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在洞口埋設炸藥,封存它,等以後有了合適的機會再回來。”葉天疲倦地坐下,渾身汗津津的,像是剛剛大病一場。雪姬的離世解開了他生命裏的一個死結,但他心裏同時增添了無法抹去的歉意。他希望將雪姬、金延浩以及所有與黑夜金達萊有關的記憶都封存於此,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年輕人總免不了受到兒女情長的羈絆,他強迫自己振作精神,去完成未竟的事業。


    “好,我來做。”方純說。


    “如果無法繼續對鞋帶洞的探索,我們就放棄吧。我擔心,此刻大竹直二與梅森將軍等人已經捷足先登,控製了黃金堡壘那邊的核心機密。”葉天說著說著,覺得眼眶一熱,似乎又要有眼淚流出來。


    前路吉凶未卜,他的確不能再分神旁顧了。


    方純沒有再說什麽,靜靜地依偎著葉天,握著他的手。


    “她走得很安心,謝謝你。”葉天的嗓子啞了。他沒有為雪姬長歌當哭,酸澀的眼淚流進肚子裏,幾乎反挫成內傷。


    “總有一些事是我們主宰不了的,雪姬的死我令我遺憾,可是你想想,她背叛了海豹突擊隊和五角大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難逃嚴懲。如今,黑夜金達萊全軍覆滅,且讓我們把這一頁翻過去吧,向前看,拚盡全力結束這場浩劫。”沉默了很久之後,方純才如此說。


    “可是,我總覺得她是為我而死的,這份情永遠都還不了了。”葉天苦笑著,在心底默默地說。


    午夜時分,大溪上喧囂的水流聲忽然低下去。


    “快了快了!”寶冶叫起來,拖著金珠妮的手走近溪邊。


    很快,溪水變淺變緩,逐漸露出了溪底那些渾圓光滑的鵝卵石來。山中溪流的水脈來源不一,極不穩定,所以某些深藏地底的震動就會引起時斷時續的莫名變化,這種情形在全球各地一直存在。


    寶冶、金珠妮早就做好了過溪的準備,一俟水停,便火速趕到水邊。


    葉天發出信號,遠處山坡上的方純隨即引爆炸藥,轟地一聲,金延浩駐紮過的山洞入口坍塌下來,將山洞變成了天然的墳墓。


    “別了,雪姬,願你在天國安息。如果來生再見,我願意為你擋死,還你這一輩子的深情。”葉天黯然默禱。他不願欠女孩子的情,但這一次他避都避不開。可惜金延浩率領黑夜金達萊挺進中原,最終落了個“花落人亡兩不知”的結果。對於該小國的暴君而言,等於遭受了當頭棒喝,下一步該閉門思過,重新審視亞洲黑道格局了。相反,黑夜金達萊的覆滅,恰恰減少了江湖紛爭,絕對是萬千百姓之福。


    按照計劃,方純下一步就會二次引爆,封閉鞋帶洞,埋葬玉修羅和武田信男的傳奇故事。


    “好像有點不對勁?”葉天的視線從大溪對麵轉回來,再次鎖定了鞋帶洞。一股看不見的陰寒之氣正從洞中湧出,沿山坡衝下,卷帶著去年秋天留下的黃葉。


    葉天用力吸了吸鼻子,風中的充滿了陳腐氣味,仿佛有一個封閉已久的空間突然被打開了。


    他向寶冶說:“帶小彩過溪,在對麵等我們。”隨後,他飛奔向山坡,與方純在鞋帶洞口會合。


    “出了什麽事?”方純察覺葉天的表情不對,但仍然迅速檢查粘貼在洞壁上的炸藥。要知道,大溪斷流是有時間限製的,必須在該時間段內涉水而過,免得橫生枝節,再增變數。


    葉天趴下,右耳貼地,凝神諦聽。他又聽到了水流急速湧動的嘶嘶聲,比之前聽到的更猛烈、更真實。


    “我進洞去看看。”他說。


    方純亦俯下身子,隻聽了幾秒鍾就猝然色變:“的確是……不過動作要快,我們必須趁著這機會過溪。”


    葉天緩緩地搖搖頭:“方純,我突然覺得,過溪不過溪似乎並不重要。”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同時皺眉,在腦子裏再三權衡著。


    “那你的意思是——”方純問。


    葉天仰麵向天,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覺得,我們一定能到那裏,找到玉修羅與武田信男生活過的痕跡。他們在這裏,並不僅僅是活著,而是肩負某種使命。你放心,我會全身而退的,就像在大熔爐、三星堆的戰役中平安歸來一樣。”


    夜空浩渺,山川寂寥,人與大自然相比,渺小如蟲蟻草芥。隻有那些不甘寂寞的絕世英才,才能力挽狂瀾,改變命運。毫無疑問,葉天就是其中之一。


    “葉天,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被稱為‘海東青’了。萬鷹之王,震懾寰宇,天上海上,無可匹敵。去吧,我等你回來,死約會,不見不散。”方純鬆了口氣,碰了碰葉天的小臂,低聲接下去,“恭喜你,這麽快就從惡戰後的陰影中跳脫出來了。”


    葉天撳亮了手電筒,笑著點頭:“沒錯,死約會,不見不散。”


    第三章 水落石出


    葉天毫不猶豫,大步進洞。他隻走到一半,腳下突然踩進冰冷的水裏,並且水勢正在進一步上升。他記起了雷燕最初說過的話,武田信男出現那夜,她也是被突如其來的水勢驚醒的。也就是說,水的突變預示著神秘事件即將發生。


    葉天沒有回頭召喚方純同行,他的想法很明確,與其兩人遇險,不如一個人先蹚蹚路,確認沒有危險後,再叫方純進來。他蹚著水向前走,猛然腳下一滑,落入一條傾斜的水渠中,幾乎來不及反應,就隨著水流半空下滑。他屈膝彎腰,雙手抱頭,保持最佳應對姿勢,不知滑了多久多遠,直到落在一片綿軟的沙灘上。


    他水淋淋地跳起來,雙手舉槍,向四麵張望,忽然悲喜交加地大叫一聲:“是了!我已經進來了!”喜的是,他誤打誤撞進入了武田信男曾經駐守的領地;悲的是,從鞋帶洞跌落至此,至少有幾十米落差,如果沒有其它路徑可循,隻怕要長困於此地了。


    此刻,他置身於一個空蕩蕩的大廳裏,四麵有數不清的甬道和房門。水渠的盡頭有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水池,水滿自溢,流向一條人工壘砌的暗道。


    “進來了……進來了……來了……來了……”回聲在每一條甬道內響著。到了最後,一切重歸寂然。


    他向前走,果然看到了寫著字的那扇鐵門,虎頭鎖隻是虛掛在上麵。他摘去鎖頭,輕輕一推,那扇門就開了。


    門內是一個長六米、寬四米的房間,兩側是土黃色的行軍床,中央放著一張鐵桌,床上、桌上都堆著厚厚的一層灰塵。一邊床上鋪著綠色行軍毯,疊放著標準的綠色軍被;另一邊床上,卻是水紅色綢緞麵料的被子、枕頭、褥子,一看就是女人的床。


    “那麽,這邊是玉修羅的床,這邊就是武田信男的床。”葉天喃喃自語。從大理一路過來,他見識過太多不可思議的詭秘事件,早就練得“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葉天快速打開了其餘石室的門,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張空的行軍床。


    從各個石室中擺放的鐵飯碗、鐵茶缸、槍械、刀具來看,都是七十年前日本士兵使用的東西。再加上大廳一麵掛著的天皇畫像、牆上的日語刻字,全都證明,此地是七十年前日本兵的長期駐紮地。後來,在遠離大廳的一條甬道盡頭,他找到了一間寬大的軍需倉庫,各種槍支彈藥、食品醫藥、生活必需品從地麵一直堆積到屋頂。


    粗略計算,那些東西足夠十個人使用三年以上。


    他從槍架上掂起一柄手槍,退出彈夾看了看,各個部件都經過仔細保養,在高級槍油的浸潤下,沒有一絲鏽跡。這是一柄名為“南部十四式”的手槍,工作方式為半自動,口徑8mm,重量0.91千克,每個彈夾的容彈量為8發。


    海豹突擊隊的槍械課有明確規定,隊員必須學會使用並維修二戰後期至今的所有輕重武器,所以這種日本“南部十四式”手槍亦在學習之列。葉天知道,該槍是原南部式手槍的改進型,由名古屋兵工廠製造,1925年列為日本陸軍製式武器,二戰期間裝備於將校級軍官。中日交戰中,後方各地的遊擊隊曾小量繳獲該槍,俗稱其為“王八盒子”。


    “都是很遙遠的曆史了啊!”葉天悄聲感歎。比起之前黑夜金達萊使用的短槍,“南部十四式”已經是老爺爺級別的了,威力、準確性、無故障率都差了數個級別。但是,在二戰時的亞洲戰場上,就是這種槍,奪走了無數中國人的性命。


    葉天又抄起一支步槍,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因為這是二戰題材電視劇中出鏡率最高的“三八式步槍”,俗稱為“三八大蓋”。該種槍的研發過程是由有阪成章上校領導下,在東京小石川的炮兵工廠由南部騏次郎少校設計完成,設計改良自毛瑟步槍,名稱取自日本天皇的年號“明治三十八年”,被命名為三八式步槍。


    他拿起旁邊50厘米長的單刃刺刀,拚裝在槍管上,做了個拚刺刀的姿勢。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已經穿越到了二戰年代。


    二戰期間,三八式步槍曾大量裝備於中國軍隊,尤其是抗日戰爭結束、侵華日軍投降後,繳獲的三八式步槍在中國國共內戰期間廣泛使用。而且,在朝鮮戰爭初期,三八式步槍也是中國誌願軍的重要步兵武器之一。


    作為一名嫉惡如仇的中國男人,他深知那段水深火熱的曆史,如果真的穿越而去,他想必能盡自己畢生所學,成為抗日救國的中流砥柱。


    “可惜,沒人能夠穿越時空,除了那個武田信男之外!”他慢慢地將長槍放回原處,走出了倉庫。


    事到如今,他從雷燕那裏獲得的一切信息都得重新過濾整理,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一概否定。至少,武田信男確有其人,鞋帶洞的地下據點就在眼前,那麽接下來,就是探索這個據點內的秘密,逐步接近黃金堡壘的核心機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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