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擔心的是,青龍不是青龍,而是其他的什麽人!”方純又憂心忡忡地說,隨即自言自語,“如果青龍不是青龍,那他是誰呢?巴格達一戰後,伊拉克已經沒有真正的擎天之柱,剩下的全都是草莽流寇,根本不懂得治國大計。”


    葉天慢慢地俯下身,耳朵貼在石板上,諦聽遠處傳來的動靜。


    這一次,他的“伏地聽音”沒聽到腳步聲,卻聽到了來自地底的沉悶喘息聲,似乎有一隻龐然大物正在由沉睡中漸漸醒來。他猜不透那是什麽,但自己的心卻不得不又一次懸起來。


    “青龍勢大,我們——”方純的愁眉皺得更緊了。


    “這樣的對決終歸避免不了的,躲也躲不過去。”葉天起身,又低頭看看腳下。


    “你為什麽不提前調動長江矩陣裏的大批人馬,趕來圍剿青龍?現在,失去了先機,再做什麽也來不及了。”方純有些遺憾。以長江矩陣的實力,就算不能全殲青龍人馬,至少也能重創對方,讓嚴峻的形勢得到緩和。


    “長江矩陣裏的人被‘星際之門’的事忙昏了頭,根本拿不出多餘精力應付西南山區的事,我們隻能靠自己解決問題。”葉天也很無奈。中國大陸邊疆遼闊,有太多危機事件需要長江矩陣裏的人去解決,組織永遠處於人手短缺的狀態。


    最重要的是,因“蚩尤的麵具”喪命的人已經太多,他不願再有矩陣人馬無辜犧牲,想憑一個人的力量把全部危險扛下來。在海豹突擊隊中,他學到的第一課就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永遠都是為集體、為他人著想,這才是取勝的關鍵。


    方純黯然歎息:“這一次我們遭遇的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隻怕一兩個人是扛不下來的。”


    賀伊斯突然淒厲地大聲慘叫,她的頭頂冒起了陣陣白霧,伴隨著不知名的怪蟲發出的“嘶嘶”怪聲。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賀伊斯在地上翻滾著,不停地伸長了脖子,將自己的額頭撞向石壁。


    “叮叮咚咚、叮叮叮叮……”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過,一個拳頭大的青色銅鈴從台階上一路滾下來,內部大概是藏著可以朗讀唱歌的微型播放器,一停下來,便發出“哈哈哈哈”的豪邁笑聲。


    鈴鐺到了葉天腳下,他毫不猶豫地抬腳,把它踩在腳下。


    “是青龍。”他低聲說。


    嗖地一聲,青龍挾著一股勁風衝下了台階,從葉天身邊經過時,腳尖一勾,將銅鈴挑在半空中,一把攥住。


    “又見麵了,哈哈哈哈……”他看看葉天,左手摸著下巴,仰天大笑。


    葉天心裏有種奇怪的感受,對青龍有天生的好感,而不是之前提到“青龍”二字時全身心都充滿了憤怒。


    “沒錯,人生真是奇怪,我們沒在巴格達碰上,山不轉水轉,終於在此地碰麵了,而且一碰就是兩次,不能不說是大有緣分。”葉天淡淡地回應。


    青龍身子一晃,飛到賀伊斯旁邊,低頭掃了一眼,鼻孔中冷哼一聲:“她就要死了,不如直接幫她施行安樂死,也算是超度殘生、積累陰德吧!”


    天魔女昂然回答:“煉蠱師的性命因蠱蟲生、因蠱蟲死,那才是一個完整的自生自滅過程,如果外人妄加援手,那就是破壞了她的修行。”


    賀伊斯呻吟著,翻滾著,身子忽而蜷縮,忽而挺直,痛苦萬狀,無法用語言形容。石壁文字的筆畫中,漸漸多了各種顏色的光點,蠕動著,跳躍著,全都移動到賀伊斯身上。不知不覺中,她的皮膚和衣物表麵也開始自動發光,猶如無底深海中一尾垂死的幽光磷蝦一般。


    “我替你超度她,等她死了,我們再來談正事。”青龍大笑著伸出左手,按在賀伊斯的肩頭上。


    “這裏是苗疆蠱苗禁地,輪不到別人插手——”天魔女伸出右手,格擋青龍左臂。


    瞬息間,兩人的兩條手臂扭在一起,閃電般拆解了幾十招。隨即,青龍發出一聲急促而高亢的咆哮,天魔女躬身而退,斜飛起來,冉冉飄落在二十步之外。隨著她的雙腳一起落地的,還有短短的一截灰色衣袖。


    “我們要做的事,無人可擋,就算是聯合國與美國人來了,都隻有瞪眼幹看的份。”青龍大笑著說。他的手掌觸到賀伊斯肩上,那些各種顏色的光點便自動傳到他的手背上,最終凝聚成一個核桃大小的彩色光球,之後便啪地一聲炸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為我們做事,就是我們的人。怎麽處置她,隻有我們能做主。”青龍收手,賀伊斯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死去。


    階梯入口處,又出現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麵的四名壯漢抬著的一副簡易擔架,徑直到了石壁前,彎腰放下。擔架上躺著一個人,全身都被白布罩著,顯得十分怪異。


    “猜猜這是誰?”青龍向葉天笑著。


    葉天深吸了一口氣,聞見空氣中增添了tnt爆炸物殘留的火藥味,又仔細地看著白布下的身體輪廓,試探著問:“似乎是關塔那摩海底鐵獄來的梅森將軍?”


    青龍大笑,揮手揭掉了白布,下麵那人赫然就是一直與大竹直二同行的梅森將軍。隻是,他的臉上多了十幾條縱橫的口子,右臂也被炸去一半,裹著厚厚的紗布,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已經變成了一個狼狽之極的重傷員。


    “沒錯,就是梅森將軍,昔日海底鐵獄的最高長官,也是所有伊拉克戰俘們的噩夢。現在,他是我們的階下囚,任我們驅使,隨時都可能喪命。我一直都知道,命運之手覆雨翻雲,隻會偏袒青睞於最強者。海東青,你是不是同意我的觀點?”青龍按下了擔架側麵的按鈕,隨著一陣機括滑動的嘎吱聲,擔架竟在幾秒鍾內重新組合為一張行軍椅,梅森也由睡姿變成了坐姿,並且慢慢睜開了紅腫的眼睛,驚懼地打量著四麵完全陌生的環境。


    方純忽然低語:“不要被青龍的話迷惑,他是勁敵。千萬謹記自己的使命,一有機會就展開反撲,我們不是來聽故事的。”


    葉天心裏也是同樣的想法,目前的製勝關鍵點,就是扼守階梯入口,形成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他掃了一眼天魔女,但她隻是靜靜地站著,仿佛已經被青龍摧毀了鬥誌。


    “這是什麽……地方?”梅森囁嚅著問,嗓子裏仿佛塞著棉花,聲音含混不清。


    “中國的蠱苗禁地、西南大山的囚龍之淵、神秘力量發源地——嗬嗬,當然也是你跟大竹直二一直在尋找的十世之塔下麵的世界……將軍閣下,我希望你把在海底鐵獄裏搜集到的情報全都說出來跟大家分享,不隱瞞,不編造,也不妄加評判,我們需要最真實的資料。你好好說,我們好好聽,雙方合作,各取所需,好不好?”青龍繞著那行軍椅轉了一圈,不知觸動了哪裏,椅子的扶手下麵便亮起了一盞紅燈。


    “那是什麽?”葉天沉聲問。


    “那是一枚微型遙控炸彈,爆破傷害覆蓋麵積為四平方米。也就是說,隻要將軍閣下說的話偏離主題,就會被炸成碎片,留在這囚龍之淵裏。我是很講道理的,獎罰分明,絕不姑息養奸。”青龍拍了拍梅森的肩,慢慢地退開。


    “四十一名敵人——不知後麵還有沒有?也不知每個人身上攜帶著什麽武器?沒辦法,我隻能一上來就拿下青龍,用他做擋箭牌。”葉天在心底默默地告訴自己,並不動聲色地活動著腳趾、腳踝、膝蓋關節,以確保自身有充足的爆發力,瞬間突破與青龍之間的十米距離。他看清了天魔女與青龍交手的每一個細節,判斷青龍的破綻是在左側肋部、腰間。


    “資料太多太多了……我怎麽知道你……願意聽什麽?”梅森吃力地瞪著眼,眼角不斷地滲出血水來。


    “那麽就從‘1999恐怖大王’說起吧。”青龍好整以暇地回答,似乎已經吃定了所有人,任何事都不用急在一時。


    此刻,他的後背景是石壁上的一幅豎向文字,既是字,又是畫,所有文字像被狂風吹斜了的蒿草一樣,全都向左側倒去。相鄰的幾幅文字和圖畫,也有著同樣的風格。整體端詳,幾幅不同筆體、不同顏色的文字竟然有機地相連,變成了一幅氣勢宏大的圖畫。


    “好吧……好吧……”梅森有氣無力地答應著。


    青龍揮了揮手,馬上有人走上前,手中握著一支紅色的一次性注射器,利索地紮進了梅森的後頸,將針管裏的液體推注進去。那大概是一種高效能的刺激性藥物,一針下去,梅森突然有了力氣,眯成一條線的眼睛也突然睜大了。


    “你采用這種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方式刺激他,隻怕維持不了太久。”葉天立即提醒。


    青龍搖搖頭:“我並不需要他活太久,隻要把關塔那摩海底鐵獄的秘密交待清楚就好了。更何況,那些資料我全都知道,隻是借他的嘴驗證一遍。”


    當葉天與青龍目光相接時,他刹那間覺得,青龍與背景中蒿草狀文字是融為一體的。換句話說,青龍也變成了位置略微凸出於畫麵的一棵蒿草,若是一擊不中,青龍就會隱入畫麵,失去蹤跡。


    “原來,青龍一踏進來,便選擇了最有利於自身的位置站定,真不愧是阿拉伯世界裏的至高強者,一言一行都有著極深的用意。我能控製住他嗎?我該怎樣扭轉敗局呢?”葉天駭然,他慢慢地攤開手掌,發現掌心裏濕漉漉的,已經全都是冷汗,指肚發滑,肯定將影響出刀的手法與速度。


    “說吧。”青龍催促了一句。


    梅森清了清喉嚨,低沉地開始敘述:“‘1999恐怖大王降臨’是傳奇古書《諸世紀》裏的句子,那本預言書裏的話本來就語義晦澀,駁雜難懂,再加上迄今為止已經翻譯為全球各地數十種版本,每個國家的人對它都有不同的解讀,所以太多謠傳掩蓋了事實真相,把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預言推演成了電影導演、無聊作家賺錢的噱頭。我必須承認,在接觸到火神之前,我對‘恐怖大王’的認知也很膚淺——”


    他停下來,環顧著所有人,臉上浮出了諷刺嘲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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