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麽人?”葉天怒喝。


    “我不是人。”那女人回答,拉著小彩的手,反向“後退”。


    自始至終,小彩一個字都沒說,隻是怔怔地抬著頭,筆直向前望著,目光呆滯而迷惘,任憑身邊的女人拉著行走。


    “再裝神弄鬼我就不客氣了!”葉天的怒氣被徹底地逼了出來。他屈膝一躍,左手一勾,想攬住竹竿停在半空中,暫時避開那些可怕的蟲子。可是,一回手之間,他的手掌卻硬生生地拍在了石壁上,而根本觸摸不到竹竿。


    他的反應極快,半空中以腳尖飛踢石壁,借力回旋,第二次越過那女人,落在最初時自己所站的位置,被動地麵對那女人的第一張臉。


    “放開她,她是無辜的,她的身世無比淒慘,就算是可憐可憐她好嗎?”葉天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一點,因為他發現麵前的一切都詭異莫名,難以掌控。


    他的褲腳上還掛著兩條草綠色的蟲子,搖搖晃晃的,仍然不舍得離他而去。


    “命犯天煞孤星的人,身世全都如此,沒有一個例外。”女人的語調顯得異樣的平靜,隻是當葉天身後響起沉悶的連環爆炸聲時,她才驀地提高了聲音,“哦?你還帶了很厲害的幫手來?怪不得敢孤身闖入我的‘噬魂海’呢。不過——”她放開了小彩,倏地向前一衝,從葉天身邊魅影般飄過。


    葉天鼻子裏聞見了很奇怪的味道,使得他腦海裏浮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麵,但隻是電光石火的刹那,那些畫麵就消失不見了。他的身體隨著女人的動作逆時針一旋,隻看見對方的黑紗在亂石堆裏左一穿右一繞的,宛若一股駕乘著狂風的黑煙。


    大約在十秒鍾後,女人又回到了小彩身邊,雙手中各扣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葉天的心猛地一沉,待看清了那是兩顆棕色頭發、黑色皮膚的男人頭時,他才放心。隻要離開方純,他就時時記掛著她,把她的安全看得比自身生死更重要。


    “你的幫手?”女人問。


    葉天搖搖頭,他對這兩顆頭顱並沒有印象。


    女人雙臂向後一甩,人頭跌進了蟲堆裏,一轉眼就被噬魂蟲層層包裹起來。


    稍後,有七個留著大胡子的禿頭男人就從石陣中慢慢地魚貫而出。他們手上拎著的並非刀槍棍棒之類武器,而是顯微鏡、放大鏡、潛望鏡之類的現代儀器。最後麵兩人更絕,一手拎著三腳架,一手拎著大地測量專用的經緯儀和水平儀。


    “這些石堆的排列用到了太多數學中的幾何知識,從一個石堆缺口到另一個缺口雖然隻有十九步路,但其中的路線選擇卻是深奧無比的大學問,因為進入石陣的每個人都有著角度、高低截然不同的視線,視線不同,便決定著他走的路線不同,於是便產生了三百六十一種行動路線。我覺得,石堆的布置結構是采用了中國古代圍棋棋盤的設計思路,是一個‘偽立體圖’的平麵圖。如果不是借助儀器,我們根本找不到唯一正確的路徑。能設計出這種貌似簡單、實則複雜的陣勢的人,在當今世界上連一個都沒有。”帶頭的男人並沒有向葉天、小彩和那女人投以更多的關注,而是揮動著手裏的放大鏡,吐沫橫飛地向身後的人解釋。


    另外六人頻頻點頭,回過頭去向著石陣左右張望。


    隨即,緊跟在後麵的那個拎著顯微鏡的男人說:“與其說是‘偽立體圖’,不如用一個現代化的詞語更準確,應該叫它‘偽3d’更好。那是電腦遊戲中常見的手法,用虛擬方式創造一個可視化場景,讓觀眾的眼睛受到善意的欺騙,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立體場景。”


    又有人說:“在現代化的儀器麵前,任何既有的構造物都能被分毫不差地被還原出來。我剛剛試過,石堆構成的陣勢是一個擁有無數選擇點的迷宮,假如我們現在擁有一台高速計算機,就能在每一個分歧點上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平平安安地走出來。”


    第二個男人立刻反駁:“不不,高速計算機肯定不行。你說的分歧點僅僅指的是同一平麵、同一角度裏的幾十個點,但同樣的分歧點可以從一演化為十、百、千、萬、億乃至於無窮無盡。那麽,我們將麵對大規模的複雜計算,那是一個天文數字,非得‘深藍’級別的大型計算機組才能勝任。”


    看這七個人的語言和動作都不像是打打殺殺的江湖人,而是整日蹲在實驗室裏的老學究,能把他們請到西南山區這片荒山野嶺來的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總之,這個奇門遁甲陣勢是可以被破解的,古代人的智慧雖然高明,但他們沒有現代化的測量機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生在一個工業革命後的黃金年代,連宇宙飛船、人造衛星都研究出來了,難道說還對付不了區區幾個石頭堆嗎?”最後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補充。


    七個人一起大笑起來,仿佛是來看山玩水的遊客,看都不看女人和葉天一眼。


    之後,又有一個人說:“各位,我仍有一個疑惑,古代人在這些狹隘的山穀之中布下這麽多迷陣和埋伏,其目的何在?我們最初得到的資料中顯示,此類迷陣至少有四百個之多,就算隨著時間的推移風化腐朽一半,仍會剩下二百個謎題等待我們破解。以咱們目前的工作效率計算,大概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時間。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這個逼仄得讓人窒息的山穀中待上那麽久,想想看,真是……”


    帶隊的人搖頭反駁:“不不,隻要智商最高的那個人趕來,我們的工作效率將會大大提高。你們從未跟那個人一起工作過,相信隻要他出現,所有的謎題都不是問題。”


    先前的人表示懷疑:“你說的不就是青龍嗎?他是政治家、軍事家、黑道高手,又怎麽會……”


    帶隊的人急了,忽然不再用流利的中文表達自己的意思,而是提高了聲音,用阿拉伯語回答了幾句話。


    葉天大致聽清了,那人的意思是:“青龍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擁有至高無上的神的智慧,自身修為已經接近於天神。在他麵前,我們都隻不過是阿拉伯世界裏的一粒沙子。”


    “沒錯,真正的青龍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葉天偷偷地苦笑。一路走來,他真正忌憚的也是深藏不露的青龍。反之,身在明處的大竹直二和梅森將軍則容易對付一點。


    “他們是誰?”那女人問。


    葉天苦笑:“我怎麽知道?不過看他們五官相貌似乎是阿拉伯世界來的人,應該跟青龍有關。”他的解釋很牽強,但不這麽說,又能怎麽說?


    “向前就是苗疆最神秘的禁地,難道你和這群人都不怕死嗎?”那女人又問。


    “你把小彩還給我,我馬上走。”葉天回答。


    “她?我說過,她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誰也別想拿走。”那女人說。


    驟然間,就在她與小彩中間的地麵上,一把深紫色的長刀破土而出,淩空劃出一道紫色弧線,把兩人緊握的雙手分開。


    小彩踉蹌跌倒,葉天倏地俯衝過去,左臂一抄,把她攬在懷裏。


    他的心猛地一沉,因為即便是隔著衣服,他也覺察到小彩渾身發燙,應該是處於極度高燒之中。


    “小彩,你醒醒,我帶你回家。”葉天柔聲安慰著小彩,大步後退,離開紫色長刀的攻擊範圍。


    電光石火之間,紫色長刀連閃了十幾次,有幾次堪堪就要卸掉那女人的一條腿,但都被她避開了。


    “烏米空,巴巴轟,堪堪斯多爾……”女人並起左掌,將食、中、無名三指橫著按在額頭上,大聲念咒,聲音淒厲詭異。


    偷襲者沉寂下去,紫色長刀也消失在地縫裏。隻過了三秒鍾,地麵嘩地一翻,一個穿著紫色緊身軟甲的瘦長怪人穿山甲一樣鑽出來,搖搖晃晃地雙手握刀,長刀拄地。他殺不了那女人,但頭頂、肩頭、手臂、腰身上都掛滿了半寸長的棕色蟲子。


    “烏米空,巴巴轟……”女人繼續念咒,蟲子立刻搖頭擺尾,向著怪人的衣服縫隙裏鑽進去。


    “不要念了,我該死,不要念了……”怪人一張嘴,鼻孔、嘴巴裏也不斷地爬出蟲子來。這些蟲子已經沾染了他體內的鮮血和汁液,有的紅,有的白,有的竟然是綠汪汪的,翻翻滾滾,生命力極其旺盛。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潤著苗疆萬蠱之源的神聖法力,你在地底穿行,已經攪擾了萬蠱之源的安寧,隻能用全身的骨肉血脈贖罪。蟲入膏肓,食腦穿腸。這就是外鄉人無知闖入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嗎?”女人冷冰冰地說。


    怪人在地上翻滾蠕動著,陡然噴出一口紅中帶黑的鮮血,嘶聲吼叫:“救我……青龍老大救我……救我……”


    那鮮血中也帶著各種顏色的蠕蟲,每一隻的身子都因吸飽了血、吃夠了肉而變得圓滾滾、滋潤潤的。


    沒有人救他,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再者,一旦蠱蟲入體,就算現場有當世良醫,也不知道該用何種藥劑或者從何處入手施救。


    第九章 孟獲蟲飛舞的洞穴


    “你得罪了青龍,這有麻煩了。”葉天說。他沒有左顧右盼,尋找青龍的蹤影,但眼角餘光已經如電波雷達一般,仔細地掃描著石陣方向,謹防青龍或青龍的人再度掩殺過來。


    “麻煩?外鄉人闖入萬蠱之源禁地,才真的是有麻煩了呢。”那女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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