微一笑,對她的話不予更正。試想一下,曆史上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聰明人多如過江之鯽,那些人既然能夠打敗日寇、趕走國民黨,完成中國統一大業,難道連“真財寶、假財寶”也分辨不清嗎?再者,統一中國後,完全可以聚九州之珍寶於掌中,何必再苦苦追索沉入鄱陽湖的那一星半點?稍加推斷,就可以知道,任何一方打著“尋寶”旗號抵達鄱陽湖的,都是瞄準“超級武器”而來。黃金白銀有價,而“超級武器”無價,掌握它,就抓住了叫板超級大國的重量級籌碼。


    從這個角度說,打撈“超級武器”的人亦是在打撈“珍寶”,隻不過,這不是老百姓價值觀裏的“真金白銀”而已。


    “‘超級武器’就這樣消失了?”雷燕又問。


    武田信男搖搖頭:“沒有,從此地取得的另一隻蛋已經同時運往西南山區的‘黃金堡壘’,鄱陽湖的實驗失敗後,教授和我趕赴那邊,繼續進行研究。不過,這次教授沒有帶我進入中心腹地,而是委派我控製‘黃金堡壘’的入口。那入口也在山腹之下,就是在那時候,我見到了修羅。為了她,我殺了被教授派來送信的寧次小隊長,並將他率領的特遣小隊全部消滅,以免走漏風聲,然後帶著修羅回到了山腹深處的絕密據點裏。起初,我沒想留修羅長住,但突如其來的地震和山體滑坡卻封住了據點的所有出口,僅剩一處狹窄的通風口。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我們根本無法挖開通道。幸好,此處據點內的給養品非常豐富,能供我們好好地活下去。說起來真是難以置信,我和修羅在地底相依為命,不知不覺過了很多年。後來有一天,修羅告訴我,她肚子裏有了我的孩子,我高興極了,就到倉庫的最底層酒窖去取酒,要跟她好好慶祝一番。不巧的是,我進入酒窖後,外麵突發地震,我被困在酒窖內數天。等我拚盡全力鑿開地窖的木門,帶著兩瓶清酒返回時,修羅卻不見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地震發生時,原先被堵塞的通道出現了空隙,她一個人逃了出去。我一開始極其憤怒,可是後來又想,她和我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豈不也是一件幸事?於是,我靜下心來,在地底練刀、打坐、修行。直到有一天,洞內的唯一水源水位大跌,露出了深藏在幾十米水下的一個暗洞。我從那暗洞裏一直遊出來,就見到了她——”


    雷燕早就講過鞋帶洞內發生的那件怪事,當時任何人都想不到,一個突然出現的二戰日本兵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曲折的故事。


    葉天忍不住驚歎:“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若換成普通人,在兩次地震被埋之後,絕對是驚慌失措、心灰意冷,然後隻剩下聽天由命、閉目等死而已。武田信男絕對算是大和民族的精英人物,才能夠愈挫愈奮,終於逃出生天。捫心自問,連葉天自己都不一定具有此等堅忍之力。


    武田信男轉身指向雷燕,飽含深情地望著她:“那是我的女兒,燕子。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她身上流著修羅的血,因為她的眉、眼、鼻子、嘴唇都跟年輕時的修羅一模一樣。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在地底漫長的等待是絕對有價值的,既然上天能夠讓我找到燕子,就一定能找到修羅。於是,我好好跟著她,直到現在——”


    武田信男的這一段經曆說來簡單,實際上被困山腹之下時所受的煎熬卻是痛苦之極的。是以當他慢慢述說時,修羅臉上也數度露出苦笑,大概是記起了當時的情形。


    雷燕停住腳,抱著胳膊,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


    “我們在山底下困了近十年光景,所以在地震發生時,我一看到有逃生的希望,便手腳並用,沿著碎石的縫隙爬出去,不顧頭頂有零星的拳頭大碎石塊砸下。我知道,自己一個人活在山腹中並不可怕,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從生至死,都在封閉的世界裏度過。為了孩子,我可以不顧自己的死活。”她說。


    武田信男點點頭:“你做得對,換了我,也一樣。”


    父母對兒女的愛,從他們的簡單對話中表露無疑,但雷燕似乎仍然無法接受現實,並沒有撲過來跟他們兩人抱頭痛哭,卻隻是遠遠地、無動於衷地站著。


    “我出了山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外麵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共產黨大權在握,遍地紅旗,而國民黨已經敗退到彈丸之地的台島。我找到原先淘金幫居住的村寨,突然發現,從前的朋友都老了十歲,而我的身體和樣貌卻絲毫沒變,仿佛之前的十年彈指間就過去了,並沒在我身上留下痕跡。我召集了幫裏的人回去救你,但堵塞山洞的石塊大得像桌子,小得如臉盆,單靠肩扛手抬,進度極其緩慢。所有人都不抱希望,隻有我仍然堅持。燕子三歲時,我在鞋帶洞外遭到台島間諜的襲擊,被打昏後劫持到台島‘黑室’的秘密監獄中,直到被鋼佛解救出來,帶著他故地重遊,尋找線索。”這些話,解釋了修羅拋下雷燕的真實原因。


    母親與孩子之間有割舍不斷的親情,如果不是意外,她肯定會獨力將雷燕撫養成人,而不是棄女而去。


    “這畢竟是個大團圓的美好結局,值得大家喝一杯,慶祝慶祝,是不是?”葉天笑著提議。


    “那就等我回來吧!”武田信男縱身一躍,勾住金蛋的邊,翻身進去。


    修羅毫不猶豫地跟過去,向上伸手:“信男,帶我一起去吧,我們再不能分開了。”


    武田信男探下身子,把修羅拉上去,然後向葉天揮揮手,指向那石室。


    “喂,他們在請你幫忙轉動石球呢,還不快去?”雷燕叫起來。


    葉天站在原地沒動,因為他並不讚同武田信男的做法,在這種狀態下,沒必要輕易以身犯險,引發更多麻煩。


    雷燕快步跑過去,轉動石球,金蛋緩緩地合起來,把武田信男、修羅兩人封閉在裏麵。當雷燕轉動另一個石球時,金蛋顫抖了一下,慢慢地沉入地下。原先它所在的地方,立刻變成了一個蓄滿了水的橢圓深井。


    葉天跨到井邊,眼看著金蛋下降得越來越快,消失在清澈的井水中。


    “他們能發現什麽?”他不禁在心底自問。


    雷燕跑回來,凝視著無聲翻滾著的水麵,自言自語地說:“我希望這是‘超級武器事件’的大結局,最終結果,我找到了它,並且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淘金幫的人馬隻是打工的奴隸,我不願做奴隸,而是要做王後。”


    欲望能夠令人變得麵目全非,這句話最適用於此刻的雷燕。


    “超級武器並不能夠使人發財致富,也無法要挾所有的超級大國,所以你最好不要做白日夢,免得醒來時傷心。”葉天淡淡地說。


    他離開井邊,雷燕立刻跟在後麵。


    江湖不是紙上談兵的課堂,想要控製超級武器,必須得有能力、有實力、有智力。以上三樣,雷燕一樣都不具備。


    雷燕高昂起頭,驕傲無比地說:“葉天,我有這個把握,他們即將帶回來的必定是個驚人的消息。”


    “最好如你所願吧。”葉天無奈,既然勸不醒雷燕,多說無益。


    雷燕卻不想放棄剛才的話題,繼續追問:“葉天,你看過史料中潛水隊長愛德華在《聯合國環境報》上發表的回憶文章嗎?”


    葉天點點頭,他仔細讀過那篇文章,在愛德華的描述中,鄱陽湖底下發生了無法解釋的詭異事件,具體文字如下——


    “幾天內,我和三個夥伴在深水域搜尋‘神戶丸’號,沒有發現一點蹤影。我們沿著湖底繼續向西北方向搜尋,我忽然覺得眼前一亮,透過防水鏡,發現前麵不遠處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飛快地向我射來。同時,平靜的湖底出現了劇烈的震動,雷鳴般的巨響滾滾而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緊緊吸住。我感到頭昏眼花,神誌不清,身體隨著吸引力昏昏沉沉地向前遊。這時,有一樣東西重重地擊中了我的腰部,我反手抓住它,原來是一隻箱子。劇烈的疼痛使我的神誌變得清醒起來,拚命與吸引力抗衡。那道白光肆虐地在鄱陽湖底翻滾,我的同伴們被白光吸走,不見蹤影。”


    這一次死裏逃生的經曆,使愛德華·波爾終生難忘。他眼中的鄱陽湖是不次於“百慕大魔鬼三角區”的死亡之湖,表麵恬靜、優美;湖底神奇、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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