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遭那些或輕蔑,或嘲諷,或幸災樂禍的眼神,王慕雪攥緊了手中的絲帕,雙唇發白,心裏既委屈又難受。


    那日沈華箏落水純屬意外,眼看著葉令懷就要下水救她,王慕雪一時情急,隻能也假裝失足跌進水裏。


    她與葉令懷兩情相悅,明明相比起那心智隻有五歲的沈華箏,他們兩個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且,葉令懷也明確說過他根本不喜歡沈華箏,還鄭重地承諾過會想辦法解除那段婚約。


    如果當時讓葉令懷將沈華箏救上岸,他們之間的婚約就再也沒辦法解除了。


    當日的舉動,純屬是出於無奈。


    但凡有別的選擇,王慕雪都不會那樣做。


    讓她沒想到的是,葉令懷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從水裏救了起來。可在跟沈家退婚以後,葉家卻遲遲沒有上門提親的意思。


    外麵的流言越傳越不堪入耳,王慕雪經營多年的好名聲毀於一旦,葉家和王家在官場上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打擊。


    王慕雪知道自己再不做些什麽,很快就會淪為笑柄,遭人唾棄。


    得知家裏有將她送到廟裏的打算後,她當夜便割腕了。


    雖然最終還是得償所願,跟葉令懷定下了婚約。


    可葉家那副不情不願,看著是被強迫著結親的樣子讓王家人很生氣。


    王慕雪因此受了家中各房姐妹的無數白眼和嘲諷,甚至連祖母也開始看她不順眼,讓她待在自己的院子裏,無事不得外出。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王慕雪可能現在還被拘在院裏。


    早在發現王慕雪神色不對的時候,就有善解人意的貴女將話題引到了別處,談起了近期的文壇雅事。


    可王慕雪坐在席間,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咬了咬唇,偏過頭不去理會那些隱晦的目光。


    沈華箏進來的時候,眾人頓時覺得屋內好似一下子鮮亮了不少,剛才還嘰嘰喳喳的貴女們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芳容麗質,烏發雪膚。


    沈四竟然長得這麽好看嗎?


    在場的人都細細回憶了一下,發現沈華箏以前好像也是這般模樣,隻不過現在眉眼長開了些,是少女初長成的妍麗。


    王慕雪看著沈華箏嬌美的麵容,驀地想到了沈華箏落水被救後的模樣——小臉泛著青紫,仿佛下一刻就沒了氣息。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嫉妒和不甘。


    為什麽有的人仿佛生來就是被上天眷顧的寵兒,什麽都唾手可得。有的人卻要費盡力氣,才堪堪夠著自己想要的。


    坐在正座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樂佳郡主眼神亮了亮,指著身邊的空位對沈華箏說道:“馬上就要擺宴了,沈姑娘,你到本郡主這裏來吧。”


    眾貴女都有些驚訝,樂佳郡主是夷安長公主最疼愛的孫女,今日的賞花宴正是以她為首。


    隻是樂佳郡主的性子冷淡,平常不大愛理人,很少見到她對人如此熱情。


    這沈四到底是什麽時候入了樂佳郡主的眼了?


    沈華箏倒是沒多想,她從善如流地應下,走過去挨著樂佳郡主坐下。


    擺宴後,席麵上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觥籌交錯,舉杯盡歡。


    席間,貴女們都笑著找話題同沈華箏說話。她們麵上不顯,心裏卻暗暗驚歎傳聞果真不假,沈家小傻子當真已經了恢複心智。


    賞花宴本就是以賞花為由頭,邀請各家適齡的兒郎貴女們一同觀賞。好讓大家在一塊聚一聚,也方便各家相看。


    這就是一場大型的相親聚會,重點並不是宴席。


    貴女們在外要顧及形象,在宴席上通常都隻是淺嚐輒止,不會多吃。


    沒多久,席麵就撤了下去。


    沈華箏禮貌地拒絕了其他貴女同遊賞花的邀請,找了一個周圍景致還不錯的地方……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粢飯團。


    剛才席麵上的東西她都沒怎麽吃,現在已經開始有些餓了。


    沈華箏倒不是顧及形象才不吃的,純粹是覺得不好吃。


    她剛把粢飯團拿出來咬了一口,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沈妹妹,可否談一談。”


    沈華箏抬頭,不解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王慕雪。


    沈家將原主視若珍寶,一點委屈都不肯讓她受。


    事情發生之後,沈昭年就去命人查落水真相以及葉令懷和王慕雪之間的關係。


    查來查去,發現自家女兒落水確實是個意外,沒有人為的痕跡。


    可葉令懷在生命攸關的時刻棄沈華箏而選王慕雪,私下裏跟王慕雪關係親密也是事實。


    所以拚著不要兩家的情誼,沈家也要退了這門親事。


    葉令懷和王慕雪兩人郎情妾意,如今葉王兩家定下了親事,他們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可說到底,這婚事的由來終究不怎麽光彩。


    正常情況下,王慕雪不應該往她麵前湊才對。


    沈華箏咽下口中的飯團,慢條斯理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等著王慕雪開口。


    見沈華箏不說話,王慕雪眼中含淚,“沈妹妹,當初之事都是意外,後來變成那樣也實屬無奈。還望妹妹能夠不計前嫌,不要再生我與葉郎的氣了。”


    她五官秀麗,氣質是溫婉柔弱的那一款。如今這淚眼朦朧的樣子,看起來倒是楚楚可憐。


    沈華箏眉頭輕蹙,什麽叫不計前嫌,不要生他們的氣?


    說得好像她對王慕雪和葉令懷做了什麽一樣。


    今天到底是來賞花還是來賞白蓮?


    “王姑娘是不是誤會了,葉公子和王姑娘與我有何關係?我為何要生你們的氣?”


    王慕雪一愣,沒想到沈華箏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她正想說些什麽,就被沈華箏打斷——


    “還有,我們沈家就我一個女兒,王姑娘還是不要亂叫為好,免得旁人聽到了誤會。”


    對上沈華箏淡然的目光,王慕雪暗咬銀牙,險些捏碎手中的絲帕。


    祖父去世後,王家就成了個空殼子。現在唯有父親還在朝中任職,府裏男丁興旺,年輕一輩卻都沒什麽出息,眼看就要落魄。


    能夠與葉家結親都算是高攀,跟沈家更是完全比不了。


    沈華箏是在諷刺她不配跟尊貴的沈家嫡女互稱姐妹。


    王慕雪麵色蒼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既然沈姑娘已經不生氣了,還請沈家高抬貴手,不要再針對王家與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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