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回來時,臉色鐵青,鼻孔裏一個勁兒地“咻咻”喘粗氣,像隻鬥敗了的公雞。


    “繼續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勁幹別的。”葉天抄起筷子,低聲招呼。


    隨著段承德、司馬的慘死,他一下子看明白了,龍虎鎮不是此行的盡頭,而僅僅是長途一站,往後仍有漫長的未知旅程。


    “吃吃吃……”司空摘星情緒爆發,雙手把住桌麵,做出了即將掀翻桌案的動作。


    葉天及時向前探身,食指一動,兩根筷子左右張開,分別點中了對方肘彎裏的穴道,令其雙臂酸麻,無法發力。


    “坐下吃飯,我說過了。”葉天沉下臉。


    “司馬死了,我這一路上跑跑顛顛白幹了,一分錢都撈不到。葉天,換成你,還能吃下飯嗎?”司空摘星咆哮起來。


    砰地一聲,客廳的門被撞開,阮琴搖搖晃晃地衝進來,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渾身戰栗,無聲抽噎著。


    最後進來的是顧惜春,他的右手中拎著短槍,毫無憐香惜玉之意,而是大步跟進到沙發邊,槍口抵住了阮琴的後腦。


    “見麵地點是段承德選的,現在老段死了,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她。我們必須知道,酒店裏還藏著多少危險!”顧惜春是個老江湖,為了自身安危,先發製人,也無可厚非。


    所有目光的焦點集中到阮琴身上,但她一直都在抽噎,無力起身,根本不在乎顧惜春用槍指著自己。


    “揪她起來,揪她起來!”司空摘星尖叫著。


    顧惜春稍一猶豫,便用左手揪住阮琴的頭發,大力一提,將對方拉起來,變成麵對葉天等人的坐姿。隨即,顧惜春的槍狠狠地頂在阮琴眉心,食指勾在扳機上,凶神惡煞般喝問:“說,你們選在這裏接頭,到底是何居心?”


    葉天望著阮琴淚痕縱橫的臉,想到的卻是蝴蝶山莊一役中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香雪蘭:“香雪蘭死,阮琴才能上位,成為段承德身邊唯一的女人。她為了走到這一步,一定經過了非常多的謀劃與算計,並對未來充滿了希冀與期待。現在,麵對鏡花水月一場空的悲慘結局,心裏又會怎麽想?那麽,段承德是‘天蠍’,阮琴本人與青龍的組織會有某種牽扯嗎?”


    毫無疑問,阮琴是個嫵媚而姣好的女人,否則也不可能迷住段承德。當她用細密的牙齒緊緊地咬住薄薄的紅唇時,渾身輕顫,連腮邊垂落的發絲、眼眶裏打轉的淚花都一起顫抖,呈現出一種獨特的韻律來。


    “說,否則的話——”顧惜春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凸,已經顧不了溫文爾雅、憐香惜玉的個人形象了。


    阮琴可憐兮兮地向葉天望了望,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才囁喏著開口:“我不知道……是段先生執意要在這裏跟大家見麵。我偷偷聽到,他和一名阿拉伯人通電話,對方說,所有的大秘密都在……三星堆遺址下麵。還說,對於那些日本人,不能簡簡單單地以消滅、全殲為目標,而是通過他們,把二戰時期日本諜報機關獲得的內幕資料全都挖出來。”


    葉天明白,“天蠍”段承德一定是被青龍遙控指揮的,對方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還有什麽?段承德有沒有說過,三星堆遺址下麵有什麽?”顧惜春仿佛黑暗中的蛾子見到了一線亮光,立即厲聲追問,把其餘的線索都一下子拋開。


    “他口風很緊,隻透露過一點,說是二戰時期遺留下來的某支日軍部隊一直潛伏在中國的西南大山深處,據可靠消息,那些人仍然活著。找到他們,就能大有收獲。三星堆遺址下麵,就是二戰侵華日軍的南方大本營。等你們離開後,他就找人過來,潛入地下,消滅日本人,把那裏的一切據為己有。”阮琴的回答仍然模糊,無法解開顧惜春心頭之惑。


    短暫的沉默之後,司空摘星倏地滑步,到了葉天麵前,皮笑肉不笑地問:“葉天,大竹直二他們帶走了方純,等於是在你的心尖尖上紮了一刀,這個仇不能不報!我和老顧幫你,跟日本人幹一票怎麽樣?到時候,人歸你,東西歸我們,怎麽樣?”


    葉天笑了,他明了司空摘星的想法,現在隻有三人團結,才有與大竹直二抗衡的力量。


    “怎麽樣?別光笑不說話。”司空摘星著急地催促。


    “好,一起幹。不過先說好,到了目的地,你不能動任何屬於三星堆的國家文物,隻拿日本人的東西。”葉天嚴肅地說。


    司空摘星做了個鬼臉,舉手行了個不倫不類、國籍不明的軍禮,笑著低叫:“遵命,葉天閣下。”


    顧惜春又在追問阮琴:“段承德有沒有地圖、筆記本、計劃書之類的留下來?”


    這次,阮琴如夢初醒,連連點頭:“有有,就在隔壁的臥室裏,我帶你去拿。”


    她艱難地起身,扶著沙發、牆、門框向外走,而顧惜春則拎著短槍跟在後麵,漸漸放鬆了警惕。


    按常理說,男人們對於嬌弱的女人總是不設防的,顧惜春、司空摘星也都不例外,否則就不會大意到一個人跟隨阮琴出去。


    第三章 大和之花


    葉天隱隱約約覺得不妥,便向阮琴的背影多看了幾眼。她的纖細腰肢輕輕擺動著,如同春天垂落湖麵的嫩綠柳枝,左手拤在腰間,右手遇到什麽扶什麽,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支撐著自己不會當場倒下去。她的身體是那樣虛弱,看上去隻要顧惜春伸手一碰,她就會倒地不起。


    “嘖嘖,也就是現在這環境實在太糟糕了,我猜若是換了另外一種地方的話,老顧早就摟摟抱抱,準備給阮小姐一些熱量跟安全感了,嘿嘿,嘿嘿……”司空摘星曖昧而促狹地怪笑起來。


    葉天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司空摘星一眼:“小彩在場,大人別胡說八道的!”


    被司空摘星這一打岔,他的注意力受到幹擾,視線就脫離了阮、顧兩人。


    “什麽叫胡說八道?老顧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大理時,他一個勁兒地跟方純套近乎,你又不是沒看見。這家夥,隻要一有機會,就跟女孩子黏在一起,精力充沛,樂此不疲……”司空摘星滔滔不絕地說著,眼珠子嘰裏咕嚕亂轉,打量著餐廳、客廳裏的擺設,大概又沒安什麽好心。


    葉天疲倦地笑了笑,不自禁地搖頭,否定了長期以來自己心裏的那個想法。


    他原以為,司空摘星會跟長江矩陣有關係,即便不是該組織的首領,也是其中一員。從大理至此,一路上至少有十幾次激戰、殺戮、火拚事件發生,按理說大陸警察早就該介入調查並展開沿途追擊了。可是,那些事都無一例外地被平息下去,並沒有給葉天帶來麻煩。


    換個方向思考,葉天得到了這樣的結論:“大陸警方已經得到了某種通知,沿途大開綠燈,任何事都不追查,任由一行人奔走。”


    他有理由懷疑,司空摘星就是與警方達成了默契的人,因為隻有對方才有機會、有時間離開群體單獨行動。


    那些都是之前的判斷,當司空摘星盯著阮、顧兩人的背影邪笑時,葉天又覺得,真正的長江矩陣內部高手,經過思想與技能的嚴格訓練,心底是不會有那種肮髒想法的。


    “葉天,大竹直二他們離開瀘沽湖數天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從地底怪人那裏又獲得了重大發現?唉,都怪咱上學的時候沒有好好學曆史,到現在也弄不懂二戰時候的日本鬼子究竟在中國做過什麽。在我印象裏,就記得‘南京大屠殺’和‘731部隊’這兩件日本暴行,至於其它的,還真是陌生。為了彌補這個缺憾,我就偷到了——”


    關鍵時刻,司空摘星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呼救聲打斷了,那是阮琴的聲音,就來自隔壁。


    “救命,救命,天哪,救命——”


    葉天彈跳起來,隻跨出三步,司空摘星已經輕煙一般飄出去,左手在門框上一勾,借力飛旋,像隻俯衝的大鳥一樣消失在門口。


    “不要怕,待在那裏。”葉天沒忘記囑咐小彩,畢竟她是為數不多的線索中最清晰的一條。


    突變發生於豪華臥室之中,顧惜春仰麵倒地,阮琴緊張地瑟縮於窗子邊的角落裏,雙手抱頭,嗓子已經因高度緊張、狂亂嘶吼而無法出聲,隻剩下喉嚨裏傳出的“嗬嗬”之聲。至於顧惜春則四肢展開,形成一個鬆鬆垮垮的“大”字,臉上留著驚怖萬分、詭異之極的表情,雙眼目眥欲裂,向屋頂直視。


    “老顧死了!他奶奶的,這又是怎麽回事?”司空摘星捏著下巴,喃喃地說。


    顧惜春真的死了,死得突然,並且死不瞑目。


    葉天小心地站在臥室門口,緩緩地打量著裏麵的床、床頭櫃、台燈、落地燈、沙發、衣櫃、壁爐。


    “阮小姐,發生了什麽事?”他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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