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搖搖頭,避開司空摘星,走到虯髯男人麵前,輕輕撫摸對方手臂上的衣服。按照自然規律,再結實的纖維衣物也經不住五年以上的風吹日曬、清潔搓洗。不誇張地說,這兩人若是穿著普通衣物,早就在三年內風化為粉末了。


    “是法國出口的‘穿山甲’類高科技特種環境防護服?”他了解這種材料,發明者為歐洲航天航空設計中心的傑佛森工程師,原本用於宇航員進行外太空艙外行走時的安全防護服,能夠防禦地球人類所能想到的任何傷害。該材料從1970年麵世至今,其安全性能從未被超越過,隻是它的造價過於昂貴,普通人根本無法承擔。


    “葉天,別猶豫了,我們總不能把大好的時光都浪費在兩隻木乃伊身上吧?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司空摘星繞著石頭轉圈,不時地抬起腳,對著石頭踢兩下。


    如果雪姬不死,葉天就能通過她查詢這兩個怪人的資料,但現在,雪姬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去式了。


    “給我一點時間,我查查他們的根底。”方純低聲說。


    “查什麽查?有什麽好查的?他們跟黃金堡壘沒有半點關係,我們還是上路吧,上路吧!”司空摘星急得團團轉,仿佛前路上鋪滿了唾手可得的金磚,去晚了就賠大了。


    方純不理他,徑直取出衛星電話,在通訊錄中搜尋著。


    司空摘星氣得一屁股蹲下,嘟嘟噥噥地說:“查吧,你們查吧,我這裏有現成的資料你們也不問,何必舍近而求遠呢?人家大竹直二早就知道有這麽兩個人存在了,哪像你們,連提前做功課都不會……”


    葉天也蹲下來,皺著眉問:“司空,有資料怎麽不早說?”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司空摘星是個遊戲風塵的聰明人,因其太聰明,才總是不按牌理出牌,故意讓別人誤以為他是什麽都不懂、隻會偷雞摸狗的盜賊。


    司空摘星氣哼哼地別著頭,看樣子不打算搭理葉天。


    “他們是誰?是‘長江矩陣’裏的人嗎?”葉天問。根據他看過的資料,“穿山甲”防護服隻生產過六百套,除了第一批的五十套被各地富豪預訂之外,剩餘五百五十套都被中國政府買走。他懷疑,這批衣服就是用於武裝特殊環境下工作的秘密人員。於是,突如其來的第六感讓他把半石化人與“長江矩陣”聯係在一起。


    司空摘星冷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也別問了,大家各自保有自己的秘密就是了。”


    他以為自己的情報奇貨可居,葉、方二人非得從他嘴裏套取消息不可。


    方純驀地變了一種語調,並用一口流利的日語跟對方交談。三四分鍾後,她掛了電話,緩緩地告訴葉天:“你或許不知道他們的真名,但卻不可能沒聽過他們的外號,分別是‘虯髯客’與‘紅拂女’。”


    葉天隻回答了兩個字:“果然。”


    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相當準確,那兩個外號代表的是“長江矩陣”中上一代的兩名絕頂高手,擁有類似於英國超級間諜007那種“雙s殺人牌照”,可以隨時、隨地處決危及國家安全的異端分子,擁有“先斬後奏”的至高特權。


    江湖人已經忘記了那兩人的真實姓名,隻記得“神勇無敵虯髯客、風華絕代紅拂女”這兩句非詩非詞的俗語。


    第三部 最後一戰


    第一章 長江暗樁


    葉天再次望向兩名半石化人,胸中充滿了無限感慨。英雄末日、美人遲暮是最令人感傷的事,可他們兩人挾著半生威名、無上特權縱橫江湖,卻落得現在的下場,一下子很難讓人接受。


    半晌,他向著閉目沉睡的兩人深深地鞠躬,一切欽佩、景仰、憐憫、傷懷都包括在恭恭敬敬地行禮致意之中。


    司空摘星沒了奇貨可居的資本,神情動作又恢複了原樣,臉上堆起了笑容:“葉天,反正人已經這樣了,我們又不是醫生,救不了他們的。不如……咱們先走,忙完了正事,再請人回來救他們,好不好?”


    “喂,要走你先走就好了,別在這裏囉囉嗦嗦的。大家本來就不是一路,強扭在一起有什麽意思嗎?”方純單手捂住額頭,焦躁不安地訓斥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訕訕地向後退,繞到石頭後麵去,不服氣地咕噥:“我是叫葉天走,又不是叫你……這麽凶幹什麽?我好歹也是江湖上的‘神偷之王’,給點麵子行不行?”


    “你怎麽了?”葉天覺察到方純的行為有些異樣。


    方純呻吟了一聲,身子一晃,噗通一聲坐倒。


    葉天趕過來攙扶,但方純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如同一塊剛剛從染缸裏撈出來的紅布,麵部所有的青色血管都異常明晰地凸顯出來。


    “別碰我……我的臉疼得厲害,像是要被整個地剝下來一樣。葉天,我覺得是之前中的降頭術要發作了,真是倒黴……不早不晚,偏在節骨眼上……如果我有事,就頭也別回地走,我……我寧願你記得我從前的模樣……”方純每說一句話,就要痛苦地皺好幾次眉頭,雙手也緊攥成拳,死死地貼在身體兩側。有幾次,她的肩膀像風中枯葉一樣連續震顫抖動著,停都停不下來。


    葉天左手摟住方純的肩膀,右手掌心貼住她頸後的大椎穴,全神貫注地發力,緩慢揉搓,幫助她安靜下來。


    “降頭術的力量是我們……無法抗拒的,隻怕這一次我是在劫難逃……”方純用力咬住嘴唇,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很快下唇上就已經血跡斑斑。


    “你睡一下,睡醒了,一切就過去了。”葉天雙掌滑動,在方純左右太陽穴上一擠一放,她就軟軟地倒了下去。沒有麻藥,也沒有基本的醫療條件,唯有這樣,才能令她安靜下來。


    司空摘星瞪圓了眼睛看著,連搓手都忘了,隻是怔怔地盯著葉天。


    “司空,現在事情越鬧越大,我覺得你最好能退出,別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裏。”葉天把方純放平,然後抓起一塊石子,在手中顛來倒去地看。


    “我……可是黃金堡壘就在前麵,我現在退出,豈不是入寶山而空手回嗎?前麵所做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司空摘星咧了咧嘴,並不領葉天的情。


    “白費?白費總比白死好吧?你聽——”葉天揚手扔出石子,示意司空摘星豎起耳朵聽。


    司空摘星屏住呼吸聽了十幾秒鍾,又咧咧嘴:“聽什麽?我什麽都聽不到。”


    葉天沉下臉,麵色凝重地回答:“我要你聽風中傳來的刀聲,再聞聞滿天滿地的殺氣。”


    漸漸的,河床上升起了繚繞盤旋的詭譎白霧,四麵八方的山峰和樹木變得若隱若現,虛幻不定。


    司空摘星幹笑起來:“我聽不到,也聞不到。葉天,別故弄玄虛了,現在怎麽辦?”


    葉天搖搖頭,忽然向正西麵閃了出去,隻留下四個字:“看好方純!”


    霧氣之中,他砍瓜切菜一樣削斷了四個人的喉嚨,不等四人的鮮血飛濺成泉,已經轉向正北方,連環殺死三人。緊接著,他又向東、向南兩次突襲,準確無比地殺了六人,打破了那個正在合攏的巨大包圍圈。之後,他退到了原位,小刀的刀尖下垂,任由刀刃上的血珠隨風飄落。


    十三人都是喉部中刀,氣管被“拖刀術”瞬間割裂,刀刃隻在皮肉中滑行,絕不觸及骨骼,所以別說是殺十三人,就算是連殺一百三十人,刀子也不會卷刃,始終如剛剛磨過一般,鋒快無比,銳不可當。


    “真的是……大開殺戒了!”司空摘星駭然驚歎,隨即舉手捂住自己的嘴,慢慢蹲下,極力減小被攻擊的可能性。他很聰明,知道天塌下來也有葉天頂著,自己隻要伏低,就能安然無恙。江湖險惡,也隻有他那樣的人,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是青龍的人,我猜可能都是共和國衛隊師裏的特務精英。現在我才知道,真正的青龍遠遠比情報機關資料上說的那個‘青龍’強大。這次我僥幸得手,下一次就不一定怎麽樣了。”葉天毫無得意之色,憂心忡忡之態比殺人前更嚴重了。


    司空摘星縮了縮脖子:“那怎麽辦?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葉天反手握刀,驀地倒掄右臂,飛刀閃電一般射出,霧氣中立刻傳來敵人中刀後的慘叫聲。


    一瞬間,慘叫聲從東南麵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前後共響了二十多聲,然後那黑衣女子就飄飄然出現了。


    “包圍圈已經打開缺口,跟我走吧,至少可以活命。”她說。


    葉天沒有絲毫的猶豫,大聲吩咐:“司空,你背上方純跟這位朋友撤退,我再留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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