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


    薄薄的信紙上,


    是炭筆留下的字跡。


    看到那字跡的一刻,楚嬌然不由得輕輕讀出聲來。


    【作為二師兄,我知道自己是沒有實力擔起這個名頭的。】


    “你知道就好,要不是由我護著,你早就被人欺負死了。”


    楚嬌然小聲的回嘴,迫不及待繼續一字一句向下看去。


    【我天賦普通,也不像大師姐一般刻苦。】


    【擅長的東西很少,很多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師尊會選我作為門派的二師兄。】


    【我知道,要是沒有師尊的提拔,我很可能已經死在某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了。】


    【師妹。】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剛加入門派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了。】


    【當時或許是因為那一頭白色的頭發,沒有師兄弟願意去接近你。】


    【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你小小的縮在人群裏,坐在膳食坊的角落,或許是想起剛來正清派時的自己了。】


    【於是我想對你好,就像對待親妹妹那樣好。】


    【憑我微薄的力量,想讓你在門派中過的更舒服一點,不要像我一樣,處處遭人的白眼。】


    楚嬌然看到這裏時睫毛不自覺煽動了兩下,


    她想起自己剛風塵仆仆來到正清派時,


    初入人類世界的蜈蚣對周遭一切都感到害怕和無助。


    興許是因為那過於耀眼的銀色長發,


    師兄師姐們對她避而遠之,


    人類一樣,當力量不夠強大的時候,也會排斥那些過於特殊的存在。


    而當時的楚嬌然。


    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小小的楚嬌然站在人群中,


    一個人坐在膳食堂默默吃著沒有多少大米的稀飯。


    她紅色的眸子悄悄打量周遭的一切,


    看著那些成群結隊的師兄師姐。


    她好羨慕,


    她羨慕的幾乎發瘋,


    在蜈蚣群的時候,她因為異樣的顏色被所有排擠,


    當來到人類社會,她依然逃不出被排擠的命運。


    孤單和寂寞使楚嬌然對於感情和關注有一種近乎於變態的執著。


    一個人出入學堂、食堂的時候她就在想。


    總有一天,


    她楚嬌然要獲得所有人的關注,


    要成為整個正清派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憑什麽?


    憑什麽別人都能獲得關注,獲得喜愛,而我的就不可以!


    當楚嬌然又一次坐在膳食坊的角落。


    她舔完碗中最後一粒米,聽著旁人有說有笑的聊天。


    楚嬌然靜靜的聽著,


    聽著他們嘻嘻哈哈的聲音,


    卻恨不得扭斷他們的脖子。


    不喜歡我的東西。


    都去死吧!


    煩人的東西,


    都去死吧!


    她低垂著眼眸,腹中的饑餓感異常強烈,


    膳食坊一人隻能領取一份早餐的規則,讓楚嬌然沒有辦法。


    實在餓的受不了,


    就會去抓山裏的鳥雀和昆蟲,以此來填飽肚子。


    曲手抓起地上還沒來得及跑的蜈蚣,


    看著在自己手中不斷蜷縮的身體。


    楚嬌然笑笑,把褐色的蜈蚣送入嘴中,嘎吱嘎吱咬碎。


    “師妹,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就在此時,


    一道聲音打破楚嬌然的幻想,李常平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把手中自己那份早飯放在楚嬌然麵前。


    “師妹,我看你盯著別人的早餐都要流口水了,是不是沒吃飽?”


    “我的這份給你吃啊。”


    “認識一下,我叫李常平,就是那個大家嘴裏的廢物二師兄。”


    “李 常 平?”


    那是楚嬌然第一次遇到李常平。


    她抬起頭,


    紅色的眸子緊緊盯著麵前的人,一字一句說道。


    “我可以叫你李師兄嗎?”


    看到這裏,


    楚嬌然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李常平時的情景,


    她蒼白的指節緊緊攥著手中的信紙。


    繼續向下讀去。


    【我本想著,如果你天賦不好,就在門派中安安穩穩的生活,我盡自己所能幫你找一處安穩的容身之所。】


    【但看到師妹越來越耀眼,越來越厲害。】


    【逐漸從以前那個處處需要人照顧的小妹妹成長為頂天立地的人物了。】


    【我由衷的感到開心.....】


    【卻又覺得有些難過。】


    【你耀眼的站在人群中時,我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師妹,】


    【我好像,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就喜歡上你了。】


    看到這裏,


    楚嬌然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喜歡自己......


    腦海中閃過李常平的臉,從最開始的初見,到生活的點點滴滴。


    “師兄喜歡我......”


    她話語頓了頓,


    指尖撫過紙上的字跡,


    施加了灼熱的感情,那原本冰冷的文字都變得燙手。


    灼痛她的指尖。


    【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為自己感到可恥和惡心。】


    【但我沒法完全壓抑自己的感情,我想,我不需要感情的回饋,我也不希望師妹你因為我的喜歡而倍感壓力。】


    在這裏,


    粗糙的信紙上突兀的出現了水漬。


    像是淚水從高處落下,


    砸在紙張上留下的痕跡。


    濺開的水花,


    像是李常平破裂的心。


    楚嬌然愣愣的看著信紙上的水漬,一時間失了神。


    她沉默了片刻,


    紅色的眸子一直盯著水痕。


    她想,


    師兄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麽呢?


    又是以何種心情寫下的。


    還有那水漬......


    楚嬌然似乎能想象的出來。


    坐在書案前的李常平眉宇間透著濃烈的悲傷,


    他寫著寫著,一行眼淚從眼角落下,砸在信紙上,洇成一片。


    【我當時想著,隻要能陪在你身邊就好了.....師妹.....】


    【為了留在你身邊,我什麽都願意做。】


    【即使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你隻是需要一個可以陪伴的工具。】


    【那個工具可以是我,可以是他,可以是正清派的所有人。】


    【隻是我比較幸運,我爭取到了陪伴你的資格。】


    “啊......”


    楚嬌然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說不是的。


    李常平並不是一個誰都能取代的工具,


    而是個活生生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其它人叫我廢物,在背後說我不配當二師兄。】


    【說我不配站在你旁邊。】


    楚嬌然吸了吸鼻子,


    她想起早上膳食坊內,很多人都在嘲諷李常平。


    說他不配當正清派的二師兄,


    更不配站在自己旁邊。


    而當時的自己,


    為了維持在眾弟子眼中美好的名聲和形象,


    她居然默認了這種對李常平的侮辱。


    在自己麵前都敢這麽說?


    那些傳到李常平耳朵裏的話究竟又會有多難聽呢?


    楚嬌然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她開始懷疑,


    自己究竟需不需要這麽多人的喜愛?


    需不需要為了那虛假的追捧而放棄一直站在身邊的那個人。


    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眼外麵的天色,


    正清派依然是那個正清派。


    但是一貫以來嬌寵著自己,所有無理請求都願意答應的那個人不在了。


    【師妹。】


    【我感到害怕了。】


    【我開始清楚的意識到你我之間的差距。】


    【這是沒法的逃避的問題,雖然以前的我一直不敢麵對,一直選擇逃避。】


    【但這次我不想在逃避了,師妹,如果我一直躲在正清派,我隻會越來越追不上你的腳步。】


    【此次曆練,或是九死一生,或是脫胎換骨,如果我能成功回來的話,我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邊。】


    【以愛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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